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太傅他清冷自持(重生)>第91章 共眠

  顾衍从岭南回来之前, 已经和北疆人谈好了暂时休战,各自回去整顿之后两个月之后再开战。

  和大靖一样,战争维持一天便是在烧钱,北疆坚持了这么久早就有些撑不住了, 当时便答应了下来。

  所以, 除了对不起那压死人的皇权之外, 顾衍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眼下已经到了再次出征的时间。

  太和殿上众朝臣站立在自己的位置上,在听完沈不骄所言之后,整个大殿上静默一片,沈不骄则是跪在太和殿正中请求再次派兵。

  声音在殿内不断回响, 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此刻国库空虚,军饷还不知道在哪里, 如何出兵?

  就在众人低头缄默思索的时候,慕清洺抬步走了出来, 站在群臣之首抬眸看着面前的池渲开口。

  “南方一带富庶但因为远离上京, 滋生了众多贪官污吏,臣愿意去南巡, 整肃南方官场, 以贴军需。”

  这确实是个法子,也是唯一的法子。

  慕清洺这番话落下之后, 太和殿依旧沉默一片,无人出声反驳,和慕清洺没有开口之前的安静程度差不多。

  更何况现在朝堂上也没有了能反驳慕清洺的人。

  池渲凝视着面前的慕清洺,过了半晌之后。

  这才轻轻点头。

  在敲定出征一事之后,整个早朝便也就结束了。

  众朝臣陆续转身离开, 本该距离殿门最近的人离开的最早, 但往常都是慕清洺率先转身离开, 也是第一个出了太和殿的。

  今日各色的官袍都走出来了,却不见慕清洺。

  沈知著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这一看,还不等面前的画面还未完全在眼中落实,沈知著就立马回过头来,再也不敢往后看了,耳根微红地快步离开。

  “你怎得了?”

  惹得身侧的林尽欢满眼不解,却也只能快步跟上去。

  “看见什么了?”

  想要回头还被沈知著给扯住了,脸色极其不自然地对他低声道。

  “没…没什么!”

  他狐疑地看了沈知著一眼但到底是没有回头,伸手用力揽着沈知著的肩膀,关系亲密道:“过几日子慕去南巡,沈兄可想好了请我们吃些什么?”

  沈知著眨了眨懵懂的眼睛,此刻耳根的红还未彻底消散下去,呐呐道:“不是我们一起请子慕?”

  他倒先将自己摘了一个干净。

  林尽欢耸耸肩,随意地将手中折扇别在了腰间,无所谓道:“那干脆让他请我们两个好了。”

  而此刻的大殿之中,细碎的流金从窗外倾泻进来,在地面缓缓浮动,掠过此刻抱在一起的人影。

  不等那些朝臣走净,慕清洺便上前将本就近在咫尺的池渲抱了个满怀,像是克制了许久,一刻都等不了了。

  和慢慢流逝的人群不同,总有人留在原地,逆着人群的方向。

  像是浅溪溅雪的顽石一般。

  池渲本来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了,没想到慕清洺会突然过来从背后抱住她。

  彼时,那些朝臣还未走尽,还能听见朝臣小声交谈的低语,还有那缓慢离开的脚步声,只消有心人回上一眼便能看见他们。

  她身子一僵,眼中满是意外和怔愣,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慕清洺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禹死了。”

  他闭着眼睛,微微低头依偎地贴着池渲的脸颊,声音还带着悲痛的低哑声:“我们说好了,将来一起开个书肆的。”

  他伸手环着池渲,胳膊微微用力。

  上京城中就只剩下池渲了,他也只有池渲了。

  生死是人必须面对,却又没有完美答案的难题。

  闻言,池渲的神情微微动容。

  她垂下眼睫来,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慕清洺的手上,手中的笏板还未放下,随着微微收紧的胳膊,攥着笏板的手指也一起收紧。

  此时殿外有阳光顺着未关紧的殿门撒进来,方方正正不大不小的一片阳光。

  将他们两个的身子正正好好地框起来。

  像是一幅上好又璀灿的画卷。

  心尖轻轻颤动,她微微挣脱了慕清洺的怀抱,转过头来抬眸看着慕清洺,眸子带着小心翼翼,轻声试探道。

  “我想抱抱你。”

