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朔漠黄昏>第2章

那少女一把抢过他的缰绳,要将他拉下马。李少迟虽然极为不快,但不想伤她,顺势跃下马背,愠色道:“姑娘,你到底想干什么?”那少女瞪大眼逼视着他,道:“原来你不是哑巴呀,不是哑巴刚才干么不说话?”李少迟没做理睬,眼望他处。那少女对他的漠不在心愤怒之极,火气高涨,大声道:“我跟你讲话,你有没听到?”李少迟百无聊赖地点一点头,道:“那我可以走了吧?”

那少女顷刻间为之无语,咬紧银牙,挥掌击他右肩。李少迟既不躲避也不还手,气聚右肩任她拍打。那少女一击而中,掌力结结实实落在他肩部,正喜得手,孰料他肩上猛地传出一道气流硬将她的真力逼回到她自己的手上。她这一掌运上十足真气,反伤自身,一条手臂顿时发麻,痛得珠泪如雨。李少迟心生不忍,叹道:“小小年纪,何必火气这么大呢?到头来吃苦的还是自己啊!”

那少女强忍泪水,斥骂道:“你凭什么教训我?你去死吧!”李少迟不欲与她多做口角之争,信手抓过她皓腕,潜送一道真气为她止痛。他内力浑厚,真气一到,少女便感疼痛渐消。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李少迟,如讥似讽道:“你武功还挺不错的嘛。”李少迟权作未闻,待她疼痛消除后便即松开手,牵马欲行。

那少女扯住他衣袖,叫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刚摸过我的手,就想一走了之吗?”李少迟愣了一愣,索然无语。而在这转瞬之间,那少女好似怒火已熄,摇头晃脑、欲笑不笑地干瞧他。李少迟无味道:“那你想怎么样?”那少女道:“你别担心,我不会要你娶我的,只要你替我办件事就行了。”李少迟一向我行我素,不受外人羁束,哪会答应她的无理要求,道:“我不是什么固守礼法的谦谦君子,你想打蛇随棍上,找错对象了。”那少女像早料到他会这样回答,从从容容道:“你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女人的惯用伎俩,李少迟心知无须当真,自顾自牵马走人。

那少女也非省油的灯,她一见李少迟提步,即刻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胸口,煞有其事道:“你走我就不活了。”李少迟视而不见,一人一马信步往前。谁知他刚迈出几步,便听到那少女的惨叫声。他将信将疑回头,惊见那少女摔倒在地,匕首从她胸口直插而入。李少迟未曾料及这怪异少女性如烈火,仓促间稍显慌乱失措。他奔过去扶起那少女,皱眉道:“你这是何苦?”那少女有气无力道:“我就是要死给你看,你信了吧?”李少迟轻叹口气,心急火燎要给她治伤。那少女忍痛不允道:“那你答不答应我的要求?你若不答应我就不要你医治。”李少迟忧心如焚,无奈颔首。

那少女舒心微笑道:“那你可不许反悔哦!”李少迟保证自己大丈夫一言既出,至死不渝。那少女犹有不信,要与他歃血为盟。李少迟以大局为重,皆随其意。那少女反复思量后又嫌歃血为盟须得割肉放血太过疼痛,突发奇想要与李少迟结拜为异姓兄妹,扬说皇天后土共作见证,李少迟敢背信弃义就天打雷劈。李少迟暗恨她存心歹毒,又奇怪她引刀自刎尚且不惧,为何会害怕小疼小痛,但他懒得去深究,悉随其便。

事事顺心如意,那少女笑逐颜开,乐滋滋从地上站起来,居然毫发无伤。李少迟明明见到匕首插入其胸口,对于她何以在转眼间恢复如常大惑不解。少女拔出匕首递给他,一脸得色。李少迟细观之下才知那是柄伸缩自如的小玩物,当少女将它插向胸膛时,它的尖刃自动收缩回去,少女也自然平安无事。李少迟摇首苦笑,意料不到自己行走江湖若许年,竟在一妙龄少女手里栽了个不大不小的跟头。

