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不要和神经病同行>第72章 (七十二)人生几度风雨

  当年的钟思思,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妖女。年少轻狂、肆无忌惮,还是个颜控。

  她拒绝了武林中的万千英雄少年,拒绝了道方门的人中龙凤,却独独对钰山派的小弟子情有独钟。

  沈宿年轻时长得清秀俊朗,一双桃花眼尤其招人喜欢,引来不少侠女们的关注。加上那时才刚下山历练不久,还是个愣头青。在他眼中,以为“小妖女”是真正的魔教妖女,便紧紧追着她不放,说要为武林除去一害。

  在不知多少次被钟思思算计之后,沈宿又一次踩中了她设下的陷阱,被生生倒吊在半空之中。

  “一直追着我,你累不累啊。莫不是看上我了?看你样貌周正,若是再听话点,被我收进房里,当个男宠也还不错。”

  “魔教妖人!休得胡言乱语,谁会对你这妖女动心!”

  性格正叛逆的钟思思一时气不过,干脆捧过了沈宿的脸,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他记了一辈子。尽管他连钟思思那时的模样都要记不清了,但他到现在依旧能清晰地想起她的温度,还有少女发间的阵阵香气。

  “你……你这妖女!”

  “妖女又怎么了?”钟思思对他做了个鬼脸:“我一没有滥杀无辜,二没有欺压百姓。总比像你这般是非不明、好坏不分的傻小子来的好。”

  等解开误会之后,沈宿羞得面红耳赤,连连向钟思思不断道歉。

  钟思思说,要原谅他可以,但他必须答应她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一生心中只能有她一个,否则便是天打五雷轰。

  “你怎么面皮儿这么薄啊,脸动不动便红了。”钟思思那时正坐在他的怀里,巧笑倩兮道:“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回山上去,跟你师父解释。他若不应,我便抢了你下来,做一对逍遥自在的野鸳鸯。”

  “……休得胡言。”沈宿每一害羞,从耳尖到脖颈间便会染上片片霞红,好看的紧:“高山流水庄与我钰山派素无恩怨,我师尊有什么不应的?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

  “一无媒妁之言,二无父母之命。我不过是钰山派一个没用的弟子,武功不高,家世不显。这世上爱慕你的人何其多,你与我私定终身,当真不悔吗?”

  “这世上爱慕我的人再多,可叫沈宿的只有一个。你武功不必太高,有我护着你便可。若哪一日当真倦了,大不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倒是你,届时可别哭哭啼啼地说什么舍不得我。”

  那时沈宿真的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直到高山流水庄的出现,打破了他最后的一点幻想。

  “胡说八道。”钟文和斥道:“分明是你受了鸿客居妖女蛊惑,辜负了她,与高山流水庄又有何干系。”

  听到“鸿客居妖女”这几个字,沈宿目中划过一丝愧色,紧紧握住了拳头:“原来你们都是如此诓骗于她的吗?难怪……难怪她再也不愿见我了。”

  沈宿的确意外地招人喜欢,尤其是女人的喜欢。

  他与丹红相遇,要比遇见钟思思还要再早些。他从小在钰山派随净华真人修行,几乎没出过山下三里之外。平日里最亲近的便是派内的师兄弟,最敬仰的便是自己刚正不阿的大师兄,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如他一般拥有“大侠”之名。

  加冠不久后,师尊交予他和大师兄一项要务。这是他第一次行走江湖,下山前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结果就在他们路过一处酒肆时,正巧遇到一青年男子遭众江湖人的围攻。三言两语之中,听出似乎是江湖寻仇。

  江湖人总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因而大师兄对他说,莫要去管无关的闲事,谁是谁非尚不一定,这是江湖不成文的规矩。

  但沈宿就是觉得,那青年看上去独木难支,很是可怜。即便是寻仇,这样以多欺少也实是不该。

  于是他忍不住站了出来,想着能否帮他们调停一二,至少问清楚情况再说。

  然后青年顺手以他为人质,逃之夭夭了。

  “……你这魔教妖人!”被捆成一团粽子扔在一旁,沈宿破口大骂道:“我好心帮你,你却恩将仇报!”

