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陛下以美镇国>第52章

  五十四、转机 (下)

  漠北兵卒搜查至客栈时, 推门便见伏都将军坐于房内,正与一名关内人士谈笑风生。

  这些漠北兵卒皆敬佩伏都将军,一时之间不敢造次。

  伏都将军望着叶文卿, 与众人道:“此乃我家世交之子,如今来漠北经商。”

  “原是这样,大人尽管叙旧, 我等不敢打扰。”兵卒见房中虽有关内人, 但伏都将军做保, 便散了疑心, 关门退出去。

  等到兵卒去后,叶文卿立时道谢,又忙不迭起身,请萧玉山入座。

  这男子未免生得太好看了些, 单看面相, 与女子无异。伏都戎马半生,本瞧不上这等人, 但又见这些个关内人无不对其毕恭毕敬,便晓得,此人才是正主。

  伏都与叶文卿问道:“这位是——”

  “这位便是我等此行营救之人。”叶文卿不敢轻易透露萧玉山身份,只说道,“事关机密,恕在下不能言明。”

  “能劳得赫连归雁亲自追捕之人, 必然非同小可。”伏都望着萧玉山,不再追问其身份, 忽而提及旁的来, “在下搭救公子一回,只不知公子将如何报答在下。”

  萧玉山早便说过, 世人无利不起早,如今看来,这位伏都将军亦不能免俗。但越是这种人,便越好掌控,萧玉山回道:“只要伏都将军想要,在下必然竭力报答。”

  “哦?”伏都立时来了兴致,语调微扬,只问他,“兵权也能还给我?”

  萧玉山回眼望向他,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兵权倒是小事,漠北赠给你,亦不在话下。”

  “好。”伏都将军起身,与萧玉山躬身施一礼,转身引路,带萧玉山去往府邸。

  他行至门扉前,又忽然驻足,轻笑数声,继而道:“早前曾听闻流言,大燕皇帝貌能倾国。这位公子亦是自将阳城而来,不知可曾见过圣上真容?”

  伏都是聪明人,深意都藏在字里行间,既不挑明,也不戳破。

  萧玉山亦是轻笑,与他道:“见过,还能说得上话。”

  “如此一来,在下便安心了。”说罢,伏都站在门外,做一个“请”。

  萧玉山微微颔首,与他一同走出客栈。

  转眼之间,城门已闭锁三日,赫连归雁大有寻不到人,誓不罢休之意。

  众人藏于伏都将军府上,铺开地图商议好几番,终定下绕道而行,自望月边城穿过,直往西边去,再经由齐兰山回到关内。

  可望月边城早唯赫连氏马首是瞻,即便众人自此处绕到而行,只怕亦是大有风险,须得分外谨慎。

  萧玉山知晓要自望月边城绕行之刻,反倒不担忧了,因为储栖云在那里。时至今日,即便已难回往昔,萧玉山依旧深信储栖云不会加害于他。

  =

  赫连归雁早命人绘制萧玉山画像,自漠北传至望月边城,谎称走失了要犯,命众人全力搜捕。自打将阳城中断了铁矿来源,望月边城愈发式微,少不得仰仗漠北赫连氏庇佑。如今见得赫连归雁寻人,焉有不尽心竭力之理?

  早在昨日,望月边城便张贴告示,将萧玉山画像贴于西、南二处城墙之上,悬赏搜捕。

  萧玉山看见画像,不免将脸蒙得更严实些,只露一双点漆似的眼在外头。好在此地风沙大,如此打扮并不会引人怀疑。

  只是南城门内外皆有官兵,路虽未封禁,但往来过客皆要摘了锥帽斗篷,卸下面巾,一一查验。

  既已行至此处,唯有铤而走险一试,生死跟前,安风再顾不得君臣礼仪,趁人不备,掌心搓一把黄沙泥沙,便往萧玉山抹。此举惊着众人,尤其是叶文卿,瞠目结舌半晌,才终归意识到安风为何有此一举。

