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假设>第33章 

  叶侍卫得了回复,转向嫡子道:殿下,卑职使命在身,不敢冒犯于您;但您身上若确有利器,还是请先交于卑职暂为保存为好。

  嫡子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带进去什么凶器,但我想带我的老师陪我进去,你如果担忧,也看看他是否有能耐铤而走险。

  叶卫一怔,一颗心陡然提了起来:殿下不要开玩笑。

  嫡子笑道:这是我答应老师的事,我自然要做到。我进来之前,老师不得不被拦在了门外,我已经觉得有些愧疚。我与老师相处数月,知道他不是什么坏人,不过是使命在身,又对我放心不下,想要千方百计确保我的安全罢了。我答应了那人向父皇道谢,若是他能在场,就知道我不是要骗人。我身为南夏的皇族,自然也要体现南夏人的信用。

  叶卫迟疑片刻,道:既然如此,卑职请示陛下,随二位一同进去可好?

  嫡子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于是叶卫再次在门外询问了张君的意见,张君声音里有些按捺不住的笑意,道:准了!

  于是在叶卫监视下,嫡子,戴着一副铁面具一言不发的韦鹏,以及叶卫本人进入屋中。张君本人坐在床边,衣着整齐,端庄优雅,气定神闲。

  嫡子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儿臣向父皇问好。

  好孩子。张君道,今日是你生日。

  嫡子眼眶一红,道:儿臣当时不辞而别,还请父皇责罚。

  日后必然会责罚你。张君道,但如今看你健康平安,无病无灾,说明有人用心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进退有度,谈吐得体,说明有人用心教授你经史子集。你今日甚至能来到这儿与朕见面,说明你也学会了怎么使用你的权威。

  嫡子嗫嚅道:儿臣不敢奢求父皇原谅,只是对父母想念得很,想问问母后现在怎样了……

  房间内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微沉闷的铃音。嫡子诧异地抬头看向张君,张君转过头在床上拍了拍。

  嫡子:……父皇?

  张君看向他,温和道:是猫。

  嫡子:……哦。

  好孩子懂得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不问。嫡子抿了抿唇,再次向张君行礼,道:儿臣不知何时能再与父皇见面,只希望父皇能健康长寿,南夏国运昌隆。

  张君点了点头,道:朕今日确实为你准备了礼物,不过这礼物只是一句话。

  嫡子:父皇说的话,必然是有大用处的,儿臣一定牢记在心。

  好。张君道,朕问你,你喜不喜欢南夏?

  嫡子:喜欢。

  张君:哪怕它曾经国力衰微,几近灭亡?哪怕它现在依然有群强环伺,不得安宁?

  嫡子:儿臣是南夏的皇子,南夏在哪里,儿臣便在哪里。

  张君点头道:那你只需要记住,南夏,远比南夏的皇帝更重要。

  嫡子有些愣怔,回过神之后叩首道:儿臣铭记于心。

  当天夜晚盛大的游宴,在庆贺节日、展现国威之余,也宣示着晟国与南夏的会谈进入了尾声。细算起来,聂先生得到了20万的士兵和杜将军,张君得到了4个城的盐铁专卖权和借力打力的承诺,璟帝得到了商业上的优惠条件、清除异己以及伐北的机会。

  几乎就在五天之内,尚未回到封地的聂先生收到了汝西王府的加急信报。与此同时,贺时委托韦萌萌本人,将另一封秘信带了过来。

  第三封信由杜将军本人送达。他带来了璟帝本人的口谕。

  聿州东部有一湖,名为镜湖;镜湖岸边风景秀美,有名士修高亭揽胜,湖边游船画舫甚多,就算在寒冷冬日不消失。韦鹏假扮富商,租了一条画舫,当日由杜将军本人亲兵扮成船夫,看着岸边遥遥只似一道灰线时,才摇摇晃晃停了下来。亲兵收在舱外,船舱内,只有聂先生与韦、杜二人。

  韦鹏仍是汇总了一下信息,道:按照轻重缓急,一共有三个要紧的事。第一,璟帝同意杜将军带兵,由他捎来口谕,要求汝西王的府兵撤出红丹山脉,与20万士兵一同回到汝西王封地。这点,与殿下本人要求的“自保”要求相契合。

  韦鹏:第二,王爷的封地临近北国,近期有些生面孔在边境徘徊,非兵非盗,形迹可疑。与此同时有小股自称北地士兵的军汉在边境村庄滋事,言语猖狂,不知究竟何意。

  韦鹏:第三,因为殿下明确要求杜将军来带这二十万兵,使得太后似乎产生了一些警惕。在太后的授意下,外戚温鹤近日与兵部尚书李继清之女订了婚。这位小温将军是太后同族,这两人单独哪位都不能与杜将军抗衡,但结合起来,就是与杜将军分庭抗礼之势。杜将军习惯以重金维持关系,在家族联姻的力量面前,应该还是会有一些压力。

  聂先生走到杜将军身前,再次将他的佩剑抽出。杜将军一愣,发现聂先生又一次拿着自己佩剑走到了韦鹏面前,剑身一横,便放在了韦相颈侧。

  聂先生冷冷地看着他,道:温鹤是因为外戚,杜将军是因为金钱,不知道韦相又是因为什么,敢欺上瞒下,肆意妄为?

