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乱情抄>第11章

  “不,这不是你的错,我不许你死。”

  “那你就杀了他!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你想想,父王要是死了,他的整个基业就都是咱们夫妻的了,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没有人敢瞧不起你,也没有人敢说你的半句不是。”

  “真的吗?可是……我不敢。”

  “你放心,没事的,你只需听我的就好了。”

  赵仕流将他的头搂在怀中,轻轻地安抚着,眼里却没有半点情绪。

  因为,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啊。

  若是此事败露,他们两人也没有活路了。

  虽然他已经传出消息,让父王带领五千精兵暗暗摸入城来,埋伏在外面,只等里应外合,一举攻下贺王宫城。

  可是事到临头了,他却有些犹疑,并不是怕刺杀不成,而是怕这个傻小子会恨自己。

  不过,他从来都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很快,这一丝犹疑也给压下去,寻不着了。

  天色渐渐亮了,可以听见窗外轻快的鸟鸣,那些伶俐的小鸟在树上往来跳跃。晨光中,斑驳树影落在木楼上,影影绰绰。

  夜里,贺冲海准备了珠宝亲自送到赵仕流手上,当他看到在一旁木头似立着,四肢僵硬的贺彦晞时,他就露出了一种厌恶的情绪。

  但是赵仕流对他的殷勤态度却使他很受用,于是在席上坐了,侍女在一旁伺候着,摆下酒菜。

  席上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话,贺彦晞并未吱声,只是将头抵着,几乎要磕在桌子上。

  而在桌子下,他握着匕首的手却在颤抖着,几乎要握不住。

  赵仕流正奉承着贺冲海,说了许多漂亮话,哄得他很是高兴,就听贺彦晞那边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去看他的脸色,整个都是惨白的。

  “怎么了?”贺冲海突然从他不寻常的脸色中感觉出一丝奇异的气氛,目光在他们两人中逡巡。

  赵仕流笑了声,说:“是筷子落桌下了。”就弯下腰去,将那匕首捡起来,一手却暗暗在贺冲海脚上捏了一下。

  贺冲海顿时就明白过来,将方才那点疑虑抛在了脑后,望着赵仕流的目光很是露骨。

  贺彦晞的脸色更是难看,他几乎要坐不下去了,可是他还是在位置上坐着,目光痴痴地盯着身前的碗筷,动也不动。

  赵仕流趁机起身给贺冲海敬了杯酒,说:“我敬父王一杯酒,愿父王长寿久安。”

  他穿了件宽袖衣裳,一手捏着酒杯,一手虚虚地笼在袖中。

  贺冲海见他靠过来,忙起身迎了一步,却见他一个踉跄,人往前栽了一下。他忙快步上前将人扶住了,不想他顺势整个人都滚在他怀中,手中寒光微闪,那柄匕首就刺了进去。

  贺冲海只觉身前一阵剧痛,伸手一摸,满手的血,顿时喊了一声,身子跌倒在地上。

  旁边的护卫忙将他扶起,安放在椅子上。其余人就抽出长刀来擒赵仕流。

  这变故实在是太快了,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贺彦晞看着父王,又去看赵仕流,轻声喊道:“不要伤他。”

  那边两柄长刀刷地就砍到了赵仕流身前,他一闪一晃,就避开了,紧跟着一腿蹬出,就听见一道骨裂之声,那人给踢出丈远,伏在地上,挣扎不起来。

  他反手又是一掌拍出,打在那人手臂上,顺势抓下,就夺过兵刃,一刀砍在他肩上,结果了性命。

  这时,早已经埋伏在城外的赵谦早率领五千精兵乘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就摸进宫来,打了个措手不及。

  厮杀声隐隐地从主殿那边传过来,有人冒冒失失地闯进屋来,大喊:“大王,不好了,赵谦的人打进来。”

  那人才说完,就有一柄长刀挥来,鲜血四溅,头颅咕噜噜地就滚在贺冲海脚下。

  门外,赵谦的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贺王在这里,谁杀了他就是一等的功劳!”

  护卫再顾不上赵仕流,忙扶起贺冲海往后门杀出去。

  赵仕流还想追,却给贺彦晞一把搂住了腰,回过头,只见他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哀求道:“姐姐,算了吧。”

  他勾起笑来,一手捏住了贺彦晞的下颌,恢复原本清亮的声音,说:“真是个好孩子啊!”