  没有直接伸手抱住慕清洺,而是率先询问他的意见,给这个怀抱最大的尊重,郑重又认真。

  在得了慕清洺的应允之后,她这才伸手轻轻抱住慕清洺。

  若说这个拥抱和刚刚有什么不同的话。

  那就是,这不是慕清洺要的,是池渲给的。

  偌大的宫殿之中,只剩下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一如此刻地面上纠缠着的光影一样,久久不分。

  ·

  此次出征还是沈不骄第一次担任主帅,但现在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随着顾衍在岭南待了两年,和北疆人也斗了两年,熟知对方的性子和兵法套路。

  是眼下最适合当主帅的人选。

  在领兵出上京城那一日,上京城的雪已经化尽了,还未离开便率先给他们铺平了眼前的路,要比有霜雪的时候好走上许多。

  迎面吹来的风丝虽然依旧带着冷意,却已经是饱含生机的春风了。

  等到身上的甲胄穿戴整齐之后,哪怕还未上战场,整个人已经拢上了一层肃杀之气,比起顾衍来说,沈不骄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将军。

  她拿着手中的长.枪便要率领兵马离开,但还不等出上京城,便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转身看过去的时候,就见池炀骑马跟了过来。

  已经长成的少年坐在马上,身上穿着轻甲手上拿着旗帜,纵马从队伍末尾跟了上来,最后拉紧缰绳停在了沈不骄的身侧,侧头看着她唤了一句。

  “娘!”

  沈不骄微微皱眉道:“你怎得来了?快些回去。”

  他抬头看着沈不骄,脸上浮现一个粲然的笑容:“是殿下允的,让我随着大军一起去岭南。”

  “这次我陪你一起去。”

  闻言,沈不骄脸上依旧是满满的不赞同,但是池炀已经搬出了池渲,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默认池炀跟在身侧。

  池炀座下的马驹还从未上过战场。

  此刻似乎是被一旁侵染风沙鲜血的马匹铠甲给吓到了,一直都在不安地踱着马蹄,池炀一边安抚着座下的马驹,边转头朝着不远处的城墙看过去。

  就见现在高耸入云的城墙上,池渲和池烬站立在一起正目送着大军离开,似乎是察觉到了池渲的视线。

  池炀举了举手中鲜红的军旗,扬起脸对着池渲笑了笑。

  ·

  每逢团圆的时分,人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已经失去再也不得的东西。

  开年之后,计酒和左辞被赐婚已经离开了皇宫,在上京城买了个庄子,过上了自己的安稳日子。

  等到了上元节的时候,本该是团聚的日子里,但池渲的身边现在只剩下赵雨凝了,宛如今晚的孤星一般,零星的团聚。

  眼下赵雨凝穿着湖绿色的女官服饰,头上罩着黑色的帽子,低着头正往桌案上摆放饭菜,只落出温柔的眉眼来。

  她转头看着一旁的赵雨凝,神情微微恍惚,仿佛又看见了计鸢和池淳她们,眼前浮现了她们的身影。

  若是今日这样的日子,计鸢会低头忙不停地端饭菜。

  池淳会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容窈会坐在一旁低头抚琴。

  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人会变得越来越孤独。

  她的身边从三个人逐渐变成了左辞和计酒两个人,到了现在就只剩下赵雨凝一个了,微微失神地看着此刻赵雨凝的方向。

  和计鸢一般温柔的眉眼抬头看着她,仿若计鸢抬头看着她笑着唤道。

  “阿渲,来吃饭了。”

  可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睛,那一片美好的幻影便转瞬消失了,原地就只剩下赵雨凝一个人的身影,她有些落寞地从亭子中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多了一条的同心绳。

  鲜红的颜色在白皙的皓腕上格外显眼。

  有些眷恋地用指腹蹭着绳结上的纹路,眼神柔和了一瞬。

  那日送慕清洺出城的时候,她本该在城墙上露个脸便回去的,但在转过身之后却是径直跑下城楼,对着已经转身要离开的背影唤了一句。

  “慕清洺!”

