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京城第一纨绔>第五十五章

  温娴听后只觉得有些错愕, 呆呆攥着第五辞紧实细致的腰封,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为何?”

  第五辞将下巴抵在温娴的发旋上,心底既茫然又纠结, 之所以想把温娴寄养在别处,只因白日侯夫人曾与他说过一席话。

  ——“我熟知侯爷的为人,断不会做出有损天下苍生的违心事, 所谓的通敌卖国, 本就是无稽之谈。”

  ——“此事背后颇有些蹊跷, 保不准是有人设局诬陷, 想要置侯府于死地。”

  ——“我乃一家主母,理应与侯爷共进退,可你年纪还小,万不该因为此事而受到牵连,带上温娴一起走, 越快越好, 去往江南,找个无人之地, 隐姓埋名, 等风头过去, 再回来也不迟。”

  第五辞拒绝了侯夫人的提议, 不愿临阵逃脱,当个贪生怕死的缩头乌龟, 若让他自己安享其成, 反而看着双亲受尽折磨, 无异刀割炖肉, 生不如死。

  可恰巧有了侯夫人的点醒,让第五辞开始琢磨起别的打算, 他既不能走,便也不该再拘着温娴,她嫁过来还没半年,对此何其无辜。

  第五辞再次重复询问:

  “我送你去扬州吧。”

  他的语气温和且淡然,仿佛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可温娴还是听出丝丝隐忍的味道。

  她猜得出来,他是想让她出京避祸。

  “我从未想过要去扬州。”温娴兴致缺缺。

  第五辞顺着她的青丝,一根根绕在指间,慢慢劝道:“江南风景美如画,文人才子成倍出,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可是那里没有你。”温娴竖指捂住他的唇,摇头道:“若让我独自待着,跟那金笼里的七彩文鸟有何区别。”

  知她不愿,第五辞也不强求,叹了口气,妥协道:“那便如此吧。”

  他拥着温娴回到卧房,将她抱上床哄到入睡,还是放不下心中忧思,独自行至窗前,望着天边黯然出神。

  子时已过,天地归于黑暗漩涡最深处,四周寂静一片,偶尔只闻几道犬吠之声。

  第五辞回头走向床榻,坐于温娴身侧,伸指探了探她的气息,确保她已经熟睡,才最终下定决心,推门而出。

  ——

  武安侯已在狱中关押了五日,后经传召入到勤政殿,由永康帝单独讯问,却不知为何惹怒圣颜,逼得永康帝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之后早朝例会,永康帝雷霆震怒,随手逮了几个不顺眼的文臣来泄愤,等解了气,才来商议对武安侯一案的处置问题。

  考虑到武安侯本人于民间的威望,多数官员只是默不作声,他们之间大部分人与武安侯并无直接的利益冲突,不参与,不讨论,选择作壁上观,才是为明哲保身,但也有人站出来义正言辞请命要还边疆诸多将领一个公道,势必严惩,以儆效尤。

  群臣激昂,吵吵闹闹,一直拖到三司会审结束,最终判个了武安侯一个削爵查办,流放岭南,而侯府上下,男丁没入官奴,女眷尽数发卖,唯有第五辞一人,因为树敌太多,遭到弹劾,被永康帝下旨贬为民夫,发配西北,修筑长城。

  圣旨既出,此事便已没了转圜之地,哪怕是有永王这类皇亲为之请命,也依旧改变不了陛下的心意。

  当夜,御林军近百名精兵携旨直奔侯府而去,沿途火把开路,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伴随着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威慑力不可谓不小。

  但在众人还沉浸于唏嘘之时,侯府内部爆发了一场惊人的祸事,靠于坊市一侧堆满杂物的柴房不慎走水,因为下人疏忽没来得及报告,等到街坊四邻发现时,火光已经逐渐蔓延了半个宅院。

  后来幸得御林军及时赶到,又经过半夜的扑救,勉强算是止住了火势。

  今夜本就是个抄家的日子,结果却遭此厄运,兵差心里也有些不忍,没多为难,默默收拾东西,打包好物品装入箱子,再拖拽着往外面走。

  兵士们常年操练,力大无穷,做起事来却又不见得有多么的细心,动作简单粗暴,只顾一股脑儿地装箱搬运,塞得满满实实,并不做任何处理和分类。

  残破的武安侯府很快便只余下一座空架子。

  这夜火把连天,整宿未灭,映衬着半空都是如血般的赤红色。

  第五辞扶着侯夫人站在拐角处,这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但因视线较好,可以清晰瞧见院中发生的所有事。

  这一次温娴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往后若无意外,也必定不会再陪伴于他身侧。

  第五辞很明白自己的处境,看了一眼如墨的夜空,到最后按例清点人数时,才携侯夫人款款而至。

  兵差公事公办,淡淡扫过一眼,继而往手中的名册上勾勒两笔,便就算作完了事。

  侯府的下人们自是不多说,一个萝卜一个坑,记录好名字、年岁与籍贯,便由士兵们带离出府,等着下一步的发配了。

  然而诸事打理完,正要押解余下母子时,大伙儿才发现,有人不见了。

  那位身娇体弱的侯府少夫人竟意外失踪了。

  士兵们无不惊慌失措,唯恐办错差使惹来性命之忧,召集全员开启地毯式地搜查,耗时两个时辰,仍旧不见这位少夫人的踪影。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仿若人间蒸发,鬼魅至极。

  不算年轻的将领早已失去耐心,在冲手下发了一通火后,才把视线聚焦在院中那位沉默寡言,始终不曾辩过一句的蓝衣少年身上。

  他面容扭曲,饱含怒气,单手拎住第五辞的衣襟,低吼问:

  “人呢?”