  好端端一副如画面容,便在安风三途五抹之下,黑一块白一块,斑驳似花猫。

  萧玉山虽知晓安风用意,仍瞪着他,腹诽未免涂得太多了些。

  末了,安风拍了拍手中尘土,再打量“杰作”,一张冰块脸都险些没绷住,忍着笑意望向萧玉山。从前都是萧玉山折腾他,如今风水轮流转,安风终是占得一回上风。

  不仅安风,随行众人连带平素最在意君臣尊卑的叶文卿,都不禁撇开脸去,想笑却又顾忌皇帝颜面,忍得好生辛苦。

  众人未欢乐片刻,官兵便已前来查验。

  叶文卿与安风上前,不动声色地将萧玉山护在身后,自云关中商队,途径望月边城要往齐兰山去。

  望月边城疆域仅比漠北遂玉城略广些许,除却城中百姓,就只有少数商队往来。只因望月边城困苦,商队里头多是往这里买卖些粮食种子,也赚不到多少银钱,故而往来此地之人,多是熟面孔。

  官兵见安风这一行人皆是生面孔,疑心顿起,立时盘问道:“买卖什么的?”

  叶文卿早将此间种种打听清楚,不紧不慢说道:“自漠北进一批玉石料子往关内倒卖,如今尚有些菜种子,是来望月边城卖的。”

  叶文卿答的滴水不漏,仍谁都揪不出错处,那官兵心有疑惑,却奈何不得,只得拿着画像一一比对面貌。

  这商队之中,旁人倒好说,只一人满面尘土,好似才从沙坑里头爬出来,也瞧不清面貌。

  官兵望着萧玉山蹙眉道:“这又是何人。”

  叶文卿灵机一动,上前赔着笑,与官兵耳语道:“这是位姑娘。”

  官兵满腹狐疑,并未采信此等说辞:“女人?女人怎么在商队里?”

  叶文卿心思敏捷,早一步猜到官兵所想,先一步编好说辞:“她是我等自沙匪手里头买下的姑娘,因生得貌美,故而令其扮作男子,抹脏脸面。”

  官兵上下打量萧玉山,将信将疑之时,再细细打量,又觉得此人若是女子,未免也太高挑了些。

  官兵生怕错放,故而不敢轻易相信叶文卿所言,只说道:“命她擦脸。”

  “这——”叶文卿见此人执意要查验,心知这一回许是瞒不过去了,悄然背过手去,与身后众人示意。

  刹那之间,连同萧玉山、安风在内,众人皆是按住袖中佩刀,只等奋力一战,破开城门,直入望月边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计,忽有人朗声说道:“这分明就是一位姑娘。”

  储栖云骑在棕马背上,一身异域衣着,早改头换面,再不似从前。只是,当他望向萧玉山时,一切又似乎从未改变,神情依旧缱绻。

  “殿下怎么来了?”

  城门内外,众人见得言华殿下,惊诧之余,忙不迭行礼。

  储栖云并未翻身下马,只遥遥望着萧玉山,微微颔首,恍如故友久别重逢。萧玉山亦是回望过去,蓦然再见,就好似三魂失了七魄,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忧。

  储栖云与那官兵道:“关内女子皆不爱抛头露面,她是遭沙匪掳截至此,好在商队主人心善,愿意花银子赎了她。城门内外,众目睽睽,你此时要她以真面目示人,岂非平白毁人家清誉?”

  “是属下莽撞了。”言华殿下既已发话,官兵少不得将这一行人放入城中,再不敢阻拦。

  安风等人皆暗自松一口气,衣袖之下,佩刀本已出鞘,现下又收回鞘中,一行人佯装无事,走入城门。至于储栖云为何现身此地,又被旁人唤作“殿下”,大可日后再问个清楚。

  萧玉山跟着众人前行,路过储栖云身侧之时,低垂眼帘,收回眸光,不再看他一眼。

  谁知便是这擦肩而过之刻,变故又至,众人一片惊呼里,萧玉山已教他拦腰拽上马背。储栖云只将双臂一圈,便把人揽在怀中,教他轻易逃脱不得。

  萧玉山回归神,方要问话,便听身后那人低声提醒:“不许说话,别忘了,你这时是一名‘女子’。”

  萧玉山想要回眼瞪他,不想回首时反倒给储栖云行了个方便——储栖云也不问他满面泥沙,在他面颊上烙下重重一吻,正如一对爱侣久别重逢,宠溺之意藏不住,也无须藏。

  城门内外,一干人等又是一阵惊呼,安风与叶文卿更是面面相觑,不知那二人又在演哪出戏。

  “如有要事,城南百里亭可寻得我。”储栖云也不问旁人如何做想,扬鞭策马,疾驰而去,只给安风与叶文卿留了这一席话。

  那百里亭乃是储栖云府邸所在之处,骏马飞驰,溅起飞尘点点,一路归去。

  萧玉山未曾再回眸,只低声问:“你似乎很高兴?”