那少女不管三七二十一,匆匆忙忙拉他跪到地上,撮土为香,义结金兰。少女姓陈单名一个杉字,年方十七,南京人氏。李少迟半路捡到这么一个义妹,不知当喜当忧。陈杉亲切地挽住他手臂道:“大哥,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妹妹,你可得什么事都帮着我呀!”此时此刻,李少迟除了说是还能说什么呢?陈杉道:“首先我们得去找杨萃那坏女人算账。”她所言所行经常出人意表,李少迟连声疑问道:“杨萃?是否是女神捕杨萃?你为什么要找她算账?她哪里得罪你了吗?”

陈杉咬牙切齿道:“哼,就是那贱人把我绑起来吊在树上的,我不整死她势不干休。”李少迟又问杨萃是何缘故而将她绑在树上。她顾左右而言他,含糊其辞。李少迟从其片言碎语间可以推度出是她自己胡作非为,而杨萃碰巧路过撞见看不过去,故给她点颜色,以示惩戒。他不喜探人隐私,没有追根究底。陈杉暗舒口气,摸摸自己肚腹道:“大哥,我一整天没吃东西,肚子饿死了,我们先去找处地方大吃一顿吧!”

他们出林时正值夕阳西下,是时霜风凛冽,古道凄凉。二人沿道走出三里余地,才找到一处小酒家。酒家前种着一排杨柳,杨柳的两头各系了匹高头骏马,一黑一白。黑马毛色如同焦炭,黑得精光发亮;白马纯白如雪,没一点杂色。和这两匹神驹相比,李少迟的病瘦老马简直不值一钱,徒惹人笑话罢了。陈杉一见到那匹白色骏马,杏目光彩乍现,囔囔自语道:“她也在这里,真叫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迅捷自衣兜里取出一颗药丸,塞到白马嘴里。骏马药刚入口不久,就连声嘶鸣,口吐白沫,萎顿倒地。陈杉喜形于色,拍手叫道:“大哥,这就是杨萃那贱人的马。”

李少迟怜惜骏马,对她的作为不以为然,弗然道:“你跟杨萃有嫌隙,与马儿无关,何故要毒杀它?”陈杉自以为是,理直气壮道:“不先把马毒死了,等会她骑马逃走,哪追得上。”李少迟乏言以对,系好老马,径自步入酒家。恰于此时,酒家里走出一玄衣女子,二十岁左右,英姿飒爽,神采照人。李少迟闯荡江湖三年余,会过各式女子何止千百,但从未碰到过这般英气勃勃的。

玄衣女子轻扫李少迟一眼,很快移到陈杉处,随即又看向白马。待见骏马的垂死惨状,她凤目如覆冰霜,冷问陈杉道:“臭丫头,是你干的好事?”陈杉迫于其威势,底气泄了大半,畏缩道:“是又怎样?谁叫你无缘无故把我吊在树上了!”李少迟料定这玄衣女子就是名扬天下的女神捕杨萃,由衷暗赞盛名不虚。玄衣女杨萃飞步到了白马身旁,弯腰细细检查。过了一会,她立直身子,冷目如刀直视陈杉,喝令道:“把解药给我。”

陈杉挨近李少迟,胆气壮了些,道:“我娘只教我下毒,可没教我解毒,要解药你去找我娘。”杨萃凉飕飕道:“是吗?那我倒得搜搜你身体了。”陈杉在她手上吃过苦头,对她犹有余悸,忙拉紧李少迟衣袖,可怜兮兮道:“大哥,你快帮我呀!”是非曲直,李少迟心中自有一杆尺子来衡量,于今陈杉有错在先,他帮理不帮亲,劝道:“你就先把解药给她吧!”陈杉闻言,眼眶微红,泫然欲泣道:“你不帮我,算什么大哥了!”