  “小郎君,你是个好心人。只可惜像你这样的好心人,往往活不了多久的。”青年笑着对他道:“下次可要记得,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谁说我是在多管闲事!我只恨自己遇上你这样的恶人,若有下次,定不会疏忽大意被你趁虚而入了!”

  青年笑笑,没说什么。沈宿只觉得闻到了一股香粉的味道,接着便陷入了昏睡之中。等他醒来之后,身上的绳索已被解开。在他的身边留着一枚鸿客居的刺客木牌,上面用刺目的朱砂写着“丹红”这两个字。

  鸿客居的杀手大多各自为政,只认赏金。若想雇佣杀手,要去鸿客居发布飞羽令,写清任务,留下价格。若有杀手愿意接下,便会取走飞羽令,返还一枚写着自己名字的木牌。等飞羽令完成之后,才会将这枚木牌取回。

  丹红留下这枚木牌,便是等于会无偿为沈宿完成一件事,算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恩。

  然而初出茅庐的沈宿压根不懂这些,转手便将那枚木牌扔了。

  再见之时,丹红又易容成了另外一副模样,所以沈宿依旧没有认出她来。机缘巧合之下,竟在她身陷囹圄之时又救了她一次。

  丹红是鸿客居风头正盛的女刺客,红衣弯刀,如一团热烈的火焰般灿烂漂亮。虽身处鸿客居,却向来只杀不义之人。

  旁人说沈宿为她辜负了钟思思的一片痴心,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一开始他连丹红究竟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他只是救了她两次,每一次都是出于本心。

  行侠仗义、扶危济困,这难道不是我辈中人理所应当的吗?

  后来沈宿在一次追捕贼人的行动中受了重伤,昏迷不醒。钟思思回高山流水庄替他寻找良药,却被老庄主顺势扣住,关了好一阵的禁闭。

  眼看沈宿就要没救了,却是丹红突然为他送来了救命的天才地宝,吊住了一条命。等他伤好后,却得知丹红正被武林盟所通缉追杀。

  向来江湖正道对鸿客居的杀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这样明令通缉的少之又少。四处打听后他才知道,原来丹红为了拿到救他的这味药,铤而走险劫了商队,死伤者二十余众。那商队的头领恰好与时任的武林盟盟主有些亲缘关系,一番哭诉之下,丹红便成了罪无可恕的女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沈宿得了消息后,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要救她。

  他找到丹红,将她藏了起来。可不久后钟思思回来找他,被她发现后她恼得很,什么解释也不肯听。只质问他究竟要选哪一个,也只能选一个。

  一边是他的情之所钟,另一边……却关乎他一直践行的道义。

  他选了丹红。

  那是他最后一次与钟思思相见,等他再找上高山流水庄的时候,便被打了回去。江湖中从此没了钟思思的消息,那座山庄像是座固若金汤的孤独堡垒,即便他想尽办法也无可奈何。消息传不出来,也进不去。

  她终究还是恨他的。

  连道别都如此决绝,说什么一别两宽,最终却是一刀两断。

  这些年来,他只能在只言片语中得到她的消息,猜测她究竟过得好不好。

  五年前,高山流水庄庄主大败百战剑圣。那罗率的本事他曾见过的,听了后只觉得叹为观止,猜想那究竟是不是她。她当年便天赋异禀,想来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

  这两年来,又传出了老庄主病危的消息。他心中焦急万分,担心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情。可无论怎样打听,还是得不到任何结果。

  直到来了风路城,见到沈般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再也移不开了。

  那是他的儿子。

  那是他和钟思思的儿子。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钟思思转过身来,对他嫣然一笑。这世上仿佛再没有什么光芒,能比她眼睛的光彩更加明媚。

