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摧魔>第139章 坦白

  殷杰面有愠色:“师姐!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做那种事情吧?我不是那种人!”

  说着,厚颜无耻的殷杰就地打坐,盖因梁风点住他身体大穴,他需要运功冲破穴道,方可运用真气,御剑飞行。

  储红兰一脸腻烦道:“你做什么本师姐可管不到你,快快与我回去。”

  殷杰道:“我穴道被封用不了真气,待会儿便好。”

  “真是事多!”储红兰坐下,一手抵在殷杰背后,渡入真气,忽然秀眉一蹙道:“不妙,绝对是绝顶高手中的绝顶高手,你周身十八处大穴,以及金丹附近的筋脉都被封死。

  这般高明的点穴手法,恐怕连师尊都做不到!

  单凭你自己三天三夜都冲不开穴道,走,回宗门让师尊或师祖帮你冲开穴道。”

  “我再试试。”殷杰一脸不甘心。

  “别试了,不行就是不行,试一千次一万次都是不行,走!”储红兰不由分说抓起殷杰手腕,御剑带着殷杰飞离衙门。

  飞了一会儿,储红兰落到一颗树枝上,微微喘气,殷杰问:“师姐体力不支?”

  储红兰瞪了他一眼道:“你试试来回千里飞行,不带喘气。”

  储红兰运气片刻,听到殷杰说:“树下人来人往,我如今身份不便,不可在此久留。”

  储红兰嘴角噙笑,问道:“适才不是说自己无罪,心虚什么?”

  “呃……”殷杰脸色微赧。

  储红兰忽然道:“师尊。”

  殷杰抬头一看,轩辕傲天御剑而来,瞄了二人一眼,突地递出一剑,殷杰区区金丹期又被封住穴道,如何接得住这一剑,当即头颅飞起,身死当场。

  储红兰大吃一惊,颤声问:“师尊,为何?”

  轩辕傲天不言语,又出一剑刺死储红兰,拿出符文烧毁二人尸体,御剑飞离此处。

  如此一来他便能高枕无忧,失去殷杰这条线,无名若还能顺藤摸瓜查到他身上,那真是没天理了!

  不过现在转念一想,那人根本不是无名,不论是身板和气质都相去甚远,只是同样修为高绝,又同样的打扮行事。

  罢了,管他是谁,不来找他麻烦便是最好。

  “陈掌门。”

  陈高歌正与赵悦弈棋,听到守门弟子来报,轩辕傲天到访,便起身去迎,谁知脚一踏出门,轩辕傲天迎面而来。

  陈高歌客套道:“轩辕掌门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赵悦识趣退下,二人对席而坐。

  陈高歌扫去棋盘上的棋子,打算与轩辕傲天对弈一局。

  “我欲借天机镜一用。”轩辕傲天无心弈棋,直奔主题,递出一个玉匣,其中装有上品仙丹一枚。

  “此丹可助陈掌门重返高峰。”

  陈高歌大为心动,交出天机镜与口诀,问道:“轩辕掌门,不知你拿天机镜作何用处?”

  轩辕傲天得到天机镜,心中笃定,微笑道:“我自有用处。”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翌日正午时分,轩辕傲天站至广场中央负手而立。

  无名仍旧没有准时赴战,金才高看看天色,兀自高声道:“诸位掌门,各位英雄好汉,绿林豪杰,剑圣无名畏惧我师尊威名,不战而败,我傲天宗不战而胜!”

  轩辕傲天照本宣科道:“今日祭天大典,感谢上苍厚恩,降下武曲星君灭去大魔头,开始之前,本掌门有一件事情需告知诸位。”

  轩辕傲天拿去天机镜,镜子悬浮于空,光影浮现,年轻时的朱天攻手持利刃捅进一个老者胸膛。

  老者倒向地面,朱天攻一脸快意。

  朱天攻见之脸色一沉道:“混账东西,家父自然病逝,你竟敢做这种东西污蔑老夫?”

  泼脏水不可怕,可怕的是泼粪水,杀害尊亲一向为世人所不容,人人得而诛之。

  叶展鸿皱眉道:“朱长老连自己亲爹都下得了手,还是个人吗?

  三纲五常毁于你手!”

  朱天攻心中冷笑,抱残守缺的迂腐之人也敢指摘老夫?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困住老夫,哪怕是死亡!

  “想来是其父管教过于严厉,令朱长老痛苦不堪,从而痛下杀手。”轩辕傲天冷笑道,“朱长老作下逆伦大罪,何不自行了断,舍生取义?

