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70 拳

  看见沈屹和谢黛宁二人, 司马浚也是一愣,随即低头苦笑一下,迈步进了花谢。

  他一撩袍子坐下, 坐定了才凝眸看看沈屹和谢黛宁——他心上的姑娘只是瞥了自己一眼, 便继续垂眸, 双唇紧抿,根本不打算说话。

  还是沈屹先打破了沉默和尴尬的气氛,拱手道:“见过六殿下。”

  “不必闹这些虚礼了……阿宁……沈夫人, 她可还好?”司马浚习惯使然,话一出口不免尴尬,掩饰着轻咳一声, “看样子是身子有些不适?”

  沈屹却未见介怀,只慢慢摇了摇头, 斟酌着道:“崔姑娘嫁的匆忙, 所以——她心里不大好受。”这意思是让司马浚不要介意。

  “师兄, 你何必替我遮掩呢?”谢黛宁猛地抬起头,眼眶已是红了, “我只是心里不好受吗?我是为阿瑗不值, 她——小六,你不喜欢阿瑗也就罢了,那天你究竟跟她说了什么?为什么我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而且就这样嫁给老七?!她也憧憬向往美满良缘呀, 就算不是你,也不该是这样一个结局!”

  司马浚心下一震,忍不住脱口辩白道:“我不是……”

  天空中忽然炸开了一簇簇的烟火, 打断了他的话, 而不远处的正厅里, 一阵恭贺之声哄然响起,似乎真的有一场喜事在进行着,他们这边显然是司马澈故意为之,可也正因此,这场看似欢闹的喜宴背后,一些不得不面对的残忍未来——被缓缓揭开了。

  烟花一朵朵熄灭,一片死寂之后,司马浚已是呆住了,他只觉得这世间都如烟花熄灭,空落落的,“你以为,是我让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在你心里就如此不堪吗?”

  他的确告诉崔瑗自己的为难之处,但他是希望她死心,不要淌进这场浑水,可无论如何,谢黛宁不该疑他,他本以为她不会疑他!

  阿宁不信他……司马浚的眼眸,如烟花般渐渐失去了光芒,他猛地灌了一杯冷酒,酒液溢在唇边,他举着袖子狠狠的一擦。

  谢黛宁端详着他,可是只能看见眼角一抹红痕,她缓缓开口:“我这几日也一直在想,怎么都想不通,咱们三个一起长大,我却没有发觉她对你的心意,她……当初我去应山,她千里迢迢为我而去,现在我却只能眼睁睁看她入火坑!”谢黛宁声音哽咽,难以为继,“你,你在我心里,本不该是这样,你和阿瑗同样重要,不该……”

  她还想再说下去,可是大颗的眼泪落下,声音难以接续,沈屹忙将她揽入怀里,止住了那些可能伤人的言辞:“好了,阿宁,不说了,不说了。”

  谢黛宁勉强道:“算了师兄,我也不想去酒宴了,阿瑗知道我们来过就好,咱们回家去罢。”

  “好。”沈屹对司马浚点点头,用口型说了个抱歉,然后便带着谢黛宁离开了。

  两人一走,司马浚摇晃着瘫进椅子里,他本就瘦了很多,加上饮酒太多,精神也不比从前,衣袖里支棱出来的手臂,就像是一把枯枝,他低下头,又掂起一杯酒猛灌下去,自言自语道:“说什么都迟了,随你怎么想吧。”

  “迟吗?我不觉得迟!”

  是熟悉的声音,司马浚抬头,一身红色喜服的司马澈走了进来。

  “是你?你不会一直在旁边吧?”

  “是啊,一直在!”司马澈讥讽的笑起来,“那两人站在一起,就如一副美好的画卷,让人想到的都是鹣鲽情深,两情缱绻这样美好的词语,怎么能错过呢?更何况,我也想看看你——我的堂弟,心爱的姑娘把你忘到了脑后,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司马浚却没力气跟他斗嘴,只冷哼道:“无聊!”

  “无聊吗?我不觉得。我不像你那么自以为是,看看你干的什么事儿,帮沈屹断绝书宁的钦慕之心,给阿宁巨额的钱财做嫁妆,还有探子告诉我说,这两个人能这般顺遂的成婚,你在背后可出力不少!不过我想不通,既然决定成全他们,你又何必日日借酒浇愁,惺惺作态?”

  司马浚冷笑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得不到的就毁掉?阿瑗做错了什么?你明明不喜欢她却要纳她为妃?不要说是为了权势!如今你如日中天,崔家的那点斤两,你看不上罢!”