  不管不顾地当着一众百姓的面扑进了慕清洺的怀中,似乎是害怕别人认不出此刻在慕清洺怀中的是她一样。

  她将头上的兜帽和帷帽都摘了下来,不加丝毫的掩饰,只是纯粹的池渲和慕清洺抱在一起了。

  她伸手紧紧抱住慕清洺,难舍难分地踮起脚尖将下巴放在对方的肩膀上,原本疏离冷淡的眸子已经化成了一滩水,眼中是浓浓的眷恋。

  狼狈为奸也好,天作之合也罢,总归是他们两个。

  微微侧头凑近耳畔轻声道:“记得写信给我。”

  此去南方事务繁杂,路途遥远,再次见面又不知是何时。

  现下,池渲从手腕的红绳上收回视线来,扯了扯袖子盖住了那抹红色,似是将自己的小心思也藏起来了一样,却拙劣无比地忘了将脸上的柔情给收起来。

  伸手将身旁的信封拿了起来,还未打开,只是看见了信封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欣喜。

  视线落在信封上的署名,顺着慕清洺的笔迹描绘了数遍,这才伸手缓缓将信封给撕开,露出了那熟悉无比的字迹。

  “途经江南,觉得风景甚佳,想邀殿下共眠。”

  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悬在半空的双腿也不由自主地荡起来,按耐不住的轻快欢悦,便是嘴巴说不出来,肢体语言也足够了。

  她高举手中信件,像是刻意拿给月光炫耀一般。

  皎洁的月辉透过薄薄的纸张,将上面的字迹又加重了颜色。

  清媚的脸拒绝了月华将自己藏在纸张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舒展的眉眼柔和一片,在阴影下朦胧又美好。

  就在池渲举着手中信件,借着月光不知道将手中信看了无数遍,依旧愣愣无法回神的时候。

  身后传来赵雨凝的声音。

  “殿下,饭菜都准备好了。”

  她这才像是个被长辈催促着吃饭的孩子一般,舍不得地将手中信封塞回到袖子里,快步朝着亭子中赵雨凝跑了过来。

  饭菜算不上精细,不过是几碟子普通至极的家常饭菜,算是他们对这个佳节最后一丝的尊重。

  而今日两人的目标显然不是那一桌子的饭菜。

  桌上的酒壶不过片刻便见了空,空荡荡的酒杯被宽大的袖子扫到从桌案上落了下来,摔在地上又控出了一缕酒水,缓缓洇湿了地面。

  酒杯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动。

  但现在无论是池渲还是赵雨凝都顾不上了。

  喝醉了酒便靠在赵雨凝的身上,两人一同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原本清明的眸子逐渐变得迷濛,她开口喃喃道。

  “凝儿,你说史书会如何写我?”

  赵雨凝微微侧头靠在池渲的身上,轻声道:“不论前朝的史书如何写殿下,在我的笔下不会折了殿下一丝一毫的风骨。”

  晓月当帘,月色溶溶。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便一直靠在一起。

  等着酒醒,等着醉话成真,却反倒越拖头脑越糊涂了,尤其是赵雨凝的脸上红晕越来越深,身上也涌现层层热意。

  在分开之时,池渲忍不住微微蹙眉,看着此刻脸色酡红的赵雨凝,关忧道:“当真没事吗?”

  赵雨凝轻轻摇头,示意无碍。

  “无事,许是这酒太烈了。”

  话音落下,赵雨凝对着池渲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瞧着对方有些踉跄的身影,池渲有些担忧但并未多想。

  醉意涌上心头,头脑昏沉得难受,脚根发软。

  赵雨凝有些踉跄地一步步朝着自己屋内走去,本以为被夜风吹一吹便清醒了,却不成想身上越发滚烫,脑子也像是塞满了发烫的棉花一样。

  意识不清,胀疼得厉害。

  赵雨凝还未回来,房间内本该是昏暗一片的,但此刻却燃起了点点昏黄的烛火,映照出窗台上的身影。

  她脚步踉跄地闯进去,身子一软便冲着地上栽去。

  本以为会摔在地上,却被凭空出现的一双手扶住了身子。

  “赵姑娘,你没事吧?”