  第五辞别过头,神情淡淡:“不知。”

  “你找死!”将领怒极,一脚对准第五辞的胸口,使出全身力气狠狠踹去。

  第五辞没有抵挡,生生挨了这一脚,尽管摔得落魄狼狈,也最终拼尽全力站了起来,扶住气息紊乱的胸口,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无能之人,才会拿旁人来出气。”他一字一句蹦出来,带着无尽地嘲讽。

  侯夫人厉声喝住他:“辞儿!”

  果不其然,第五辞又挨上猛力一记拳头,这次对方纯粹只是为了出气,出招也是防不胜防,前后时间相隔不过一瞬,他也算是尝试到了拳脚相踢的滋味。

  第五辞闷声扛下,等那人发泄完,才嗤笑一声,怒瞪回去,眼神阴鸷,背脊弓起,像只发狠的小豹子。

  方才被打得偏过头,他也硬是撑着口气没有栽倒在地,如今嘴角都裂开了,有鲜血顺着下颌滑落,滴在地上,他不觉得疼痛,轻轻用指腹抹去嘴角残血,任凭对方再如何出言不逊,也依旧还是那个态度。

  不知,不说,不表态。

  侯夫人见状如何能不心疼,挣扎着想要上前,但被身后兵卒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第五辞试着张张嘴,可堵在喉咙里的甜腥味让他难受地说不出话来,眼看着侯夫人被兵卒拉走,展臂却没办法阻拦。

  如今这般地步,哪还有他撒野的份儿呢。

  第五辞便是咬碎了牙齿,也只得混着血水一口吞下。

  带兵的将领见他已然服了软,趁机又再审问了几句,实在撬不开第五辞的嘴,于是抬手唤来副将,用绳索将他捆住,麻溜也跟着带回了宫。

  永康帝听着下属汇报上来的消息,打从开始眉头便没舒展过,手指看似随意地敲击着面前的桌案,实则肚里早就憋了一窝的火气。

  偏底下各将还在互相推卸责任,他猛地推开面前叠放着的文书奏折,阴恻恻地放声大喝:

  “跑了?上百名精锐之师还逮不住一个女人,所有人都在,为何叫她莫名失踪!”

  “罪臣该死。”底下蹭蹭蹭跪了满地。

  “是挺该死的。”永康帝怒极反笑:“若捉不住人,你们一个个也别想活着回来复命。”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扬手掷出一碗参茶,死盯着空中某点,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还不快滚!”

  底下将领缩了缩脖子,吓得膝弯止不住地发颤,甚至连抬手擦脸的动作都不敢有,任由茶水糊了满脸,才战战兢兢地回道:“谨遵圣命。”

  武安侯府被抄家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内外,作为与侯府沾了姻亲的温府一家,眼瞧着还算太平,可保不齐哪日永康帝就会想起旧事,杀温家一个措手不及。

  温绍元是做好必死的决心了,可付夫人却哭天喊地直嚷嚷要收拾东西回娘家。

  他才刚打听到温娴失踪一事,心绪尚且不宁,回来就听说付夫人在府中闹事,更是觉得厌恶至极,命令下人将付夫人关了禁闭,独自呆坐于书房,彻夜未眠。

  ——

  再次转醒,是在一个惬意宁静的午后,暖阳一点点从窗户缝隙间渗透进来,温柔地铺落在床边。

  温娴甫一睁眼,还没适应有些充足的光线,便听屋外传来两句不大不小的争执声,有男有女,说的是熟耳官话,但声音浑厚,不似丫鬟们的俏嗓。

  她忽觉有些不对劲,撑着床沿连忙坐起来,这才发现所处的房间已然换了风格,屋内陈设简单,两张矮柜,一面桌椅,外加所躺的土炕,普通得一眼便能看完。

  这个地方她从未来过,更谈不上有任何印象。

  这里究竟是哪里?

  温娴拍打着额头,拼命回想清醒时的画面,尤记得当时她还在府内陪着侯夫人一起用膳,因为没有胃口,吃得少,只多饮了几杯茶水,却不知为何突然袭来一阵困意,她担心在长辈面前有失体面,故而借口身子不适,想要回房小憩,谁知一睡便到了这个时候。

  可她那时分明就还在沁园,在那张拔步床上,怎会瞬间移动到这不知名的地方来了?

  温娴掀被起身,趿上鞋子,迅速推开木门,接着吱呀一声响,她还未抬起头,院中之人便似有感应似的奔了过来,一道含着笑意的女声问起:

  “小娘子醒啦?”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辞真的要去修长城了

  他要去搬砖啊啊啊!

  辞:虽然我离开了京城,但京城依旧有我的传说(拿砖的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