  即便她恨他,不愿再见他,但她是不是……还没有忘记他。

  “那是我们的儿子啊。”沈宿说到这里,泪流而下,一瞬间变得更加苍老:“那是她给我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了,我怎么也要守好他。”

  “满口胡言。”钟文和皱着眉头道:“如今沈般下落不明,你要是真担心他,早该急着寻他的下落,哪里还会跟我纠缠不清。”

  能让他稳坐风路城的缘故只有一个。

  “你和风家狼狈为奸,早就知道他的下落,所以当然没什么可担心的。”

  听了钟文和的话,沈宿的泪突然止住了,闭口不再言语。

  “若你真想要保沈般的命,告诉我们,他现在究竟在哪儿。”

  依旧没有回答,沈宿像是突然钉死了自己的嘴巴,一个字都不肯再说了。

  “愚蠢至极。”罗彤在一旁嗤笑道:“你指望别人会留沈般一条性命,却不知是在跟什么样的亡命徒交易。他们巴不得所有的知情者都死光,又怎会遵守与你的约定。”

  “沈大侠如今还抱着如此一丝幻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片刻时间,倾城已然指挥着罗家下人将地上的尸身搬走,在这混乱不堪的乐居阁内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来。他在桌上铺好一块干净的布巾,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上面,将煮好的茶汤倒入其中。然后牵起罗彤的手,拉着她在一旁坐下:“还烫,慢些喝。”

  “……你倒还有这些闲情逸致。”钟文和眼皮跳了跳。

  “钟庄主又何必心急,沈大侠人都在这里了,还有什么是问不出来的。”倾城放下扎起的长袖,轻轻抖了抖,走了过来:“我在钰山派期间,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既然沈大侠不愿开口,钟庄主可愿听听?”

  这时沈宿的目光总算有了一丝波动。

  “钰山派如今虽是刘永大侠做主,但他醉心武道,不喜琐事杂事。大多内务,皆是由身为师弟的沈大侠经手。久而久之,刘大侠便成了高悬于天的空架子。他的弟子也都不问俗事,统统被瞒在鼓里。却不知沈大侠早已与外面有了勾连,派内的所谓要务,有一多半都是去帮人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沈宿看向他的目光变了,又惊又惧,不敢相信他如何知道了这么多。

  “最近的一桩,还是在年初之时,你派门下弟子替陈州某位大人办了些私事,将他藏下来的金银暗中送去三千罗绮楼。去年五月,你安排弟子前去护卫江州的某位人物,结果死伤无数。你便编出了一套说辞,说是遇上了蝎崇教的魔头,弟子们皆是为除魔卫道而光荣战死。再早几年,你还曾替京城内某位大人解决了几个能够指证他所做恶事的‘漏网之鱼’,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共计死了八人,都是无辜的平民百姓,其中还有一个不足周岁的孩子。”倾城说着说着又笑了:“沈大人,你也算是恶贯满盈了。连我都不曾想到,去钰山派这样的名门正派逛一逛,还能得到这样丰厚的收获。”

  听到这番话,莫小柯只觉得又是惊异,又是恶心。

  道方门与钰山派一直交好,多有来往。虽然在沈笑笑管理门派之后,两家的联系便淡了下来,但在他看来,钰山派一直是名门正道中的表率,这种事是绝不该发生的。

  亏他还一直将这位师叔当作长辈来尊敬。

  话说回来,这叫“倾城”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扮了冯襄远不到十天能查出这么多东西吗?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从众人身后传来中年人低沉的声音,沈宿的身体微微一颤,不敢再抬头。

  “平清。”刘永已经恢复了神志,虽然依然形容狼狈,却风度不减,面色凝峻:“你自己犯错也就罢了,为何连弟子也要坑骗,你可担得起作为他们师长的责任。”

  “……师兄。”沈宿压低声音,垂着头道:“我自知对不起师门,对不起师父。师兄不必再问,按门规处置便可。回去后,替我带给师父他老人家一句话。徒儿知错了,徒儿悔不该当初。”

  “刘师伯!”见刘永想上前,莫小柯怕他真的动手,连忙拦在两人之间:“如今沈师伯之事牵扯众多,还需问清原委,再上禀净华师公,让他老人家决断。”

  刘永皱了皱眉:“你是……莫悉的儿子,道方门的小辈?”

