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不要和神经病同行>第85章 (八十五)搞个大新闻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我为何会这样了解地道中的阵法?”

  面对孙芙兰的问题,风闻阁依旧沉默,未有回应。

  “风二公子为了讨好季三,将所有的机关暗道写下送去给他。我趁他不注意,偷来的。”即便平日里孙芙兰看起来再柔和温软,此时都不免冒出几分尖锐的情绪来:“堂堂一城之主,高高在上,却不得不为了儿子去讨好一只阴沟里的老鼠,我只替你感到可悲。”

  旁边的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沈般:……我记得她是风家三公子的媳妇儿。

  罗不思:那风闻阁不是她公公吗?

  “也对,为了你的儿子,有什么不能做的呢。”孙芙兰自嘲地笑了笑,恨声道:“我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就活该被扔进泥地里糟践。”

  或许这注定是我的命,活该被人欺瞒、当作工具、失去自我,最后变成一个精致、漂亮的摆设和木偶。即便没有遇到你,这也是我的结局。

  可我受不了的是,你竟然也在他们之中。

  这一次风闻阁总算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沙哑:“你年纪尚小,不懂什么是良人。”

  “你以为自己算是我的什么人啊。”孙芙兰微微一怔,然后气极反笑:“不过仗着比我虚长些年岁、仗着我喜欢你,便敢打着替我着想的名号来教训我。在我眼中,你跟他们根本没有分别。”

  沈般和罗不思:???

  沈般:所以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罗不思:说来我妹提过,当初好像是福禄寿酒楼先说的亲事。

  沈般:所以一开始说媒的对象不是风景,而是风闻阁?

  罗不思:他们竟然早就认识?

  沈般:突然觉得这里面的故事不简单。

  风闻阁年岁不小,但威名远扬,且相貌堂堂、剑眉星眸。岁月不减这一代宗师的风流倜傥,以他的地位身份,娶七八个十几二十的少妻倒也算得上寻常。可若对方是福禄寿酒楼唯一的大小姐,便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沈般突然想起,在喜宴上他去寻罗不思的时候,还是孙芙兰给他指的路。那时他只奇怪新娘子为何会孤身一人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却不曾深想她为何会知道风城主与罗不思的去向。

  或许比起被独自留在宴席上的风三公子,她从始自终,都更在乎风闻阁的安危。

  孙芙兰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此刻站在风闻阁面前,却显得格外刚强。她似乎并没有在意沈般和罗不思的反应,接着对风闻阁道:“你应该知道,季三不会放过这里任何一个人。我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说了他的秘密,他就算为了自保,也会将这里的人灭口。所以风城主,你猜猜自己会是第几个?”

  风闻阁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明明是面对着面,从始至终,他的目光却不曾落在孙芙兰的身上。似是无视,又像是在逃避。

  逃什么呢?

  许是因她真心待人,这里却没有一个对得起她。

  突然间,风闻阁手中的长剑出鞘,在空中发出“铮!”的一声脆响,宛如一条腾空而起的游龙。他向三人的方向刺来,直指面前的孙芙兰。站在后面的罗不思眼睛一亮,正想冲上去接招,就被沈般一把拉住。

  剑尖距离孙芙兰的眉心还有一寸时,突然停了下来。由于瞬间强行收力,拿剑的人虎口被震出了伤口,从指尖落下滴滴血迹。

  “……为什么不躲?”

  “你又为什么不肯下手。”孙芙兰的目光没有半点动摇,有些发狠:“都害我至此了,为何还假惺惺地不肯杀我。”

  与那双眼睛对峙了一会儿后,风闻阁终于收剑入鞘,让出了身侧的路。

  “你走吧。”顿了顿,他接着道:“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孙芙兰咬了咬牙,微微握拳,似乎不愿承男人的情。

  但最后她还是走了,没有再回头看风闻阁一眼。

  没能与风闻阁交手,罗不思只觉得可惜。但他也分得清轻重缓急,便跟在了孙芙兰的身后,还不忘留下一句:“风城主,下次来抓你的时候,我会和你好好打一架的。”

  沈般则迟疑了片刻,还是对风闻阁道:“风姿在我们来时落下的巨石对面。”

  “……多谢。”

  三人跌跌撞撞,总算看到了出口处的光亮,即便各怀心事,也都心中一松。罗不思走在最前面,推开头顶的石板,确认四周无人后一跃而出,还扶了把跟在后面的孙芙兰。

  这里还在黑庄的范围内,外面已近黄昏,昏暗的天空中弥漫着黑色的灰云。往远处看去,却见风家的庄子燃起了冲天的熊熊大火。

  “这怎么还烧起来了?”罗不思咂舌道:“除了我们外,还有人打架?”

  “……是我放的火。”

  沈般和罗不思的目光立刻集中在孙芙兰身上。

  “只是个小机关,烧的是后院。如果救得及时,不会有无辜之人伤亡的。”说罢孙芙兰笑了笑,又回到了原本柔和无害的模样:“快些走吧,只要躲进树林里,他们便找不到我们了。”

  “有脚步声。”沈般指了指脚下的石板道。

  罗不思抬起旁边的水缸,扔了进去,从地面下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沈般:“……你觉得这东西能挡多久?”