  带着关切的熟悉声音响起,赵雨凝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站立在烛火下的张玉庭。

  张玉庭的模样称不上上好,却因为才高行洁,多了几分高风峻节的雅意,此刻在烛火的照耀下,风雅正气。

  三分的俊俏都挥发成了七分。

  赵雨凝怔怔地看着张玉庭,此刻被人捧在手心的手指忍不住微微动了动了,掠过手心带来阵阵痒意。

  张玉庭今晚来找赵雨凝本来是有事情要说,低头对上了此刻满是春情的水眸,手下的皮肤越发滚烫撩人。

  他的呼吸也不由得一滞。

  ·

  南方一年四季多雨水,天光和湖面上都是空濛的雨色,云烟细雨。

  此刻的楼阁之上,透过窗框能窥见青衫墨发的公子坐在窗台,清澈的冷眸正望着外头的景色微微走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长眉微蹙,脸上带着病气,是雨雾都遮不掉的白。

  慕清洺将自己的手腕放在面前的脉枕上,这已经是他见过的不知道第几个的大夫了。

  但得到的回答全都一样。

  面前头须花白的老者将自己的手指从脉搏上收回来,长叹一口气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摇头便带着自己的药箱离开了。

  手腕依旧放在脉枕上没有收回来,有些无措地攥了攥手,冷眸黯淡了一瞬,他转头瞧着外头的烟雨蒙蒙。

  一如他此刻一般,仿佛永远都不能放晴。

  再也不见天光。

  江面之上,水雾丝丝萦绕随着清风纠缠在一起,烟波万顷,一支小舟缓缓在江中心行驶,从上京到江南便是传封信也要耗上十天的时间。

  眼下慕清洺坐在船舱之中。

  江面的水气和冷气太重,明明还在夏季,但是慕清洺已经穿上了斗篷,过厚的衣服此刻更加显得面色不佳,孱弱病态。

  他小心翼翼地将上京送来的信封拆开,将折叠在一起的信件在自己的面前展开,露出池渲的笔迹来,那上面只有短短的四个字。

  “如何共眠?”

  面前便有摆放开的笔墨纸砚,思索片刻后,他伸手拿过一旁的笔尖沾了浓墨便落在了纸上,送信已经耗费上了一定的时间。

  回信他不想再耽搁上片刻。

  外头摇船的老者站在船头之上,随着船只一点点往前驶进,房屋的轮廓也一点点从烟雾中透出来,转头对着船舱内说了一句。

  “大人,津安到了。”

  过了一会之后,慕清洺这才从船舱中走出,和船夫站在一处看着不远处一点点显露出来的地方,近乡情怯,冷眸也忍不住微微动容。

  一如津安那分不清的空濛天色一般,长眉凤目上染上了一层愁思,手指忍不住攥了攥袖口,身上的青衫被水汽给打湿将颜色加湿了不少,坠在身上沉甸甸的。

  而那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信件。

  随着一阵清风,薄薄的纸张便带着上面的墨迹一同吹到了江面之上。

  还未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水波缓缓荡开,被江水浸透的柔软纸张便被搅了个碎。

  ·

  昨晚喝醉酒之后,池渲便自己回了殊华殿睡了一觉。

  格外公平地谁都没有梦见。

  等到翌日清晨,顶着还未消散的宿醉头痛欲裂地从床上爬起来,还未完全清醒便被外头乱糟糟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她从殊华殿中起身,睁着惺忪的眸子,便瞧见外头的宫人步伐匆匆地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忙开口叫住一个宫人,微微蹙眉询问道:“怎么了?”

  宫人见着是池渲之后,先是弯腰行了一礼之后,这才开口说道:“后宫中有人淫.秽宫闱,被管事嬷嬷抓住了,正商量着乱棍打死。”

  见此,她眉头越蹙越紧问了一句。

  “是谁?”