  “不愧是兄弟,到底还是你懂我。”司马澈哈哈笑了一阵,脸上尽是得意,“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不是那种得不到就毁掉的残暴之人!我只是纠正一些错误而已!崔家答应给我阿瑗,那就不能食言,我喜不喜欢她都是我的,除非我不要她,否则一丝一毫不能便宜了别人!等着瞧吧,我会让所有人,所有事都回到正轨上,包括阿宁!”

  他癫狂般大笑着离去了,司马浚回过神来,脑海中终于清明了一些,看着司马澈离去的方向,他缓缓放下了酒杯。

  以前司马澈虽性子暴戾,但总还可以讲些道理,圈禁出府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竟变得如此疯狂了?

  ……

  因为崔瑗的婚事,谢黛宁低落了好些日子,等愿意出来见客,已经是初冬时节。

  这日她回阮府探望,才进乐寿堂,就见除了张氏,阮老太太身边还陪坐着一个妇人,仔细一瞧,却是来往不多的三婶江氏,来京城后她开朗不少,见了谢黛宁便掬起笑来:“刚老太太说你离得近,来往方便,不定几时就能过来,这可话音才落你就到了,住的近就是好。”

  谢黛宁含笑招呼一声坐下,阮老太太探手把她拉进怀里,道:“今儿你三婶过来,是请咱们下月初三过府去做客,你三叔在礼部谋得了一个官职,还有你祖母和二叔一家也上京了,这几日后就到,等安顿好了,刚好把接风宴摆在一起。”

  谢黛宁一愣,谢旺的事她倒是听沈屹提过,他得了个礼部的小官职,养家足够又体面,谢家三房的日子现在甚是和美,谢玉宁也开始议亲了。

  可是二房的谢明也入京了?还有二房一家子和谢老太太?

  江氏觑着谢黛宁神色,将事情缓缓说了,谢明入京是为了三年一度的官员绩考,他在松江颇有功绩,所以指望着能留任京城更进一步,他的岁数若再外放,官途也就到头了。

  谢明本是个会钻营的,上下都打点妥了,万没料到临门一脚,自家后院出了事儿!

  去年谢黛宁回应山大闹一场,最终既没能让官府治曹氏罪,也没能让谢暄动用宗族家法,罚跪祠堂一年已是他妥协的结果。却没想到没多久,谢黛宁还是嫁了沈屹,半年多的时间,他已给沈家平反,在朝堂站稳脚跟,未来入阁拜相更是前途不可限量,谢明如何得罪的起这样的人?不由后悔,当初还不如让曹氏多吃点苦头,谢黛宁解了气,此时这样的人不就是他最好的靠山?

  那些官场老油条们亦是看的清楚,他今年进奉的敬银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都在等着看入京后,沈屹是什么态度再定。

  弄明白了前因后果,谢明一路反复和谢老夫人以及曹氏陈述厉害,又早早托了谢旺设宴,想要缓和一下关系。

  入京的第二日,去吏部递了文书手续之后,谢明转脸就往翰林院去了。

  值守的吏官听明他来意,不好意思的笑道:“谢大人来的不巧,沈大人正在宫里,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不如您先回去,既是亲戚,上门拜访也使得的。”

  谢明一时语塞,上门?他哪来的那么大脸,照侄女的脾气,说不定会把他赶出去,那明日里京城可就出了大新闻了!

  他笑了笑没说话,转身走了。liJia

  回到宅子一进正屋,曹氏一脸惶惶的凑上前替他更衣,谢明不耐的甩开她,若非这个无知妇人,他哪用得着看一个后辈的脸色,此时他倒是忘了靠着曹氏在后宅搂钱的事儿。

  曹氏看谢明换了衣裳,坐回榻上怔怔出神,方小心上前道:“老爷,婉宁要去萧家赴宴,这刚来京城,身上衣裳都得重新做,您看……”她的管家权已被剥夺,现在是谢老夫人管事儿。

  谢明皱眉道:“这几日刚入京安顿,家里用钱的地方多,又做什么新衣裳?她还能短了几件衣服?”

  “话不是这么说的,咱家闺女还没定亲呢,老爷之前不也说,若能留任京城,在京里寻一门好亲事,若不打扮的鲜亮些,京城里的夫人太太如何看得上?”

  说起这件事,谢明倒是没了话,女儿家嫁的好,好处不是一星半点!看谢黛宁就知道了,可惜她必不肯帮衬谢家的。

  “你刚才说,是萧家的宴席?”