  韦鹏吃了一惊,立刻跪了下去。然而颈侧寒锋仍在,甚至已经切入脖颈,一道血顺着剑刃边缘流了下来。杜渐也一惊,立刻跪在一旁,道:陛下!

  聂先生仍是紧盯着韦鹏,道:我要求你照顾嫡子,是让你确保他始终在掌握之中;至于什么三纲五常经史子集,不过是附加之物!你到底生了什么胆子,竟敢纵容他回到张君身边;又是狂妄到了什么程度,竟敢不经我授意擅自行险?

  韦鹏哑口无言,感到一道冷汗从脊背滑落。他当日戴着面具跟随嫡子,便是做了玉石俱焚的最坏的准备。如果张君安排人手强行抢夺幼子,他靴中有一柄短刀,按照自己与嫡子的距离,足够抽出之后以嫡子为人质再离开那间屋子。但当日张君并没有类似打算,嫡子向父亲行礼之后告辞,一切都很平和。实在不知道,聂先生究竟从何处知道了整件事情……

  韦鹏自己确实行了险,也确实理亏,于是纵然有满腹的理由也不敢在这时候说出,跪在那儿,感觉颈侧的血继续流淌,以至于脖颈的衣领都有些湿漉漉的。

  杜将军有些焦急,又道:陛下!!

  ——闭嘴!聂先生怒吼道,仍是紧紧盯着韦鹏,道,我是已经衰弱到什么程度,以至于你视我如无物,去拥立新君了吗?!

  韦鹏又一愣。聂先生这话,便坐实了嫡子的血缘。这孩子,竟然真是聂先生的儿子……

  韦鹏定了定神,叩首道:臣有罪,也不敢寻求您的谅解。但嫡子如此年幼,臣又怎能……

  聂先生冷笑道:他年幼,你不正好可以大权在握,挟天子以令诸侯。

  韦鹏心想,聂先生这就是气糊涂,您自己还没复位,我这时候拥护嫡子,难道要去南夏作臣不成?您正是用人之际,哪有把人往外推的道理?

  果然聂先生说完脸色就一变,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杜将军眼看场面僵持了起来,说了一句冒犯,伸手抓住了剑身,任由剑刃也割破了自己掌心,将佩剑前段向下按去。

  陛下。他恳切道,臣有一个建议,可以让韦相将功抵过。

  聂先生仍不回话,杜将军就当是默许了,说道,韦鹏之女为贺时送信,也已经来到此地。她若是得知父亲冒犯陛下,必然惶恐,臣建议留她做一些军务文案工作,交给臣下看管。

  聂先生看向韦鹏,韦鹏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臣谨遵陛下吩咐。

  他们几人本来已经约好不再使用“陛下”这称呼,这会儿都忘了个干净。韦鹏心底有些惶惶,不知道该谢杜渐还是该踢杜渐,觉得爱女到了政敌手下必然要受欺负,但这事的根源在自己身上,又觉得自己被人拿捏了,一时间都感觉胸腹闷闷,有些上不来气了。

  聂先生将剑丢在地上,走回桌边,冷着脸坐了下来。他那日在张君床上陡然听见嫡子来到,七魂六魄飞出去一半,一脚竟将张君踢了下去,又被后者扑回来按住硬塞了两个缅铃绑在一侧。这场面已经十分凶险,如果张君决定动手,他和嫡子都将回到张君囊中,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不利场景。但张君最后竟又放走嫡子,就不由得让人生疑。

  聂先生当日惊疑不定的状态似乎给了张君很多新想法,现在身上的痕迹也渐渐消退,他必须要搞清楚这事的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

  最有可能的,就是自己以嫡子为人质离开皇城,确实有张君的默许。那么南夏皇城内部的斗争,已经非常激烈了。

  聂先生从桌下拿出一卷早已经准备好的软布,走到韦鹏面前,道:抬起头来。

  韦鹏又一惊:臣不敢……

  聂先生:你再说一遍??

  韦鹏不敢再说,只得抬起头,由着聂先生处理了他颈上伤口,缠好布之后打了个结,然后将剩下的软布交给杜渐。

  聂先生:你自己来吧。

  杜将军:……

  在杜将军给自己手掌随便裹了一层布的时候,聂先生已经将韦鹏带到桌边,给了他一支笔,道:南夏那边,到底有没有什么可靠的信息?