  “是赵女官。”

  在这一句赵女官刚刚脱口还未落下的时候,池渲就已经迈步朝着赵雨凝所在的方向而去了。

  并未梳妆,衣衫也不整齐,满眼焦急地走了过去。

  等她赶到屋内的时候,那暧昧的气息还未完全散去,赵雨凝神情憔悴地跪在地上,一旁是面色苍白的张玉庭。

  在瞧见池渲走来之后,所有人反应过来,立马对着她弯腰行礼。

  赵雨凝同样含着泪哽咽着唤了一句:“殿下。”

  她看着面前的情景,眼前忍不住发黑,一阵头脑发胀,因为这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赵雨凝会做出来的事情,□□宫闱是大罪。

  更不要说赵雨凝是一个女官,这些规矩再清楚不过了。

  在旁的管事嬷嬷见此,弯腰道:“殿下,赵女官与人苟.合被人抓了现行,当按照淫.秽宫闱罪责处置。”

  话音刚刚落下,张玉庭蓦地跪在地上,对着池渲叩首。

  “殿下,此事是臣一时鬼迷心窍,千错万错都是臣一人之错,请殿下责罚。”

  她看了看张玉庭又看了看赵雨凝,事已至此,深吸一口气道:“并无淫.秽宫闱一说,赵女官和张大人早就两情相悦,传旨赐……”

  但池渲的话还未说完,赵雨凝突然伸手抓住了池渲的衣摆,出声道:“不,我不愿嫁给他!”

  闻言,池渲微微一愣,眼中满是意外。

  只要是两情相悦再由她做主赐婚,这件事情便也就过去了,但是她没有想到赵雨凝会拒绝。

  在她看来两人虽然还没有说明,但明显心中已经有对方了。

  比起池渲更意外的是张玉庭,白着脸瘫跪在地上,看着赵雨凝的背影眼中是满满的难以置信,手指无措地抓着自己的袖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事是我勾引了张大人,臣愿意领罚。”

  说完这句话之后,赵雨凝便低头对着池渲叩首低头,不敢转头去看张玉庭,身子还在轻轻颤抖着,不知是因为什么。

  淫.秽宫闱者需要杖打五十大板,一般人五十板子下去也就没命了,和乱棍打死也没什么区别。

  在池渲的坚持下,五十大板减成了三十大板。

  但结束之后,赵雨凝还是几乎没了半条命。

  等池渲推门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赵雨凝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地透过一旁的窗户看着外头的景色,眼神许久都没有变化,呼吸也近乎微弱到没有一样。

  她端着手中温热的汤药迈步走了进来,还不忘伸手将身后的房门关起来。

  赵雨凝见她走了过来,还想要起身行礼,但只是弯了弯身就疼得出了一层冷汗,脸色又白了几分,她适时开口:“坐着吧。”

  她坐在床榻旁,拿起手中的汤匙等到里面的汤药温热之后,这才递到赵雨凝的嘴边,她垂眸看着此刻的赵雨凝,眼中带着几分不解。

  “你不喜欢张玉庭吗?”

  她本以为赵雨凝喜欢张玉庭这才开口赐婚的,却不想遭到了赵雨凝的拒绝。

  赵雨凝含着口中汤药咽下去之后,这才看着池渲道。

  “喜欢。”

  回答出乎意料,让池渲的动作忍不住僵在原地,一脸诧异地看着赵雨凝:“那为什么还……?”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什么要受了这三十板子。

  “若是成婚便不能留在宫中了。”

  赵雨凝仰头看着池渲,嘴唇因为刚刚的两勺子汤药恢复了一些血色,但脸色依旧苍白地厉害,对着池渲轻轻笑着摇摇头,眼泪却忍不住从眼角落了下来。

  “我是喜欢他。”

  “可得先有赵雨凝,才有喜欢张玉庭的赵雨凝啊。”

  若没了自己,那何谈喜欢呢。

  她不会因为张玉庭放弃自己现在的坚持。

  赵雨凝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便是眼泪也是池渲弯腰给她拂去的,她盯着赵雨凝的眼睛轻声询问。

  “凝儿你告诉我,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按照赵雨凝的脾气是不会做出此等糊涂事的。