  “对,萧家大郎也授官了,和咱家是一前一后进的京城,他家可不得了,不知怎的搭上了惠王殿下,如今势头正劲呐!”曹氏一面说,一面偷觑谢明神色,他眉头紧蹙着,半晌没有言语。

  “老爷,就算婉宁一时半会儿寻不到合适的人家,但是搭上了萧家,也是好事一件呐!”

  听见曹氏这么说,谢明脑中忽的一下清明,不由怒从心起,冷笑着斥道:“无知妇人!你以为萧家和惠王是这么好搭的?你懂不懂这是什么?这是储位之争!一个不小心,咱们全家都要被牵连进去!我初来京城两眼一抹黑,连话都不敢乱说,你就在这里撺掇我投靠惠王,若是日后太子殿下登基,我这条命,谢家所有人的命岂不是折在里头?”

  他站起身一甩袖子,又指着曹氏鼻子怒骂:“谢家如今分崩离析,全因你的私心贪念!钱财也就罢了,你竟还敢插手我官场上的事情,简直不知所谓!婉宁不许去什么萧家宴会!你趁早歇了这条心!”

  谢明骂完了,转身去了谢老太太屋子里,她虽然偏心长兄,但是为人还是明白的,谢家的事情,还是得与她商量才行。

  这头曹氏挨了顿骂,气的直垂泪,不多时谢婉宁过来请安,一看母亲这样,问了下人之后当即不乐意了,怨愤道:“父亲也怕她谢黛宁对吗?我就知道!全家上下现在都要看人脸色过活了!连我做身衣裳都不行!”

  曹氏想了想,可不是要看人脸色活着,她被关在祠堂的一年,掌家夫人的颜面尽失!而且她前脚进祠堂,后脚三房就要分家,谢玉宁那小蹄子抱了对了大腿,在谢暄的主持下,三房竟和他们两房平分了家产,那可是一大笔钱财呐!

  二房那时就一个天真的婉宁,抵得了什么用?她辛苦半辈子全为他人做了嫁衣,如今想起来还心口疼!

  进了京城,她难倒要继续这般束手束脚,一辈子被那两房压制?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她还有一儿一女,不能跟她一起憋屈,毁了前程!

  “你别急!”曹氏下了决心,眸中泛起厉色,“你父亲和祖母糊涂,但咱们娘俩还有你外祖母依靠呢!我曹家在京城大小也算是个人家,不输谢家什么!明儿个一早你就跟我一道去拜见你外祖母去!”

  ……

  知道谢家三房设宴的用意之后,谢黛宁想了又想,到底没有当场应下来,若只为了三叔庆贺,她自然是要去的,可要见二房和谢老太太……

  若没嫁给沈屹,她这辈子都不会理这一家子。

  可沈屹在朝为官,他的夫人若和娘家闹的太僵,对他风评也不好,后宅不宁,不孝不顺之类的大帽子压下来,到时候人家会说沈屹治家不严,妻子狂悖之类的。

  阮老太太多年不出门做客,这次也说要去,不为别的,就为了让旁人不去议论谢黛宁。

  谢黛宁懂得祖母的心意,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些风言风语的杀伤力了,她不想让沈屹无端被人指责——可是让她对着仇人笑,也太难了!

  晚饭时她一直琢磨此事,沈屹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悠悠笑道:“不想去就不去,愁什么?”

  谢黛宁叹息一声,把自己的考虑说了出来,又道:“你如今势头正盛,多少人盯着你,就想逮住你的错处呢,御史言官们是做什么的?后宅之事是他们最喜欢拿出来攻讦的了。”

  沈屹微微笑着摇头,并不在意的说道:“就算事事完美,我那些政敌也绝不会放过任何讨伐的机会!既然如此,夫人的小心翼翼岂不多余?还不如每日里开开心心的,若因我之故不得展颜,就是为夫的无能,不能让夫人在京城里横着走,还要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的。”

  谢黛宁让他逗的莞尔,愁绪散了几分,笑道:“还横着走?你当我是什么呢。”

  ”说到这横着走的……”沈屹笑道,“往年在湖州过年,柯钺最喜当地的特色腌蟹,鲜而不腥,清而不淡……也不知今年能不能吃到。”

  谢黛宁听到“蟹”字时,本想打他两下,可越听他细说那腌蟹滋味竟越馋,最后嘟起嘴不乐道:“师兄你是越来越坏了,净说这没用的,在京城又吃不到湖州的蟹。”

  三娘在旁边侍立伺候,闻言笑道:“夫人若想吃,婢子明日便去集市上瞧瞧,有卖蟹的,我来腌给夫人尝鲜,想来味道也能不差的。”