  到九泉泉下给自己亲爹认个错?”

  朱天攻哑然失笑道:“聪明人喜欢劝别人不要命,而自己却惜命无比,傲天,你看老夫像那种会自我了断的庸人?

  更何况那只是幻象,并非现实。”

  轩辕傲天沉声道:“天机镜乃修真界鼻祖无象天尊之物!若它映照出的都不是现实,那何谓现实,何谓虚幻!

  老贼,你休得狡辩!”

  朱天攻莞尔道:“傲天,你死过几回了?”

  朱天攻脸上毫无惊慌之色,倒是大大出乎轩辕傲天的意料,轩辕傲天拧眉问道:“死过几回是何意思?”

  “时间轮分阴轮与阳轮,合在一起可以穿梭过去与未来,你只有阴轮,阳轮在老夫手中。这一点你不知道吧?”朱天攻玩味道:“天真的你,以为拥有时间轮便能立于不败之地,熟不知阳轮在老夫手中,一切尽在老夫的掌控之中。”

  轩辕傲天暗暗吃惊,没料到这老狐狸还留了一手,难怪一直无法打败他,果真是早怀祸心!

  “在老夫眼中,你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老夫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

  朱天攻举起左手腕,时间阳轮旋转而出,轩辕傲天手上的阴轮不受控制地飞到他的阳轮上,结合在一起,光芒浮现,轩辕傲天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萎缩下去。

  “老贼,你……”

  朱天攻冷笑不止,说道:“可怜的孩子,下去和你的父亲团聚吧!”

  同时,轩辕傲天的声音也变得稚嫩清脆,他竟然被朱天攻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朱颜玉从屋内奔出惊呼道:“父亲,不可!”

  “走开!”

  朱天攻厉声呵斥女儿,继续往时间轮中输送真气,轩辕傲天不断萎缩,从孩童变成婴孩,再变成胎儿,再变成……不可名状之物!

  最后归于虚无。

  “好强!”

  “得时间轮者得天下?”

  见到朱天攻强到离谱的手段,在场所有人都是一脸惊愕,纷纷发出感叹:“原来这才是是傲天宗最强之人的实力!

  拥有这种稀世法宝,可谓所向披靡,天下无敌!”

  “……”

  叶展鸿与陈高歌等人皆是一脸凝重,不敢轻举妄动。

  朱天攻没有多做逗留,将人变成孩童再至婴孩,乃至死亡是他的终极大杀招,岂能早早面世。

  轩辕傲天不配享受到这种待遇。

  这种至高无上的帝王级待遇,自然要留给最强之人,譬如剑圣无名。

  朱天攻再次对合二为一的时间轮灌注真气,时间轮飞向空中,中心出现一道时空旋涡将他的身体拉入其中,朱天攻感到周围场景变幻。

  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回到之前的时空当中。

  此时此刻朱天攻置身一间雅阁内,周围均是正襟危坐的当朝要员,有刑部尚书,礼部尚书诸如此类的高官,正在向他讨教修道秘术。

  “老夫体乏,今日姑且先到这里。”朱天攻起身打算离去。

  一位高官拱手道:“国公之博学多才,囊括古今,冠盖千秋,今日一番讲解实令我等大开眼界,受益匪浅。”

  “恭送国公。”

  高官纷纷出声恭送,朱天攻本应团团拱手回礼,此时的他毫无兴趣保持礼节,怀着异样的心情御剑飞离此处。

  眼下,轩辕傲天并非最大威胁,最大威胁是怀有镇魔宝刀,自称无名的神秘高手,不出意料的话,三天后神秘高手将找上门来,他的实力堪比无名,持有镇魔刀以及渡劫期的雄厚修为,将对傲天宗产生颠覆性破坏。

  朱天攻怎愿坐以待毙,任由傲天宗葬送在他手里,轩辕傲天可以死,傲天宗和他朱天攻不能。

  他并不胆怯,反而认为这是一个莫大的契机,一旦拿下轩辕傲天以及神秘高手,甚至剑圣无名的元婴,集三人元婴归于一体,极有可能突破渡劫境界,扛住天雷,脚踏祥云飞升成仙。

  成仙乃是绝大多数修道者的毕生梦想,朱天攻亦不例外,他此番去端阳镇不为救殷杰,救他没有意义,他要寻找一个不世高人。

  当然殷杰也不能放过,顺手送他上西天。

  那位高人便是无名的师父,无名和他都将成为他的踏板,助他攀升至更高的境界。

  清风白云拂过脸颊,朱天攻脚踏飞剑飞至端阳镇镇北的集贤私塾。他要找的人正是张采。

  此时,两鬓斑白,精神不济的张采正手捧道德经教书育人,他眼眸低垂翻动书页,认真讲解书中每一个要点。

  “某些人被困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无法自拔,你不可如此,我叔叔总是告诫我,实践方出真知,如何想不重要,如何做很重要。