  罗不思:“也对,快跑吧。”

  说罢他又朝下狠狠跺了一脚,这一下他用了十成的力道、踏得结结实实。自他的落脚处开始,密密麻麻的裂纹蔓延开来,然后中空的地砖猛然下陷,整个洞口塌了个彻底。

  “这下能多半柱香的时间。”

  即便是在逃命,孙芙兰也不禁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着塌陷的洞口。

  真是怪物。

  “季三手下,还有哪些高手。”沈般问道。

  “他麾下都是鸿客居的刺客,擅长奇技淫巧的居多,即便修为不高也极为难缠。单论武功则以四人为首,其中一个留在明岛主持大局,一个在罗家来时死在钰山派刘大侠剑下,另外一个……就是你我杀死的那人。”

  “……这些也在你背后那人的算计中吗。”

  原本季三打的主意,是将他们分散在暗岛上的各地,再以点破面。却被反过来利用,导致大好局势旁落,手下爪牙被一一拔除。

  无论是他还是顾笙,甚至是追查此案的罗家,不过是被安排利用的棋子而已。

  孙芙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接着道:“最后一个便是林一,是他手下武功最高之人。除此之外,季三自己的武功也与风闻阁不相上下,配合上他的机关毒术,极难对付。”

  所以即便逃出地道,他们也并未摆脱危险。

  果然,还没等他们冲出多远,便又被在外面埋伏已久的鸿客居刺客拦住,重重包围。

  “不如我和他们打一架,你们先跑罢。”罗不思跃跃欲试。

  “追兵就在后面,你能顶住季三和风闻阁两个?”

  “顶不住。”罗不思摇了摇头:“大概会死得壮烈。”

  三人像放风筝似的,左躲右闪,同时还要躲避身后飞来的暗箭。沈般内伤不轻,此时已有些吃不消,只能强行用内力压下翻涌的气血。

  “罗彤没说过,她可曾留下别的后手?”

  “你觉得即便有,她会跟我提吗。”

  “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想问你。”

  十余个黑衣人从侧面突袭而来,在罗率和沈般做出应对之前,朝两人掷来无数弹丸状的烟球。烟雾刚一蔓延开来,沈般便察觉到了不对:“屏住呼吸,是‘幻梦’。”

  孙芙兰早有准备,从腰间取出准备好的火折子递给两人。沈般与罗不思对视一眼,音波术与剑气罡风同时出手,琴弦与铁剑在半空中激起火星,点燃了周围的烟丸。同时孙芙兰在三人周围撒了些类似硫磺的粉末,虽然闻起来刺鼻,但多少盖住了那烟丸所散发的香气。

  “你对这东西了解多少?”沈般问道。

  孙芙兰熟练的动作顿了顿,才用火折子点燃了地上的硫磺:“……在父亲去世前,季三曾是我的师父,他教了我许多。”

  那时她还是福禄寿酒楼的千金大小姐,是被捧在手心的花骨朵,不曾经历风雨也不曾遭过伤害,身边的人都对她很好。

  可是那些看似对她好的人,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亲生父亲,用九红散操纵她成为行尸走肉,让她成为和风路城勾结的筹码。她蛰伏这么久、忍辱负重,便是为了成为最锐利的刀,将这株毒花连根拔起、铲除干净。

  四周一时之间浓烟滚滚,三人同时闭气,沈般还不忘举起衣袖掩住顾笙的口鼻。这片刻的停顿,已让他们再度陷入了包围圈中。

  季三追了上来,跟在他身侧的那些人马,既是鸿客居的南樱龙王多年来培植的精锐,也是福禄寿酒楼隐藏的真正力量。

  “要是我死在这里,回头替我跟我爹带句话。”罗不思不慌不忙地拔剑出鞘:“让他老人家放宽心,死个儿子而已,毕竟是出来混江湖的,常有的事儿。”

  “那如果是我死了,你替我跟钟文和……”

  “不成。”罗不思摇了摇头:“想说什么,自己去见他。”

  说罢,罗不思向前踏了一步。

  仅仅是一步的距离,他身周的气场便已经与先前截然不同。季三先生只是用眼睛看着,便仿佛已然被他手中的铁剑刺中了心口,无处闪躲。

  后生可畏啊。

  电光火石间,旁人只觉得一道影子闪过,而罗不思和季三先生已经在这瞬间过了三两招。季三先生抬起手中的机关匣,五道暗箭连发,迎着罗不思的门面而来。由于巨大的后坐力,即便他将机关匣用布条紧紧缠在手臂之上,也无法止住机匣急剧的颤动。

  而罗不思的速度并未因此而减缓,剑气横扫,将黑钉似的暗箭纷纷扫落。待到了季三先生面前时,剑锋一转,指向了他手中的机匣。

  不想季三先生却顺势化掌为拳,隔着机匣重重一击,落在了罗不思的剑身上。蛇打七寸,这一下打散了罗不思聚起的力,不得不暂且后退,留出收势的空间。

  沈般看得分明,方才季三先生那一手,与肖凌云先前的拳法竟有七八分的相似。加上他脸上还有伪装,一时之间他倒真的无法分清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说起来……这人究竟是使什么兵器的?