  有那么一会儿,贺彦晞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父王苦心孤诣经营了数十年的基业在一夜间就灰飞烟灭了。

  而他欢欢喜喜娶回来的妻子不过是来刺杀自己父王的细作!什么情投意合不过都是做戏罢了。

  贺王宫城虽然给赵氏父子占领,但是贺冲海却出逃在外,他手下还有惹八冲、楷巴冲等人,统领溪州本城其他地区。

  但是明州土酋王董冲山却早已同赵谦联合在一处。

  王董冲想要他攻下溪州后靠近明州的洗罗这块地盘,赵谦很爽快的答应了。

  贺冲海逃离宫城后,败走猛峒,此地约有百余兵士驻扎,于是据守营寨。

  赵仕流领兵追击,贺冲海再次败逃,至洗罗,想要求助王董冲,给围杀。

  之后贺冲海手下诸将纷纷降服赵谦,领地都归于赵谦手中。

  于是将溪州重新规划,命名为锦溪、施溪、富溪、灵溪、源溪,总称溪州。

  又征服并削平了吴著冲余党惹八冲、楷巴冲等,其地皆为瑊所兼并。

  贺彦晞给拘在一间不大的木房里,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但他知道自己成了一个囚徒。

  一个没有生路的囚徒。

  他一开始觉得愤恨,但又觉得害怕,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复杂的情绪渐渐淡了,只有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渐渐明晰了起来。

  他想见赵仕流,再见他一面。

  可是每天只有除了给他送餐的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里。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样才能见到他。

  可是他吃得并不好,原本就消瘦的人愈发显得消瘦了,一张脸惨白无色。

  大约是一个月后的那天下午,他躺着床上,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只是颓丧着。

  有人打开了那扇木门,一丝柔和的暖光照了进来,落在他苍白瘦削的脸上。

  他的双眼很深的凹陷下去,两颊干瘪,没有一点血肉,头发像是枯草一样地堆在脑后,脸庞。

  可是他甚至没有力气抬眼去看看走进来的是谁,他只是不抱希望地转着眼珠子,缓慢地向门口移去。

  然后,他看到了赵仕流。

  他这时是一身男儿装扮,虽然面相柔美,但是他那凌厉的眼神完全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产生轻视调戏的念头。

  他手上提着一个食盒,并在桌上打开了,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开。

  “我想你应该是饿了。”

  贺彦晞闻到了食物的芳香,这使他慢慢支起了身子,将靠在床头的拐杖拿起来,走到桌边坐下了。

  看到那丰盛的饭菜,他有些欢喜,也有些害怕,问:“这是我最后的一餐吗?”

  赵仕流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色,眼里有些了心疼,他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太压抑了,就有些故作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轻松地笑着:“我希望不是。”

  贺彦晞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大口地扒拉着饭菜,就算是马上就要死了,他也要先满足了他的食欲。

  但是他并不痴傻,他只是有些自卑懦弱,并且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他知道自己是贺王的儿子,赵谦没有理由会放过他。

  他要是活着,贺王的部下极有可能将他作为傀儡,以复仇的由头煽动其他人闹事。

  尽管赵谦已经攻下了溪州,但他还没有完全坐稳,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威胁到他。

  “我父王,还是给你杀了吗?”

  “是的,你父王的部下也已经归顺了。”赵仕流顿了下,才说,“过两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到中溪州去,父王任命我统辖此地。”

  贺彦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低着头,有些痴傻的呢喃:“扇儿姐姐呢,我想见她。”

  “没有姑扇儿,那是我骗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抬起头来,望了赵仕流一眼。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凄切,几乎要叫人生出不忍来。

  赵仕流觉得很过意不去,有些刻意地解释:“我很抱歉,但是,为了我父王,我不得不这样做。”

  “所以……都是假的吗?所有的感情都是假的?”

