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意难平>第38章 意外

  秦慕丘这回的“剑侍”可真是出人意料。

  厅中站着的是个男人。

  即使穿了女子的水蓝长裙,外罩纯白貂皮披风,梳了发髻,插了金簪,涂脂抹粉。也抵不过他是个身长体壮的男人的事实。

  就算这男人长相阴柔,但眉眼锋利,浑身一股不可侵犯的贵气。

  绝不是一般人。

  所以姬挽青想象不到这人为何会被秦慕丘这种废物带回山,这种人合该有人贴身保护。

  或者,只是顺势而为。

  他的视线在侧方神色不明的秦长老身上扫过,看来他们已经谈过了。只是恐怕结果不如人意,因为对方显然没把一个长老放在眼里。

  姬挽青打量这人的同时,对方也在仔细观察着他。

  如今的魔教教主年轻得过分,听闻还是上任教主亲自教导出来的。

  皮相倒不错,就是不知武功如何。

  江湖上的传闻他当然也听说过,可眼见为实,他从来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挥退碍眼的秦长老,姬挽青开门见山,“阁下是谁,潜入我雾居山又有何用意?”

  这人明显没有武功,但毫不胆怯,随意地仿佛这里是他的后花园,即使他面对着的是恶名在外的魔教教主。

  男人抬眸直视前方,将垂在脸侧的发丝轻轻拂向肩后,让姬挽青清楚看到了他左脸上的刺青。

  不过拇指大小,赤色的蛇头印记。

  异邦人。

  北域再往北去,就是与他们有一墙之隔的桑图。民风彪悍,兵强马壮,是最不可轻视的邻敌。

  百多年前,就有侵吞疆土之意的桑图帝王领兵南下,一举攻破北域十城,才被挡住迟迟无法继续。

  又有本国内乱,才慌忙撤军。

  此后便是长达百年的安稳。

  如今,恰逢朝中动荡,夺嫡之事愈演愈烈。这是一个机会,对桑图国来说。

  但桑图国的人出现在雾居山可不妙,更何况这个人看起来就不会是平民百姓。他虽有问鼎武林之巅的念头,却从未想过叛国。

  “吾名常檐,孟常檐。”

  “我只想要一个人。”

  *

  身为秦长老名义上的养子,秦慕丘自然不会同教中弟子住在一处,而是在成片的青瓦白墙深处,一座独立的院落里。

  然而此刻这座平日里热闹非凡的院子大门紧闭,所有伺候的仆从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有更深处的主屋外,立着两个手握长枪的汉子,像石雕般矗立。

  有人踏雪而来。

  “她”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中捏着枝新折下来的梅花,发间的金簪在日光下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水蓝长裙的后摆在雪地里拖拽,如破冰奔涌的长河。

  门上有层肉眼可见的灰,“她”蹙起眉,踹开漆黑的木门,在隐于暗处的守护者迎上来之前开了口,“备水。”

  沐浴后的孟常檐换上另一件大红纱裙,坐在铜镜前,将那枝梅花插在了绾好的发髻间,涂好口脂,来到主屋门口。

  他推门进去,浓到呛鼻的熏香里夹杂着血腥味,一路钻进他的鼻腔。

  屋子里很暗,但他还是准确找到了缩在右手边床榻里的人。

  烛火被点燃,毫不掩饰的脚步声渐渐逼近,躲在被子里的秦慕丘下意识抱紧了双臂,身子蜷缩在角落,冰冷和恐惧让他牙齿打颤,疼痛愈加明显。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他心里默念着,忍不住浑身发抖。

  盖住他整个人的厚被轻松掉落在地,□□的身子暴露在冷室中,露出白嫩肌肤上纵横交错的红痕。

  最多的还是鞭痕,又深又长,血珠从伤口渗出,孟常檐想伸出手抹掉,还未触碰到肌肤,床上的人就战栗不已。

  他抬起对方的下颚,在其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还有,通红眼角处未干的泪痕。

  真是让人怜惜。

  孟常檐笑了笑,问:“今日的我美吗?”

  听到这话,秦慕丘害怕地咬住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他因这话付出了代价。

  他喜欢美人儿,尤其是还未出阁,娇弱如柳的女子。前几日他和平常一样,易好容,偷摸下山,到了不远处的小镇上。

  本想去青楼,路经茶楼时见唱曲儿的姑娘抱着琵琶含羞带怯,就跟了进去。

  听了几曲后,正想着怎么得手,就被人一杯茶从头淋到尾,幸好水温,否则不得给烫出个好歹?

  秦慕丘刚要发火,就见个长得异常好看的蓝衣公子向他赔罪,“对不住,在下一时手滑,公子可有烫到哪里?”