  光想不做永远成不了事情,他为激励我,将‘状元’二字写在大纸上贴于墙壁,期望我有朝一日高中状元光宗耀祖。

  天资不足,勤奋不足的我名落孙山辜负了叔叔的期许,叔叔却没有过多苛责,只说事不可为,不必勉强。

  他将‘攀比’,‘怠惰’等词汇贴在墙头划上横线,警示我不可堕落懈怠,逃避推卸。

  诚然,思想上的残疾不亚于身体上的残疾,办法总比困难多,世上存在一种四肢健全的残疾人,幻想不作为却拥有一切,愚蠢会传染,那时的我……”

  有些话到死也不能说出口,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六十年前张采间接杀过人,没错就是他的叔叔,他叔叔是因他而死,这个罪恶埋在心地如此之久,公之于众时心中却有一种畅快之感。

  没有痛苦,没有负担,这就是无事一身轻吧。

  他叔叔曾告诉过他,一个人从宏观看待自己,会放下许多,从主观上看待自己,则偏执许多。

  确实如此,现在张采放下了很多,六十年过去,他终于有勇气说出这件事情。

  台下诸生一时哗然,交头接耳议论不断,有人拍案而起斥责他隐藏太深,有人拂袖而去,不愿再相信他一个字,有人呵斥他理当退出端阳镇终身不得踏入半步。

  张采心中黯然,正准备开腔,却听到耳旁谈话声——

  “先生一定梦到了好事情。”

  “也许是梦到张人凤。”

  “张人凤是何许人物?”

  “张人凤你都不知?他是先生的亲叔叔,六十年前不幸死在枯木山上。

  先生幼年双亲病逝,是他一手抚育先生,先生对他视作亲父,感情极深。”

  张采睁开皱纹横生的苍老双眼,看见薛氏两兄弟在床前窃窃私语。

  他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原来方才只是一个梦境,他还是没能说出深藏于心底的罪恶。

  薛少言道:“六十年前的旧事我不知道很正常好吧。”

  薛少明道:“先生您醒了。”

  “你们说话靠这般近,嫌老朽的小日子过得太清净了?”张采含笑问。

  “先生,我们给您把脉呢。”薛少言道。

  张采清笑一声,摆摆手道:“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把脉,准备从医,不再修道了?”

  张采揉揉老寒腿,披上外衣下床,招呼两兄弟去前院喝茶,三人踩着落雪缓缓而行,背后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薛少言大言不惭道:“技多不压身,像我这般聪明的人,什么事都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学生叨扰先生清净,这便告退。”薛少明自从得了天罚剑,步入金丹期,五感灵敏许多,能感知到人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察觉出张采初醒时,眼底若有若无的一丝愠意,但是很快消失无踪。

  先生还真是没脾气,这都不怪罪他们。他本不想进房来,是弟弟硬要拉着他进来,

  张采送走两兄弟,坐在藤椅上望着落雪,一边饮茶一边沉思。

  “想到什么?”

  旁边传来妻子的声音。

  “没有什么。”

  有些话只能写进遗书,但是张采不想把故事带进坟墓,他的故事还没有到不能与人言之的地步,第二天的清晨他来到私塾,讲着讲着,渐渐偏离主题:“个人无法改变世界,只能改变自己,我们这一生都要被他人左右,受制于人,世界需要秩序维系,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个人做不了大事,但一群人可以拧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这股力量当中,每一个人都有其作用,他们中的智者分享智慧与美德,勇气与坚韧。恶者传播偏见与不实,自私与贪婪,自私使人愚昧,贪婪使人堕落,并非所有恶人都能被感化,他们脑中缺有一根弦,比起做人更愿意把自己看作野兽,眼里偏重黑暗忽略光明,并且效仿那些比他们更坏的人。

  六十年前我叔叔死的那天,我顿悟了生命真谛与人生意义,时光就是拿来消磨的,人生本没有什么意义,浑浑噩噩也没什么不好,为何会有这种念头。

  是这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