李少迟不料她说哭就哭,叹道:“是你做得不对,叫我怎么帮你呢?”陈杉委屈道:“我没解药,你又不帮我,那就让我给马儿偿命好了。”语声楚楚可怜,闻者心酸。李少迟心下松软,道:“好,我这次帮你,但你今后可不许胡闹了。”陈杉破涕为笑道:“今后我都依大哥的。”李少迟拿她没法,转对杨萃道: “杨捕头,我义妹年少无知,恳请你饶她一次。”杨萃义正词严道:“你既然是她义兄,就该好好管教她,别让她出来为非作歹。早间倘非我刚好经过,不晓得有多少人要在她毒粉之下丧生。现在只要她肯将解药交出来,我不与她计较便是。”

李少迟尚未答话,陈杉已抢先道:“早上那些人是死有余辜,谁叫他们色眯眯盯着我了。我不杀他们,他们肯定还会轻薄我的,我下毒杀他们是先下手为强,谁要你多管闲事了。”杨萃声色俱厉道:“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他们只不过是附近的农夫,见你一个美貌少女孤身上路,才会多看两眼,你不分青红皂白下毒害人,这叫滥杀无辜。”李少迟这才清楚陈杉之所以被杨萃绑在树上的事情始末,暗责陈杉任性胡为。

杨萃巧手按向腰间,逼近陈杉数步。她腰际缠着一条长鞭,长鞭在握,蓄势待发。李少迟知她武艺不凡,何敢有所闪失,一边暗中注视,一边对陈杉道: “杉儿,你乖些,快把解药交给杨捕头!”陈杉执拗道:“说没有就没有了,你没胆子与她为敌,就让我死算了。”她吐字清晰,似又故意提高声音,故而每字每句杨萃都历历入耳。杨萃怒涌心头,秀眉上扬,长鞭离腰飞出,像条毒蛇直取陈杉腰腹部。

李少迟明白陈杉武功远不如杨萃,否则就不至于被杨萃吊在树上,而他既已和她结义,她身临危难,他这个做义兄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左手前伸将陈杉拉到身后,右手斜拍一掌,欲以劈空真气阻住杨萃长鞭的攻势。杨萃长鞭攻到中途,陡逢一股真气阻挡,一攻一阻间,她长鞭劲道顿失。她诧异变色,重新估量李少迟。李少迟道:“杨捕头,凡事以和为贵,你且慢动手,容在下再劝劝我义妹。”

杨萃十六岁成名,几年来屡破大案奇案,自问巾帼不让须眉。而这其中尤以武学一道为甚,在武学方面,她除了敬服自家尊长、刑部总捕头张悠远等寥寥数人外,余者皆不放在眼里。而今李少迟随意一招即化解她的攻势,正乃棋逢对手,她争胜之心陡升,不睬李少迟言语,长鞭抖动,卷向李少迟,口中叫道:“看来你武功不错,咱们先斗斗。”

第二章 重温旧梦英雄泪 另起祸端娇女愁

李少迟侧身避过一招,本待罢手言和,孰料杨萃鞭法精妙,一招刚过,一招又至,连绵不绝。李少迟遭逢强敌,岂敢大意,全神贯注提防来招。数招一过,他已看出杨萃的鞭法乃神鞭门的不传绝学“裁云八式”。这“裁云八式”虽只八招,但每招之中都含有八种变化,以“迅若流星、狠如虎豹”取胜,一施展开,八招循环连成一气,鞭影纵横捭阖,铺天盖地,不置敌手于死地不罢休。

李少迟识得厉害,佩剑如电出鞘。这佩剑是他两年前在敦煌石窟中觅获,剑号“弄影”,剑长三尺三,有削铁切玉之利。弄影剑在手,李少迟气势大涨。他握紧剑柄,剑身上挥,剑光流转,倏然将杨萃的长鞭斩断一小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