  韦鹏叹道:南夏虽然鄙弱,但信息这块的工作极为优秀,打听不到最新的。只有一些旧闻,若是抽丝剥茧,应该能找出一些思路来。杜将军常年驻守边关,也许掌握的比臣更多一些。

  聂先生便又招呼杜渐。杜渐对韦鹏有些唇亡齿寒的帮助之意,又有些想让他赶紧死的愤愤不平,捡起自己佩剑,“噌”地插回腰间。

  聂先生抬头瞧了他一眼,不满地哼了一声。于是将军终于从这个难得的俯视姿势里看到了聂先生衣领下一些已经有些淡了的痕迹。

  杜渐呆了呆,“唰”地扭头看向韦鹏。

  韦鹏迎上他的视线,欣喜道:将军看来是有些内部消息要讲。

  杜渐:……

  韦鹏:将军为何这样看着韦某?

  杜渐:卑职对韦相的胆大妄为,刚刚有了新的认识。

  韦鹏惭愧道:韦某已经在反省了,还请将军饶恕则个。

  聂先生:你们两个没完了是吧。

  杜渐回过神,道:陛下恕罪。张君在位这些年,很是注重保密工作,卑职也曾试图派人潜入南夏皇城,打听了一些东西。

  聂先生:说。

  杜渐道:南夏的上一任皇帝,是张君的父亲。张君尚未成年之时,因为庶出且不得宠,离开南夏,直到胁迫晟国禁卫引发宫廷事变。而在这之前的一年,南夏的皇帝,也就是张君之父,因为病重缠绵床榻,其皇长子尚未被立为储君,为了确保能够继承皇位,陆陆续续清理了皇城内的其余兄弟,认定自己将继承大统,故而态度傲慢,轻慢了其他皇子派系的大臣。其中,兵部林锐原本为次子一系,得知张君在晟国发动事变之后,立刻联合了太监金祥德杀了刚刚等不及父亲咽气就已经登基了的皇长子,迎立张君。张君回来之后,其父也已经彻底咽了气,林锐、金祥德有大功,先后升了职。皇长子有二子,均被封王,享厚禄。如果说整个皇族有谁会对张君恨之入骨,那么被外封的二王,以及原本皇长子派系的人都有嫌疑。

  聂先生沉思不语。他虽然待在皇城多年,但身份特殊,对这些事几乎是一无所知的。这些人中,唯有太监金祥德他确实见过,年龄已经不小,身边有些年轻侍从跟随服侍,有一张天生的笑脸,寻常人很难想象他也是个会动刀杀人的角色。

  张君的政治手段,大多来自于自己的教导。如果自己是张君,那么最应该提防的,究竟是谁?

  聂先生道:林锐还活着吗?

  杜渐:两年前在南夏皇城宴饮游乐,凌晨失足落水而死。

  聂先生点了点头。心道,这就是已经解决了一个了。

  聂先生:按理来说这足够威慑一些人了。如果张君还是觉得危机重重,说明还是有其他原因。这个得再打探打探,着重关注一下林锐有没有提携过的官员,跟他有交情的或者直接是师生、师兄的人。该花钱的就花钱,看看能不能拉拢一个过来。

  杜渐拱手道:卑职领旨。

  聂先生又看向他,道:如果朕是张君,该是要挑拨边境,让汝西王动用这20万兵力对抗北国了。这事站在汝西王的角度,其实不是件坏事。汝西王刚刚因为擅动兵武而受罚,理论上来说,对北国发兵一定会被重罚,但只要这惩罚不第一时间到,那就说明璟帝也默许甚至参与了此事。20万兵对抗北国东路绰绰有余,张君想要消解红丹山脉的压力,我们可以不给他更多机会,直接深入推进北地,诱使他也向北追击。如此一来,他的兵力进一步向北拉伸,南部皇城,也许就没多少人了。

  韦鹏:是否需要臣募集士兵?

  聂先生:你先募集着,我还有封信,需要送给夔地,回头我想好思路,还需要你替我写一写。

  到这时,聂先生已经有些疲倦、几人在船中休息了片刻,回到岸边。第二日,众人继续向北,直到正式进入了汝西王封地。

  这是当年的隆冬腊月。一个月后,据说多股北国士兵擅自进入晟国汝西地区,掠夺粮食,并烧毁民居,抢夺牛马钱财;汝西王派府兵抵御,并向北发出警告。无奈北兵狂妄,汝西境内不堪其扰,开春后百姓自发组织民兵击退北兵又一轮攻击,并追击二十余里,打击了北兵嚣张气焰,保卫了家乡安宁。汝西王体恤民情,为了避免事态升级、维护边境和平,解散了境内民兵,提醒治下百姓维护晟、北关系。然而北兵又兴衅事,汝西被迫迎击,结果三个月之内,先占南奎堡,又破瓦塔里,再溃克兹城,北国皆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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