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折云梦到了纷繁往事,过眼云烟般飞速地回溯着。

  从孩提到及笄,再到如今。

  白日里牢牢藏在回忆深处的那些片段,夜里入梦时不受控制的四散开来。

  尤其是带着种种酸楚,一但想起一丁点儿就会悲从中来、痛苦难以抑制的从前。

  褚折云睡得沉,自己也晓得是在做梦,不甚清晰的意识,想逃脱,四肢被禁锢般不得动弹,像灌了铅,拴着铁。

  胸口宛若压着一块大石头,褚折云艰难的喘息着。

  褚折云梦见他母妃,眉眼明艳,气质柔弱,像兰花,给五官添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气息,恰到好处的氤氲柔化。

  褚折云一直都觉得自己母妃是天上下凡的神女。

  且这神女没有脾气,一直宠着哄着他。

  待谁都是一副笑模样,温温柔柔的。

  谁也没想到死的时候,那么悲烈凄惨。

  褚折云把他母妃穿的烟罗紫曳地望仙裙上沾染的血迹一点点抹去。

  用上七分的力道。

  又去拿着刚做的云锦夏装的袖子去拭青石板。

  褚折云有些麻木的跪在地上。

  夏日晌午的日头烈,地上被晒出的袅袅上升的水汽,像是有指引般聚拢在褚折云跟兰妃娘娘身旁。

  令人汗流浃背的热去无声息,褚折云小心翼翼的靠拢在母妃的身侧,小心翼翼的摆弄着她的双手,环在自己的背上,像往常哄自己那样。

  褚折云已经分不清梦境跟现实到底是怎样的。

  也记不得当时母妃临死前有没有抱自己。

  也记不得血迹到底有没有擦清。

  褚折云身侧的手攥着锦被,眼角有些湿润的痕迹。转而消失不见。

  皇上在上座冷眼睨着自己跟母妃。

  那时还年幼,看不清那人那一眼里蕴含着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寓意。

  那个平日里千百般待他母妃好的人袖手旁观、不做任何反应。

  像是雷电滚滚、风云涌动下劈头盖脸不由分说砸下来的冷雨。

  将褚折云心头的温灼热意浇得凉的彻底。

  自此便恨上了。

  虽然心里头觉得那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并非自己的父皇。

  血脉里总是有那么些东西是相通的。

  褚折云跟皇上都倔。

  兰妃娘娘又不倔,褚折云这性子只能是随了皇上。

  外表柔柔弱弱的,内心坚硬如石,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褚折云仍旧醒不过来,不是鬼压床胜似鬼压床。

  眼前明暗兀地一转,厚厚实实的红缎龙凤双喜字大炕褥铺在龙凤喜床上,自己坐在朱红彩缎喜被的前头,床边的木架上点着一对龙凤红烛,陈遥穿着坐在自己身旁目光一瞬不瞬的瞧着自己。

  喜服被脱下来搭放在床边的架子上。

  褚折云看到了陈遥眼中烛火明灭间身穿凤冠霞帔的自己。

  不甚清晰。

  身下有点硌,一个接一个的小石子一样,坐着不舒服,伸手抓了一把放在眼前看,是花生桂圆还有莲子跟红枣。

  寓意早生贵子。

  褚折云脸一红,他又不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