  他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捏住了那只拿了丝绢要来替他擦水的手,滑腻不差女子,让他猛地想起教主带回来个武林盟主,还要与其成亲……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让他失神的男人呢!

  后来的事很简单。他以要对方赔偿的借口,把人唬出了茶楼,并指使手下将人弄回了雾居山。

  带个男人回去恐怕不好说,于是他给人换了女装,上了妆,没想到竟意外地……美好!

  “今夜的你可真美。”

  他不知这男人姓甚名谁,也不在乎对方是谁。然而等到了雾居山,倒在迷药下的男人苏醒后,只平静地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正是他噩梦的开始。

  没有听到满意的答复,孟常檐眸色一暗,屈膝单跪在床沿,逼近因恐惧与寒冷不断瑟缩的身子。

  高大的身躯压下,秦慕丘绝望地闭上了眼。他很后悔,若不是要维持着贪婪好色的伪装,也不会惹上不该招惹的人。

  父亲亦不会救他。

  他出身乡野,娘亲是个傻到被偶然路过的富家老爷强要后,还以为对方真会回来娶自己的村姑。

  何况这位富家老爷还是因伤躲到小村里的魔教长老。他是被骂着野种长大的,怎么会天真到近乎愚蠢。

  秦啸会迎回他,不过是因为他是秦啸的独子,唯有至亲血脉才能用来做其治疗旧伤的药引。

  因经脉被断,练不了武。这些年他表面上当个被宠坏般的孩子,暗地里寻摸了秦啸不少把柄,就等献祭那天全部献给教主,以求能留下一条命。

  可惜他是等不了那一天了。

  屋内的血腥气越发得重,秦慕丘眼神空洞,像残破的娃娃般斜躺在榻上,周身只有浓郁的死气。

  孟常檐披上纱裙,起身。

  破天荒地打开不知紧闭了多久的门窗,寒风呼啸而至,卷起沉闷气息翻滚出去。

  他一把捞起秦慕丘,转身走进侧屋。

  屋中已备好热水,怀里的人就像只木偶,任凭他揉搓玩/弄,没有丝毫反应。

  洗干净沉积的血垢,黏湿成团的发丝,以及积攒在隐秘处属于他的标记。

  够了。

  想要得到一只向往自由的鸟,就得折断它的双翼,圈养它、禁锢它,让它只能依靠喂食者存活。久而久之,即使它的伤口恢复,也不会再飞走了。

  人亦如此。

  孟常檐显然精于此道,并将其完美呈现在眼前。

  正像他所说的,他来此只有一个目的。

  除此之外,一切他都将冷眼旁观。

  *

  莫名其妙出现的异邦皇子,打断姬挽青精心的部署,即使对方向他展示了足够的诚意——

  一枚小巧精致的令牌。

  浑圆的漆黑令牌上,铭刻了古老到让人将要遗忘的陌生符号。

  “神医谷”。

  配得上这个名称的,只有那座隐藏在南海深处,看似荒无人烟的小岛。

  神医谷向来神秘。

  传承自几千年前就已开始,一直秉承着悬壶济世的观念。破谷而出的弟子从来都是医术高超,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存在。

  每一次都只有一位神医能让世人知晓。如今他是神医易钰,二十多年前她是神医百花。

  无人窥探过他们的面貌,也无人得知他们的真身。他们神秘莫测,有如神仙下凡。

  然而撕开蒙在神医谷外的面纱后,才能知晓其中的破烂不堪。

  他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失去武功的滋味儿不好受。秋云尘原本安静宁和的表象在见到姬挽青时彻底褪去,他快步走过去,将人扯进怀里,牙齿咬上柔软的唇。

  跟随而至的陆明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能贴心地关上门。

  姬挽青被推拉着,倒在厚实的被褥上,灼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庞,他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什么,最后只能放纵秋云尘解开他的衣裳。

  不断颤动着的幔帐最终安静下来后,姬挽青转头看向身侧之人,用指腹抹掉对方额角流下的汗珠,“云尘,我要下山一趟。”

  秋云尘并无反应。

  因为他知道姬挽青只是告知他而已。

  但在即使闭上双眼也可以感觉到的视线下,轻轻回了一声,“嗯。”

  姬挽青心下失望,可还是俯身把人抱起,走进院子,放进热烫的池水中。

  他们依旧交缠在一起。秋云尘的手臂攀在身侧之人的脖颈上,不去看对方的神情。

  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他在这长久的软禁中愈渐沉默,也甘愿沉默。

  曾经的欣喜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对外界一无所知的焦躁、不安。

  发顶抚上一只温热的手掌,他猛地睁眼,对上那双暗含期许的眸子。

  “你何时回来?”

  姬挽青终于露出久违的笑意,他轻声回复,“很快,初十之前,你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