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边, 长灯点点,夜幕上是绚烂烟火,树影婆娑下是才子佳人。
沈晔一吻如蜻蜓点水般, 明明落在了额头上,可李鸢时心中却是酥酥麻麻的, 仿佛一根轻软的羽毛在挠着她心间最稚嫩柔软那处。
鼻尖满是沈晔的味道, 惹得她心猿意马。
李鸢时手垂落在衣摆边, 她一时间慌乱无措,不知是该推开他,还是该抓着衣角缓解紧张。
垂眸看着怀中红霞满天飞的姑娘, 沈晔原本想松开的手臂渐渐又紧了。
“卿乃佳人,发于情,止于礼,冒犯姑娘,任姑娘责罚。”
沈晔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鸢时脸庞,带着情愫的眸光仿佛要将人揉进骨子里。
他一字一句说着,声音慢且醇厚,再响亮的烟火声,也不及此刻的半分。
李鸢时恍恍惚惚, 眨了眨圆溜的眼睛,还未从惊措中回过神来。
许是桥上吵嚷的人声渐渐多了, 李鸢时总感觉两人方才那幕被无数人瞧了去。
脸上又羞又热,她搭上沈晔手臂, 蓦地将脸埋进他怀里。
“都被人看去了。”
在他怀里, 李鸢时声音闷闷的,却也听的出有几分娇嗔。
沈晔抚上她背,轻轻拍着往下顺了顺, “我的错,不该那般对你。”
至少不是现在。
沈晔心里懊恼,他向来是冷静的人,今晚怎就做了这件糊涂事。
隔着衣料,沈晔明显地感受到女子的娇软,他背脊一凝,周身的血液仿佛在升腾。
沈晔绞尽脑汁想要弥补这次错误,想来想去之前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小姑娘愿不愿意。
“不如这样,趁着没人的时候,我让你还回来?可好?”
“沈晔!”
李鸢时又气又恼又羞,脑袋从他怀里支了出来,嘟唇气呼呼看着他。
沈晔手臂微弯,目光染上不可道出的情愫。
克制出邪念,他以一种不近不远的距离圈她于怀中。
沈晔笑道:“声音再大些,过路的行人都要被你引了看来。”
言罢,他将自己的披风撑开,正好挡住鸢时的侧脸,远远看着,仿佛石拱桥边站着的只有一位男子。
鸢时不敢动弹,眼皮拉下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玄色腰封。
“沈晔,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沈晔只要一低头,便能看到她黑乎乎的小脑袋,“所以我寻个日子去王府提亲,可好?”
李鸢时想了想,摇头。
“我父王不会让你娶我的。”李鸢时态度软下来,鬼使神差揽住他不足一握的腰肢,“沈晔,我让我二哥给安排一个小小官职如何?只有你有一番作为,父王约莫能松口。”
沈晔勾了勾唇,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不用。”他斩钉截铁拒绝,随后又道:“阿时,可否等我数月,届时我一定登门求亲。”
他有把握,数月之后,李元容不再对大家造成威胁。
“那我想见你了,怎么办?”
李鸢时说的是实话,左右都被人亲了,她也并非对沈晔无意,索性便大大方方说出心中所想。
沈晔扬唇,满目温柔如星河,“那便差人去旧曹门十六坊传个话。”
旧曹门,京城西边比较偏僻的街巷。
住在哪里的人家,都是些家境不好的。
诚然,沈晔此话一出,李鸢时便自然而然明白了他家境不好,也便没有再多问。
窝在男子有力的臂弯下,李鸢时想,日后她一定要好好待他。
在湖边待了一会儿,沈晔牵着李鸢时软乎乎的小手,将人安全送回广平王府。
“等等。”
王府门口的梧桐树下,沈晔突然叫住李鸢时。
李鸢时不明所以,正纳闷他想说什么,谁知沈晔蓦地蹲下。
“鞋子脏了。”沈晔道。
绣花鞋尖不知何时粘上了灰尘,方才人潮攒动间李鸢时被推搡行人踩了一脚,许是那时染上的。
男子提笔抚琴的手轻轻掸去灰尘。
月光温柔,时光变得慢下来,李鸢时心跳亦跟着慢了几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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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李鸢时抱着被子,满面春风。
今天晚上发生了好多事情。
沈晔亲了她。
沈晔牵着她走在街上,他手掌大,将她小手全包完了。
李鸢时从未有这一刻开心。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粉白的藕臂露在被子外面。
指尖在空中描写男子的面容。
凉意袭来,李鸢时打了个喷嚏。
冬日寒冷,她突然萌生了个念头。
她想送沈晔一个手炉罩。
这样一来,沈晔只要一拿手炉取暖,便能想到她。
要选什么花色的呢?要不还是自己绣吧。
可是绣什么图案好呢?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床头仅留了一盏蜡烛。
李鸢时起身披了件衣服,端了烛台去衣柜边。
就着忽明忽暗的烛光,她把衣柜中有所布料都找了出来。
面对桌上大堆小堆的锦缎,李鸢时犯愁了。
尽是姑娘家喜欢的颜色,可若是将这些料子用在男子身上,恐是不妥。
翌日。
李鸢时去街上绸布店挑了匹藏蓝色布段。
炉罩包一层在手炉外面,不仅隔热,而且还要保暖,因而李鸢时特意在炉罩内衬藏了棉花。
如此一来,银碳不需要频繁更换。
李鸢时第一次做炉罩,照着家中用的那几个研究了一会儿,终于有了头绪。
这日,李鸢时的炉罩还差最后的缝线便完成了,恰逢这时李睦来她院子里。
外面刚起了一阵风,李睦裹了一层寒意进来。
李鸢时放下手里的针线,“二哥怎么过来了。”
今日李睦沐休,闲来无事便过来找李鸢时说说话。
桌上一堆针线,李睦眼尖看到了那蓝色炉罩。
“我这一趟还来对了。小妹长大了,知道心疼哥哥,这炉罩做来是送给哥哥的?”