  留给沈般喘息的时间并不多,鸿客居的其余刺客一拥而上,布下阵型,将他和孙芙兰等人团团围住。这里有使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也有用暗器机关、傀儡毒术的。一时之间他要分心各处,还要护住身后之人,却是无法放开手脚。

  冷静。

  这一刻沈般反而闭上了双眼,抬起手中捆上琴弦的木板。

  目不能视,从耳朵传来的信息反而更加清晰。四周的一切仿佛在他脑海中形成了一幅全无死角的画卷,画卷中布满了无形的线,随着他指尖波动的琴弦,泛起一道道涟漪。

  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风闻阁所说的琴意,他似乎明白了一些。

  一旁的孙芙兰则苦不堪言,沈般这琴曲毫无章法,加上弦没一个准的,被音波术一放大,如同一把抡起来打铁的大锤。攻击越密集,传来的声响越大,噪音也就越嘈杂,震得她内腑都感到了些许不适。

  “……有些吵。”

  昏迷中的顾笙到底是被这噪音给吵醒了,他一出声,沈般的指尖一颤,音阵顿时露出了破绽。见此林一抓住了机会,闪身朝沈般的后方刺了过来。

  也就在这时,顾笙抓起落在脚边的宝剑,挥剑荡开了林一的突袭。

  “感觉好些了吗?”沈般问道。

  “嗯。”顾笙点了点头,低头了看胸前的血迹:“没有大碍了。”

  他也是现在才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这具身体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或者他早就发现了端倪,只是不愿去想,自己骗着自己。

  “倒是沈兄,你的内伤怎么样?”

  “没事。”

  顾笙微微皱眉,来到沈般的背后,以内力探入他的体内,发现他的状态不容乐观。即便修养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完全恢复元气。

  “不用帮我疗伤。”沈般开口道:“太初心法适合疗伤温养,不会比它更快了。”

  顾笙点了点头,看向了四周的重重包围。尽管他到现在也都有些懵懵懂懂,但至少有一点是清楚的。

  这里还不需要“顾君子”。

  “劳烦夫人照看沈兄了。”他对一旁的孙芙兰说道。

  孙芙兰则是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要去做什么?”

  “擒贼先擒王,光靠罗公子一个恐怕难以取胜。”顾笙看向缠斗着的罗不思和季三先生两人:“可能无法成功,但总要先试试罢。”

  更何况,他还有一定要了结的事情。

  顾笙闭上了双眼,而等那双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仿佛已经变了一个人。神采奕奕、嘴角扬起,显得有些轻浮傲慢,却并不惹人讨厌,仿佛这世上的光芒都聚集在他眼中。

  “可别死了啊,否则我还得将他们都杀了给你陪葬,怪麻烦的。”

  沈般:……这是哪里来的烂俗话本儿台词。

  “好像叫什么《白蛇魔神传》。”

  话音刚落,顾笙便跳出了音阵的范围,一掌拍向季三先生。这边两人的缠斗正陷入僵持,被突如其来的一击打乱了节奏。

  顾笙的打法张扬又霸道,眼看就要击中季三先生的空门,却被挡了下来。季三先生右手还在和罗不思纠缠不休,左手却顺势从地上捡了把长刀,仿佛将身体一分为二,依然能够应对自如。

  厉害。

  顾笙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并未收势,只是在与刀剑相撞的一瞬,他短暂地偏侧了些许。手臂与长刀擦身而过,化掌为爪,抓向季三先生的脸,这一次季三先生却是躲不开了。

  只听“嘶拉”一声,季三先生接连后撤,被乘胜追击的罗不思打得有些狼狈。而顾笙则抖了抖手上的人皮面具,随手扔到一边。

  “总算可以再看看你的真面目了。”

  然后他又抬起手,挡下了林一的攻击。

  在顾笙苏醒后,战力的对比立刻有了不小的变化,林一不得不重新排兵布阵,分心来对付顾笙这边,沈般的压力倒是小了不少。

  “我一直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却不曾想答案就在我自己这里。”顾笙一边对敌,一边自嘲般地说道:“你的模样,还真是跟那老疯子像极了,我怎么也忘不掉。”

  听言季三先生的动作慢了下来,不再遮掩自己的面孔,暴露于众人的目光之下。

  那是一张说不上是好看或是难看的脸,面色阴郁,不显得苍老却也早已不再年轻,与肖凌云和顾景云似乎属于同一辈人,五官和福禄寿酒楼的“季三先生”只有三四分相像,不仔细几乎看不出来。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顾笙哂笑道:“杀死亲爹的感觉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