  但赵雨凝却轻轻摇头,不愿再多说一句。

  她伸手给赵雨凝掖好被角这才抬步离开,但离开的时候心中还揣着要将此事调查清楚的心思,而在池渲前脚离开之后,赵雨凝伸手将被子拽起来盖住自己的面容。

  一直在克制的情绪这才忍不住汹涌而出,眼泪濡湿了被褥,哭泣声不止。

  她没想到,她和张玉庭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奸.夫.淫.妇,脏成一对。

  ·

  赵雨凝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这才能下床勉强活动,张玉庭自此规规矩矩地守着自己的翰林院,不再踏入后宫一步。

  而在得知此事真相的池渲,快步来了长生殿,将太医院呈上来的结果摔在了池烬的面前,声音愠怒道。

  “你用这种肮脏的法子去对付一个女官?”

  池烬看着面前的文书,愣神许久之后这才放下手中笔,伸手将文书拿了起来,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赵雨凝那晚的酒杯中被人下了一日欢。

  但池烬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并不觉得意外,将手中的奏折折叠起来放在一旁,抬眼看着面前的池渲,就见池渲眼中除了怒火之外还有浓浓的悔意。

  她不该和赵雨凝吃那顿酒的。

  而且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居然是池烬让人去做的。

  “为什么?她究竟何处惹到了你?”

  清眸中满满的不解,赵雨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官,池烬是大靖的陛下,他想不出赵雨凝有什么地方妨碍到了池烬。

  池烬抬起头来看着她,眸子澄澈。

  “她没有惹到我,我也不是想对付她,她不是喜欢张玉庭?朕是在成全她。”

  “不这样姑奶奶怎么给他们赐婚?”

  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池烬,眼中是浓浓的不解,她不知道池烬这么做的目的,而池烬显然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伸手从一旁挤压的奏折最下面。

  拿出一叠子信件来,凝眸看着她。

  “朕倒是想要问问姑奶奶,要不要朕给姑奶奶和慕太傅赐婚?”

  那信件全是池渲写给慕清洺的,最近的一封是她写给慕清洺,说此次南巡回来便离开的事情。

  此刻看见这些信件都攥在池烬手中,池渲忍不住愣了愣,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怪不得这么久都不见慕清洺的回信,原来这些信件都被池烬给拦住了。

  池烬伸手将那一叠子信件丢在桌案上,任由纸张散落开来。

  再次抬起头来,脸上的笑意散去,只剩下了偏执的疯狂,对着池渲沉声质问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丢下我跟慕清洺一起离开?”

  “我知道你喜欢他,我便学慕清洺的仪态学他的书道学他的一切,但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慕清洺,你什么时候能看我一眼?!”

  “自小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想让我和纪云中走得近的人不是你吗?结果最后最不满意的还是你。”

  池烬从案几后面站起身来,一步步朝着她靠近。

  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解,但此刻任性地不想要回答。

  “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迎面而来的压迫感和危险,让她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和池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此刻望向池烬的眼中是浓浓的陌生。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池烬变成了眼前这副样子。

  明明上次慕清洺从破庙带回来池烬之后,池烬就已经乖巧了不少。

  似乎是瞧出了池渲眼中的诧异,池烬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眼中除了阴沉之外还有淡淡的得意:“姑奶奶曾经跟朕说过,撒谎也要撒得像一点。”

  “朕这个谎撒得像吗?”

  她看着面前的池烬,下意识地一步步往后退去,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想尽快逃离,可还不等她离开长生殿,一群陌生的侍卫便围了上来。

  不是宫中的禁卫,是这几年池烬手中私下养起来的势力。

  围在她的面前,将大开的殿门遮挡了个严实。

  面上依旧淡然,但看着面前无数陌生的面孔围在面前,心底忍不住涌起惊慌,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为什么池烬会对付赵雨凝,为什么会给左辞和计酒赐婚。

  因为从一开始池烬就在慢慢让她身边人一个个离开。

  若是没了赵雨凝,那她在宫中便一个人都没有了。

  而让池渲脸色彻底惨白的是。

  身后传来池烬的声音。

  “传令下去,姑奶奶身体不适,从今日起静心休养,不再见外客。”

  作者有话说:

  赵雨凝是女史,女史是女官。

  私设是记录后宫事情的史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