  沈屹看着她猛点头开心的样子,眼中满是溺爱之意,本有其他话要说,临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只嘱咐道:“你的手艺我信的过,就是别买太多,那东西寒凉,吃多了不好。”他说着,冲三娘使了个眼色。

  吃罢了饭,沈屹又去了书房,柯钺刚将今日报上来的消息递给他,就听外间柯鸣回禀道:“公子,夫人那边的婢女三娘来了。”

  沈屹让人进来,三娘行了礼,之后便将这两日谢黛宁在家的起居,吃了多少,白日里做了什么讲给他听,完了又叹道:“少夫人本就仄仄的不开心,没想到今日又添了桩心事,公子想想办法罢。”

  沈屹最近着实太忙,没法陪着谢黛宁,但若是他开口问她今日如何,谢黛宁便总说自己很好,是以他不得不私下问问她身边的人。

  他细想了一会儿,道:“谢家三房的宴席,阿宁恐怕还是会去的,也罢,我安排一下,到了那日我再交代你。”

  三娘点点头退了出去,柯钺思索片刻,问道:“公子说的,莫不是前几日就交代给崔景公子的那件事?”

  沈屹点头:“你去跟崔景说,让他安排吧!”

  柯钺应下,又问:“可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少夫人和崔姑娘一起长大,情分匪浅,她因为崔姑娘的事不开心,休息一段时间两人说开了,总能好的。但是她又顾及起我在外为官的名声,处处为难自己,这样愈发钻了牛角尖,必须解开这绳索才是。”

  柯钺一下子明白,想起在书院见过的谢黛宁,那时他虽隐在暗处,可每每见她也满是活力,动辄憋起坏水要不去捉弄谢暄,要不跟着沈屹湛明两人逗趣,哪像如今天天闷在家里发愁,就像……就像一朵花渐渐枯萎一般。

  “少夫人若和那些后宅夫人一样了,倒真是可惜了!不过北地生变的事情,是否还要告诉她?”

  沈屹微微一滞,这就是他刚才想说,却又不忍再给她添上的一桩心事。

  “晚几日罢,这事也不能瞒她,北地的消息年后必会爆出,这段日子又始终寻不到二叔的踪迹,如果剩下的军饷和他有关,那就是一颗隐藏的炸雷!”

  “公子,您真的认为,小将军和此事有关?”

  沈屹盯着外间幽暗的天色,半晌才轻声道:“你可留意了柯鸣最近的态度?我让他只做传话的事情,他性那般子高傲却安之若素,恐怕心里已经有数,也存了守株待兔之意,又或者二叔已经联络了他也未可知。”

  柯钺一惊,细想的确如此,背后不由出了一层冷汗,说不出话。

  “柯鸣的性子忍不了太久,如今就看他何时抛下这里离开,我们才好顺藤摸瓜,找到二叔!”沈屹的眸光渐冷,和说起谢黛宁时的满是温柔不同,柯钺看着心头渐凉,但有的事情心里再难受也得去做,他明白。

  ……

  很快到了谢旺宴客的日子,这日休沐,阮老夫人,阮清辉,张氏还有谢黛宁一道去了谢家三房的宅子。

  沈屹则因为在宣帝身边还有差事,一早进了宫还没出来,怕是来不了。

  不过阮清辉能来,谢旺已经大喜过望,他是玄衣卫的指挥使,虽然不属于文臣一系,但却是宣帝的亲信!

  谢明兄弟将阮清辉迎到了前院待客的地方,至于女眷,则由江氏亲迎到了后宅之中。

  正堂里已有不少来客,女眷们或坐或立,不时爆出一阵哄然笑语。依谢旺的官位,本不大可能请的来这么多有头有脸的贵妇小姐,除了谢明的关系,更多的是想来和阮家,和谢黛宁攀上关系,要知道谢黛宁这个新贵夫人,可着实难请!

  屋内上首处坐着谢老太太,满头的银发,老态了不少,见阮老太太进来,她赶忙扶着拐杖起身,几步上前亲迎道:“亲家母,多年不见,您一向可好哇!”

  态度虽然亲切,可这话却足显两家的疏离,在坐的不少人也知道些阮家姑娘早逝的事情,都偷眼看着两个老太太打机锋。

  阮老太太微微含笑,不疏不淡道:“都好,都好,您上京一路可还顺利?”