  “青山入我怀,焉能不喜?”储栖云偏生将话讲得文绉绉,调侃玩笑,一如往昔。

  他全将真情真意藏在玩笑里头,纵使有心掩饰,也教萧玉山一眼看穿。萧玉山也不戳破,与他打机锋道:“世间物是人非乃是常理,时至今日,青山还是青山吗?”

  说话之间,储栖云笑意尽散,单手紧揽萧玉山削腰入怀:“青山自是青山,鄙人只怕今朝青山应笑我,满鬓霜寒华发生。”

  他将下颔抵在萧玉山肩颈,说话时,温热气息便徜徉在那人耳畔,撩拨出几许暧昧。萧玉山未曾回眸,长眉渐蹙之时,终归开口道:“你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你自如是。”

  分明说好若再相见,就是毕生死敌,将兵刃相向,怎又变成如今这番光景?这段缘分,早已抛不去,割不断。

  萧玉山此一言价过千金,储栖云大喜过望,只将那些重重顾虑抛却,满心情愫如颤颤流水,绵绵不绝。

  府邸之内,仆从早听闻言华殿下于城门之外看上一名女子,争相来瞧究竟有何等花容月貌,竟让殿下当街掳截回来。谁知却大失所望,众人见到个泥污满面之人,顿时面面相觑。

  储栖云抛了披风,收揽萧玉山入府,边行边道:“这位姑娘急需沐浴更衣,你等愣着作甚,还不快备下?”

  众人这才作鸟兽散,私下说着,等她沐浴更衣,洗净泥污,定要瞧瞧是何等相貌。要晓得,言华殿下自归来起,便先后婉拒佞幸侍妾五六人,众人还以为他早些年做道士,早已习惯于清心寡欲。

  萧玉山在厢房沐浴,储栖云随后跟进去,毫不避讳。

  萧玉山褪去衣衫时,他才瞧见,那双手腕上至今还留着青紫痕迹。储栖云一直当萧玉山是千金不换之宝,如今却让赫连归雁折辱,疼惜之后,有怒意渐生。

  “他……他可曾再刁难你?”储栖云委实不愿在萧玉山跟前提及赫连归雁,连关切之言都小心翼翼。

  “没有。”萧玉山立时会意,却不曾如实相告。事情既已过去,再说与储栖云听,只会徒增伤怀。

  “当真?”储栖云比谁都聪慧,有些时候,又未免太过聪慧。

  萧玉山不敢再与他对视,垂眸看向手腕,又想起赫连归雁禽兽之举,又现不屑之色:“这一遭所受之事,日后定要一一奉还。”

  “我帮你。”储栖云不曾有犹豫一分一毫。

  “可是……”萧玉山万万不曾料到,储栖云竟要违背之言氏与赫连氏盟约。

  可是,你是言氏子孙,理应仰仗漠北赫连氏,与大燕为敌,与他萧玉山为敌。

  这一席话徘徊于唇畔良久,萧玉山心中隐隐作痛,终未说出口来。最终,萧玉山低声说道:“不用了。”

  “在帮我之前,你当想清楚,你是谁。”

  旧话重提,储栖云仍说不出答案,从前也是,如今也是。

  此情此景又在萧玉山意料之中:“如若你是储栖云,怎样护我都在情理之中;但你又是言华殿下,怎能倒戈相向,帮护死敌?”

  “可你能自辉月行宫逃离,安然无恙走入城中,皆因我暗中帮护。”这一回,储栖云又使上那诡辩的本事,非是不服萧玉山所言,而是试图挽留一丝情愫,不愿就此决裂。

  “但赫连归雁是你言氏盟友,你岂能弃盟友而助死敌?”萧玉山说此话,并非是为断情,而是不愿储栖云对族人心怀愧疚。

  若是此时身份转换,萧玉山自知亦难抉择,由己及人,他不愿为逞一时之快而逼问储栖云,致使日后抱憾终生。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爽文求预收异世总攻养成计划[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