  “……难得刘大侠还记得家父之名。”

  “我并非要杀他,只是要问他些事情的原委。”说罢,刘永走到沈宿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是从何时开始结交邪门中人的。”

  沈宿:“……”

  “说啊!”刘永突然喝道,语如惊雷,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倾城看着两人之间的沉默,笑着上前道:“别的我不清楚,但沈大侠是真的恨极了刘大侠啊。”

  刘永转过身来看他:“便是你,这两日扮作我徒儿的模样?”

  “刘大侠切莫见怪。”倾城没有半点没有被戳穿的惊慌,坦然以对:“查案所需,还望钰山派理解。罗家也怕打草惊蛇,若攀咬出一众无辜之人,于钰山派也是损失。如今恶首已现,不仅不会牵连他人,协助查案,整个钰山派都是大功一件。”

  刘永没有回他的话,但看表情却是不喜,又转而对沈宿斥道:“你到底是跟什么人勾连在一起,为何会沾上罗家经手的案子!”

  “刘大侠再问他,他也是不会答的,他巴不得你这辈子都糊里糊涂地过去了。”倾城似有所指,在旁道:“沈大侠与人勾连,想杀害钟庄主有千百种法子,可他却冒着极大的风险,要借刘大侠的手。”

  “沈大侠不是要杀钟庄主,他是要报复你啊。”

  刘永的瞳孔微缩。

  若晚一刻抓住沈宿,或是晚一刻阻止陷入疯狂的刘永。明日威名赫赫的刘大侠,就将从此声名狼藉、被世人所唾骂。

  对于刘师伯这样刚正不阿的一个人来说,绝对是再狠毒也不过的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

  沈宿依旧沉默不语。

  “你我朝夕相处,若要害我,有机会没有成千也有上万。”刘永接着道:“不是你亲自承认,我是决计不信的。”

  他与沈宿自小一起在山上长大,在他眼中,沈宿一直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莽撞又腼腆的楞头小子。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沈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更不信沈宿会恨他。

  “……我难道不能恨吗。”

  沈宿突然开口了,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我不曾记得做过对不住你的事情。”

  “师兄方才不是问我,是何时与邪门中人勾结在一起的。”沈宿抬起头:“已经过去太久,我早已记不清了。但若当真要算,应该就是从我开始恨你那时起。”

  师兄还记得丹红是怎么死的吗。

  刘永皱起眉来。

  当初沈宿为了保护丹红,将她藏在了钰山派,但总会露出马脚。钰山派的大师兄对自己的师弟再了解也不过,很快察觉了他反常的举动。于是来到他常去的后山,想看看他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在看到武林盟正通缉的鸿客居妖女后,他没有一丝犹豫。

  等沈宿回来后,红衣的女人已经倒在地上,仿佛被碾碎在泥土中的花瓣。他的大师兄站在旁边,手中刀刃沾满鲜血。

  沈宿救了她三次,连自己的挚爱都舍了,却还是没能保住她的命。

  “你那时说,并不是有情有义,便可以当作犯错的借口。”沈宿紧紧闭上了双眼,仿佛用尽全部力气一般,狠狠抓着自己的胸口:“所以你那一刀,斩断了她的命,也斩断了我心中所谓的情与义。”

  “荒唐!”刘永低声斥道:“就为了一己私情,你竟堕落至此!”

