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煎心>第20章

  谢恒临回想起来那天夜里。

  宁韶轩一个人在外面顶着,那些黑衣人那么多,明明可以几个人牵制住宁韶轩,另外几个人冲着轿子来要他的命。但那些人没有。

  好像从一开始,那些人就没打算杀他。甚至一群人砍来杀去,别的马都死了,只有拉着他轿子的那匹马还没事。

  这么说来,还真的一切都计划好了。

  可江逾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豁出命演一场苦肉计,趁着自己还没离开此地,最后再利用自己立个功吗?

  谢恒临手脚发凉,坐在椅子上好久没动。

  “这世上的事巧合多着呢……也许跟他没关系。”这话说出来,谢恒临自己都不相信。

  “殿下!那么多士兵的人命还有他自己的人的命他都枉顾!为了利益居然如此不择手段!您可千万别被他骗了!”一名暗卫见他还在为江逾白开脱,忍不住大声道。

  “殿下与江大人的关系我等不敢妄议,说出来只是担心殿下与他接触时毫不戒备,再被人算计。”那位善用刑罚的暗卫说。

  小豆子还在地上跪着,此时磕磕巴巴道:“要不殿下还是问问他?我也觉得没准是巧合而已,我们也没有直接证据说就是江大人……”

  “问有什么用,问了人家不会撒谎吗?”小豆子旁边的人冷哼一声:“照我说,还是把他抓了审一审,也好弄个一清二白。”

  飞羽将军自始至终都在最后站着,没有说一句话。他带来的一个小队,除了两个送信的回了京,其他全部死在那晚。

  谢恒临不知道怎么对飞羽将军说算了,别计较了,也别追究了。那些可都是曾经飞羽将军朝夕相处,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更可笑的是,谢恒临发现都这种时候了,他想的还是怎么保住江逾白。

  回到屋子里时,江逾白问他去干什么了,怎么这么久。

  “外面街市热闹,我去走了走。”谢恒临脱了鞋子爬上床,挨着他躺下,小心避开他伤口,头靠住他肩膀闭上眼。

  “今夜霜儿陪我喝些酒吧。”江逾白喜欢他依偎自己的样子,扭头亲了亲他发顶。

  “大夫不会让你喝酒。”谢恒临闭着眼说。

  “那就以茶代酒。”江逾白很坚持。

  “有什么值得饮酒庆祝的事吗?”谢恒临问。

  “不是庆祝……”江逾白顿了顿说:“今日是我父母祭日。”

  谢恒临愣住,仰头去看他。

  江逾白还是那般温柔又明朗地笑着道:“我与霜儿心意相通之事,好像一直都未告知他们。恰好今日霜儿也在,爹娘在天之灵要是见了,定会很满意你。”

  谢恒临没有说话。

  “别怕,爹娘自小疼我,只要我觉得好就好,绝不会在意霜儿是男子。”江逾白安慰道。

  夜晚,谢恒临命人将纸、香和祭品准备好送来,他亲自朝着京城的方向一一摆好。

  待点燃了纸与香,江逾白简短地说了一些话。他说让爹娘放心,自己过得很好,又说与霜儿情投意合,好不容易再续前缘,望爹娘成全。

  待纸、香燃尽,江逾白勉强起身,郑重朝家乡的方向跪着,低头三下。

  这些结束后,谢恒临拿了一小坛酒进来,给他倒了一小盅,给自己用小碗倒了一碗。

  “霜儿不会喝酒,还是别喝了,醉了难受。”江逾白劝他。

  “也算是第一次祭拜岳父岳母,不喝多没诚意。”谢恒临说着拿起碗与他遥遥举了下,便一饮而尽。

  “哦?岳父岳母?”江逾白挑挑眉,对他这个称呼有些好笑。

  “快喝吧。”谢恒临催促他时,声音有些哽咽。

  江逾白以为他心肠软,心疼自己年纪小小便失去父母,又以为他为自己跟父母承认两人的关系而感动。于是笑了笑,也举起那一小盅酒一饮而尽。

  “这伤真不是时候,头一次在霜儿面前这么狼狈。还是等我好了,再好好同霜儿喝杯交杯酒。”江逾白眼中含笑。

  “是啊,吃了大亏。”谢恒临帮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道:“这两日我们就要动身回京,下次相见不知何年何月了。”

  “不过受伤也挺好的,赚了。”江逾白一想到那日自己受了伤,霜儿惊慌失措,眼里的担心和难过,就觉得妥帖。

  “是吗?”谢恒临给自己倒酒的手一抖,酒水撒了一桌子,他又忙拿了布去擦干净。

  又饮下一碗酒,谢恒临还是没把话问出口。

  他怕自己问了,得到的回答要么是他不想要的那个,要么照例是欺骗。

  就好像他记得清清楚楚,江逾白考得状元后父母离世,那是在春天。可现在是七月初,暑气未消。

  第二日一早,暗卫从楚州叫来了江逾白的家仆来照顾江逾白。

  而宁韶轩被扶上了宽敞的带有软榻的马车,众人离开扬州,继续往京城而去。

  谢恒临独自靠在马车里望着窗外发呆,这时有暗卫进来,呈上一封书信。

  他展开一看,是江逾白写给国子监祭酒陈大人的。

  “殿下恕罪,卑职去带仆人过来时恰好经过江大人卧房,一进去便看见桌上这封刚写完的信。”暗卫道。

  恰好经过,怎么可能恰好经过人家卧房。这些暗卫们大概对江逾白很不满,所以擅自搜查的。

  谢恒临草草看了一遍。看这信中所写,江逾白大概是想走走后门,想摆脱这位京官替自己在京城谋个职位。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看这信的语气,江逾白是花了银两贿赂人家的,似乎还相当可观。

  谢恒临长长吐出一口气。

  好一个正人君子,大清官,为国为民。

  想不到江大人如此富有,如此有门路。

  接着,谢恒临把手里的信纸撕碎从窗口扔出去,看着碎纸屑满天飞舞。

  “殿下……”暗卫不解他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证据扔了。

  “罢了。”谢恒临又说了一遍。

  “此事到此为止吧。”

  “霜儿自小从来没有求过诸位任何事,但这件事,务必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诉父皇。”

  那暗卫愣了愣,有些生气,连告退也不告退,跳下马车就离开了。

  谢恒临知道,他开口求了,那些暗卫看在这些年的份上也不会告密。

  不过,那些暗卫在他身边也有几年了,大概这次对他很失望吧。

  江逾白,你我也到此为止吧。

  谢恒临望着楚州的方向,在心中道。

  承佑二十二年,也就是他们分别的第二年初春。

  江逾白在府衙审了犯人,午饭草草吃了几口又去了城西见一位告老还乡的礼部官员。

  这位曾经从三品的官员一把年纪很是和蔼,两人相谈甚欢到黄昏。

  只是临别时也不知聊到哪里,老人忽然说到,当朝太子要纳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