  谢老太太笑着答了,又和张氏及谢黛宁招呼过,方请人坐下,阮老太太辈分高,和她携手坐在了主位,张氏被相识的夫人拉了去,谢黛宁便跟着舅母坐了。

  见她仍不肯亲近,谢老太太暗暗叹息,可又无法可施,这三人身上衣饰不是顶华丽的,可料子还有戴的配饰,无一不是少见的精品,富贵煊赫隐隐可见,更兼这一屋子女眷都恨不能上前攀谈,她这才惊觉,阮家早已不是当年做亲时那般普通了,谢老太太只能强撑着尴尬继续招呼客人。

  曹氏和谢婉宁也在屋子里,这番情形着实灼痛双眼,不过她们两个再不敢惹谢黛宁,悄悄立在谢老太太身后,生怕谢黛宁瞧见似的。

  这样子被女眷们看见了,又暗笑母女两个小家子气,倒是谢玉宁,能在两边都说几句,反而显得落落大方。

  谢黛宁自然也看见了,谢明想缓和关系,必是已经叮嘱过这母女俩了,她也不去看她们,只和围上来恭维的夫人太太们说话。

  谢婉宁看她和谢玉宁交际,不由暗暗咬牙,她只小谢黛宁一岁,如今她都嫁人了,自己却连亲事都定不下来,还得在这里陪小心!

  正气愤不已,忽听外间禀报:“萧家太太,小姐到!”谢婉宁的眼神一亮,是萧妍来了!

  看着她疾步出去迎接的急切劲儿,谢黛宁的眸子微黯,难道谢婉宁不知道湖州发生的事情?

  她后来猜测过,应该是谢婉宁告诉萧妍,她是女儿身的事情,所以萧妍专门寻来了针对女子的药物掺入酒水,本想着男宾们喝了无事,只有谢黛宁会丑态百出!可没想到她家那个了不得的客人竟是司马澈?

  别管是给男子还是女子的药,让皇子喝了这样的东西,罪责可是轻的?萧家肯定得给司马澈做牛做马,供其驱策了!

  所以,萧妍怎么还能跟谢婉宁交好?

  片刻功夫,一个容貌极美的夫人带着一个少女进了屋子,正是萧夫人和许久不见的萧妍,萧夫人倒也罢了,萧妍明明还是青春年少,却看着比其他在坐的闺秀们老了足有七八岁的样子!

  她的目光在屋内众人的脸上一一划过,落到谢黛宁身上时,瞬间一冷!

  她是第一次看见谢黛宁穿上女装,记忆里穿云岚学子服的清丽少年,被眼前明艳无双的女子所替代,她才知道她的长相竟是这样的,一身月白缂丝的锦衣,绣着疏淡有致的粉色玉兰,清极雅极,云髻随意挽就,几件不大起眼的首饰,却映衬出一个直让人觉得耀目的美人,虽然心里有了准备会见到她,可是真看到了这样的谢黛宁,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恨意!

  为了保命,也为了向司马澈表示歉意,萧妍被父亲送去山里的寺庙吃斋悔过,山间岁月清苦,她足足忍受了一年,萧家也几番被逼迫,几乎将整个家产奉上,仍是不能得到原谅,最后父亲病逝,哥哥萧广无奈彻底投靠了惠王,这才算保下了萧家一门!

  眼下又是冬季,她手上冻疮隐隐做痛,不止容貌摧折,萧妍一个千娇万宠长大的贵女,一双手现在都伸不出来,遍布疤痕!

  察觉到女儿微微颤抖,萧夫人转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萧妍瑟缩一下,出门前哥哥说了,萧家可不止她一个女儿,他也不是只有一个妹妹,这是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若再犯错,那她就真的会被弃了!

  萧妍稳了稳心神,走到谢黛宁跟前,含笑道:“阿宁,许久不见了!”

  谢黛宁还没开口,旁边一个夫人就抢先笑道:“哟,萧姑娘认得沈夫人呀,叫的这般亲热?”

  萧妍笑道:“那是自然,我和阿宁是云岚书院的同窗,一起师从谢山长,也就是阿宁的父亲呢!”

  她亲热的把手搭上谢黛宁的手,又笑道:“如今想起同窗的日子,真真是惬意,也不知沈师兄如今怎么样了,改日一定去你家拜访!”

  谢黛宁只觉得手背上麻麻的,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笑道:“劳萧姑娘挂心了,我夫君很好!”

  萧妍神色不变的点了点头,旁边几人却互相暗暗使了眼色,这是怎么说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问候别人的夫君如何了?

  沈屹和谢黛宁一起在书院念书成就佳话,这在京城人尽皆知,当初还有人酸过,玄衣卫指挥使的外甥女这算是低嫁了。

  不过听萧妍这话音儿,她也是和两人一起读书的,难道中间还有什么事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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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