  “那真的是私情吗。”沈宿将头深深埋入双手之中:“我早已经不知道了。”

  刘永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将此事报给师尊后,净华真人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再闭关三个月。静室之内,他想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只是觉得,自己曾经坚持的什么东西,随着刘永落下的那一刀,永永远远地断了。

  想要成为大侠,真是太难了。

  在那之后,他仿佛一个流落他乡的亡魂,再也找不到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向何方而去,这世间再没有他值得在意的东西。

  而不久之后……那个人找上门来,向他提出了一个不错的交易。

  他说这世上本没有魔,也没有道。但被人人喊打就是魔头,被世人追捧则是侠客。所以一定要站在正确的那一边,若一辈子都没站错过,你就成了英雄。

  “你总是践行着自己心中的那一套所谓准则,却从来听不进去别人的话。”沈宿惨然地笑着,这一刻他变得更加苍老:“也多亏了你这一点,多年来钰山派内的端倪,你竟是半点也不曾察觉。而旁人更是不会怀疑,正道楷模的钰山派,怎会干出那样的勾当。”

  “是谁!”刘永抓起了沈宿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你到底被什么邪门歪道所蛊惑!”

  “哪儿有什么所谓的邪门。”沈宿嗤笑道:“这里就只有我自己,堕入邪道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倾城在旁边轻轻咳嗽了两声,笑着道:“沈大侠哪里的话,若正如你所说的一般,你什么都不在乎了,又为何会谋划这样一个局,来请钟庄主入瓮呢。”

  沈宿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据我猜测,沈大侠当是对钟庄主有些误会。”倾城接着说道:“不过钟家一脉单传,沈般理应接任下任庄主之位。如今却出现了另外一个庄主,的确很奇怪。”

  钟文和冷哼了一声:“他自己不要,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大侠也不必担心我在骗你。”倾城擦了擦手,又去替罗彤的空杯中添了些茶水。罗不思似是渴了,凑上来想要喝一口,被罗彤一眼瞪地缩了回去。

  “我与沈公子也只有一面之缘,对他算不上有多了解。但我至少知道一点,便是他与顾笙公子感情深厚。若遇危机,沈公子便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会舍身保护顾公子。”倾城来到沈宿面前,意味深长地对他道:“我不清楚你们为何要迫害顾公子至此,但只希望沈大侠自己想清楚。如果保沈般一命和围杀顾公子之间只能选一个,你会怎么选,而与你合作之人又会怎么选。若我是你,压根不会放心安坐风路城。”

  想来沈宿也并非不想去,只是刘永与他同来,他的行踪不好隐瞒。

  “和他废话什么。”罗彤在一旁道:“反正沈平实失踪了这么久,不是被抓,便是已经死了。若他被活捉,那也是当作控制沈大侠的人质。沈大侠既已经暴露,他也不剩多少活路。”

  “有道理。”钟文和面色波澜不惊地道:“再等几天,我去替他收个尸,正好回程时送去芳华寺,与他母亲收在一处。”

  沈宿的目光一动,猛地看向钟文和,几乎要冲上去,还是被刘永拦了下来:“你说什么?她在哪儿!”

  “你口中的‘她’,早就已经死了。”钟文和冷冰冰地说道:“十五年前就已经没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沈宿怔住了。

  “她临死前什么都没有说,去得很安静,而她死前所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沈般。”钟文和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她曾对我说过一句话,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沈般自由自在地活。她说我是沈般的兄长,让我多看顾着点他。若他遇到什么难办的事儿,多帮着他。”

  “但我想你此前也未曾想到,自己竟会成了沈般最大的阻碍之一。”

  沉默良久后,沈宿终于缓缓开口道:“他在暗岛上。”

  “暗岛在哪里。”

  “……我带你们去。”

  世间许多事情,或许原本就没有两全之法。

  到现在,连沈宿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走在哪一条路上。究竟是阳关大道,还是独木桥。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而像他这样运气不好的,则是两者皆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