李睦笑道,说着便要拿起那未缝完的炉罩,却被李鸢时抢先一步夺了过去。
炉罩被李鸢时护在怀里,李睦瞧出了一丝不对劲,“难不成不是给我做的?”
“你有意中人了?”李睦面色变沉,宛如天上的乌云,黑得几乎能掐出水来,“哪个小子?难不成是那定国公世子张凌??”
李鸢时心里一凝,讪笑道:“二哥哥真会说笑。”
从李睦的语气中,李鸢时已经察觉到他情绪,张凌好歹还是个世子,可沈晔呢,一没背景,二没官职,她若真向二哥坦白,怕以后再见沈晔便难了,说不定父王为了让她死心,真同意了与定国公家的亲事。
李鸢时心中又担忧又害怕。
她灵机一动,将那还未做好的炉罩藏到背后,“我还没做完,想着改日给二哥哥一个惊喜。”
李睦脸上缓和不少,笑道:“二哥哥权当今日没看见。”
李鸢时将炉罩放在针线篮子,让香巧把桌上收拾收拾。
李睦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找了个椅子坐下,道:“我就说你这几日一直待在屋子里作甚,二哥果然没白疼你。”
李鸢时心虚地摸了摸鼻尖,随后在李睦旁边坐下。
她第一次做炉罩,当时有两处地方缝合得些许潦草,若是再做一个,有了经验,肯定要顺手许多。
出于私心,李鸢时想把最好的一个给沈晔。
可是二哥……
李鸢时心中有愧,见李睦茶盏中的水见底,连忙给他添上。
又是送炉罩,又是添茶,李睦难得见李鸢时如此,心中自然高兴,夸赞道:“今日这般乖巧,果然年长一岁,越发懂事了。”
李鸢时心虚,换了个话题,“二哥哥,问你个事情。”
“你问。”李睦就了口盏中的糕点。
“二哥哥,若是哪天你想娶平常人家的姑娘,父王和母妃能同意吗?”
李鸢时当然不敢明说,只能这般试探性问问。
李睦眉头渐深,手里糕点被放了回去,疑惑地看向李鸢时。
李睦:“五个月后你二嫂就要嫁进来了,这门亲事我求了好久,你可别给我说回去了。”
李鸢时差点忘了,他二哥中意永安侯嫡女三年了。他常年在西南,因为这次回京便不走,李睦这才上月去府上提亲,敲定了两人的婚事。
李鸢时失言了,忙道歉。
李睦道:“你又看了哪个话本?或是听了哪个说书先生的戏文?”
李鸢时面露尴尬,道:“没,随口问问,就是好奇父王会如何待此事。”
在李睦心中,小妹李鸢时鬼点子多,他便没往心里去。
想了想,李睦回道:“婚姻自古以来就是门当户对,寻常百姓家姑娘,父王定是不会同意,若是执意要娶,顶天了就是个妾室。”
“当然,这事不会发生。去提亲时我便跟你二嫂保证过,不会纳妾。”李睦自豪道。
李鸢时有几分失落。
李睦越想越不对劲,当即便觉得有猫腻,凝眸质问道:“你该不会看上那个穷小子了?”
李鸢时愣了一下。
“嚯”地起身,李睦声音有些大了,“哥给你说啊,趁早给我断了那些念想,别说是父王,就我这关,那小子也别想轻易过去!”
李鸢时头痛,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
李睦不信,“真没有?没骗二哥?”
李鸢时摇头,“没有。”
“二公子,昨天小姐去听了场戏文,这才突发奇想问的。”香巧见形势不妙,忙帮着李鸢时解释。
李睦凶了起来,道:“没有最好。”
李鸢时委屈,却又不敢言说。
李睦放下心来,顺手拿起方才没吃完的糕点,一番品尝,总觉得味道差些。
“这糕点确实没之前我带回来的好吃。”他道。
李鸢时知道李睦说的是何物,她自从吃了上次李睦带回来的几碟糕点,便越发觉得老丁头做的味道淡了些。
李鸢时想念那味道,“二哥不是说是位朋友送的么,改明儿让个王府里的厨子去学一学。”
李睦:“他最近忙着帮三皇兄办事,待闲下来时我去找他借人。”
李鸢时点头,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到了午饭时间,一丫鬟进来传话让两人去前厅吃饭。
还说今日殿前太尉来府上做客了。
李睦一听是沈奎海,精神仿佛好了几分,问那丫鬟道:“太尉一人?身边没跟个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