  赵仕流说不出话来,他有些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个人,往事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但更多的,他感觉到的是羞耻,他几乎不愿去回想这件事情。他想自己以后也绝不会在使用男扮女装这样的手段。

  “不……并不都是假的,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但是……如果我是真的喜欢你呢?”贺彦晞咬住舌头将这句话讲出来,他几乎是要哭了。

  他觉得自己拒绝了不了赵仕流的魅力,不管他是女人还是男人,都对他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使他害怕,又使他沉迷。

  赵仕流并没有马上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他觉得惊诧,却不是因为这句话的意思而惊诧,而是因为贺彦晞这个人,他自觉自己了解他,他根本就不是可以大胆说出这句话的人。

  但是,他现在说出来了。这使他觉得很怪异,感觉是很微妙的,他说不出来这时什么。

  他觉得是自己扮姑扇儿误导了他,使他产生了错乱,他有必要负起这个责任。

  于是他一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很温和地安抚着他:“没关系,你只是有些糊涂了,这是我的错。”

  贺彦晞感受到他和善的态度,就很小心地向他靠了过去,像是孩子寻求着母亲,依靠地伏在他肩头。

  他有些惶惑地说:“我不知道……”

  赵仕流搂着他的肩,手掌落在他肩头,那纤细的手指总是让他很容易产生错觉。

  侧过头,可以看见他微垂着的,饱含温情的眼,往下,是他的鼻梁,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

  或许是出于一种临死前的决心,也许是其他的,他突然扬起脸,贴上了他的嘴唇,唇齿间是温热的。

  一闪而逝的眩晕感。

  赵仕流一掌就将他拍开了,他跟着椅子翻到在地,跌倒在了地上。

  即使很狼狈,他却毫不在意地傻笑起来,手指轻轻摸着自己的嘴角,有些得意地说:“我亲到你了。”

  赵仕流给他轻浮的态度惹火了,尤其是他那副痴迷的情态,让他像是受了浪子调戏的妇女一般觉得屈辱,斥了一声:“你给我清醒一点,再敢放肆,我就杀了你。”

  转过身就要离开这里。

  贺彦晞立马收了那副痴态,有些慌张地爬上前去,将他的左脚抱住了。

  他低声哀求着:“不……别走……我不敢了,我害怕,你再陪陪我吧,就一会儿。”

  赵仕流低头看他,他蜷缩在地上,低声下气的模样显得那样可怜,可是他这时却生不出半点同情。

  他觉得自己很恼火这个人,但具体在恼火什么,他又说不清楚。

  就很坚决的说:“你放开。”

  “那你不走。”

  他没有说话,沉默了下来。

  贺彦晞将头搁在他靴子上,轻轻地碰触着,突然,他微微抬了抬脸,将嘴唇贴着了他鞋面上。

  “神明,请原谅我。”

  赵仕流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破碎了。

  “神明会宽恕一切。”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接受了他的爱意,他只是有些惊讶。当他臣服在自己脚下时,无可否认,这给他一种兴奋的感觉,可是他又是孱弱的,于是可怜削弱了兴奋感。

  可是谁又能证明那不是喜欢呢?

  他挑起鞋尖,抵着了他的下颌,这使他可以自上由下地俯视他,将他虔诚而渴望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你会永远忠实于我吗?毕竟我是你的杀父仇人。”

  “我愿意做你的奴隶。”

  于是笑容漫上了赵仕流的脸庞,这使他那俊美的面孔愈发显得熠熠生光。而正是这种美丽迷惑了贺彦晞,使他为了得到这份美丽而愿意付出一切。

  “你知道,父王任命我统辖中溪州,我会带上你。”

  贺彦晞双手捧住了他的鞋子,有些悲怜的落下泪来。他好像一直生活在一种窘迫的环境中,靠低眉顺眼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唯有这一次,是他自愿的。

  于是赵仕流向他伸出手去,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好像是施舍一般,将他从地上拉扯起来。他的手指顺着他的衣襟滑下,好似是掸了掸灰,又好似是一个故意的引逗。

  但是着若有若无的抚弄却使贺彦晞很兴奋,他微微向前挺了挺身子,想要更多地感觉这份触碰。

  但是赵仕流很快就收回了手,他面上没有了那种多余的笑意:“走吧,现在你不用给关在这里了。”

  转过身,身姿挺拔,大步地迈步门去。

  于是贺彦晞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像是跟着主子的奴才,又像是追着富人的乞丐,更像是追着心上的痴情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