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贽/裤从少女腿上缓缓褪下时,少年怀着的那点旖旎心思瞬间荡然无存。
小淑女白嫩的腿上满布着伤痕,又红又肿,许多地方破皮了,还沁出了细小的血珠子,两条腿看上去血迹斑斑。
触目惊心,心疼难抑。
本是一温温驯驯与人为善的小淑女,没想到竟被人使坏害成这样。
少年看得心头揪起,手暗暗握成了拳。
伤害她的人,他会让他们百倍奉还的。
柳婉仍挂在少年胸前,不敢回头看自己的伤,怕尴尬,还怕看了会更痛,“你快点擦药。”她又在催了。
“好。”他心疼地抽了口气,轻抚着她的背,“我会尽量轻一点,痛就和我说。”他恨不能替她痛。
她没吭声,等着他快点儿弄完,就当是出门吃个饭、买个玩意儿那般简单吧!
少年尽量放轻了动作,将药粉轻轻洒匀在她腿上,继而再用绷带松松地缠上一圈。
包上伤口后,再给她轻轻穿上贽裤、裙子,如此一番折腾下来,时辰已到了下半夜。
“你再睡会儿,天亮了我叫醒你,送你回猎场。”他一边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一边压着嗓子与她说话。
柳婉闷不吭声,垂眸摇头,不睡了,睡不着。
少年扭头看她,“你若是……想让我对你负责,我也会负责的。”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今日他脱了她的衣裳,看了她的腿,哪怕只为擦药,这也算是很亲密的接触了。
柳婉仍低着头,缠着绷带的双手垂在身侧,不出声。
今日这番接触,确实令她无所适从,也令她无比疑惑,自己这样算不算被他玷污了贞操呢?算不算呢?
要不要他负责呢?
好头大呀!
“你可否愿意我为你负责?”他执着地追问。
其实也在试探,她究竟会不会答应呢?
倘若她心里装了那个叫小墨的男子,无论如何都该不会答应外男的示好吧?
小淑女抬起头来,眨着雾气蒙蒙的杏眼,“大侠不是……不要我多想么?”
少年一哽,落到了自己的坑里。
幸好有面具挡住了表情,“那要是现在多想一下呢,你会不会要我负责?”
好倔强的男子啊!
小淑女暗暗吸了口气,这让她怎么回呢,她连他名字、身份甚至长相都不知晓,怎么让他负责?
“这件事我得想想。”不过是一句敷衍。
竟然是“得想想”,而不是一口回绝,少年气不顺了,自己吃自己的醋了,“莫非姑娘身边已出现令自己心仪的男子?”
拼命地引导,快说“是”啊。
然而……
小淑女摇头,“并没有,但哪怕没有心仪之人,也不能随意与人许亲,这个道理,大侠应该懂吧?”
好吧,他不想说话了,想去死一死了,反正活着也是了无生趣了。
猎场里。
柳婉失踪的消息并未传到梁仁帝那里,被鲁子恒压了下来,他差人偷偷给他爹吱了个消息后,一直待在林中,并未返回宿营处。
他若是回了,郡主未回,无疑会对郡主名节有损。
建国侯深知事关重大,暗地里给儿子指派了一队人马,让他们在林中连夜寻找,誓要将郡主寻回。
只是,那队暗暗派出的人马将林子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郡主半点踪迹。
另一厢,崔若云也在好奇,狩猎的人都回来了,怎的就不见小淑女的影子,也没见到那世子爷回来。
她特意去鲁家的毡帐处询问,一侍卫模样的男子客气回道:“女医有所不知,郡主与咱们世子配合甚是默契,射杀了不少猎物呢,两人一时兴起,想射杀黎明时分才会出现的野猪,故尔决定宿于林中。”
崔若云听得一哽,这不是无稽之谈么?
别人是怎样她不知道,但说小淑女会为了射杀野猪和一并不相熟的男子宿于林中?打死她她也不信。
崔若云莫名觉得事有蹊跷,敷衍地诺诺应声后便回了自己的毡帐,待夜间众人都歇下,她这才换了一身夜行衣,想偷偷地潜进林中。
她担心小淑女的安危,得去找找她。
她虽是个女医,却也练了些三脚猫功夫,防身自然不是问题。
躲过猪场外围的守护后,她轻易进入了林中。
天空月朗星稀,霜色月光透过树梢漏下来,形成一片雾蒙蒙的光影。
崔若云踩着满地的枯叶,四处探望,嘴里还喊着:“郡主、郡主,你在哪里呀?”
没人回应她。
四周只有彼此起伏的虫鸣声,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鸟叫声,不同的叫声混在一起,听上去多少有些诡异。
崔若云胆大,不怕邪神,偏偏就是有人要装鬼吓她。
“胆儿好肥,竟敢夜闯阎王殿。”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阴气森森的低吼,崔若云转身,一道白影飞快地从眼前飞过。
“你谁呢?”她淡定地问,淡定得让对面的“鬼”瞬间怀疑自己的演技。
“我乃白无常大人。”白影在空中绕着崔若云转了一圈,落在了她正前方的空地上。
一袭白色长袍,口中还耷下一条长长的红色舌头。
崔若云冷笑一声:“神神叨叨的,我还是黑无常呢。”说完也懒得理会那人,转身继续往树林深处走。
“白无常”表示很挫败,自己这身装扮明明已经很吓人了,怎的就吓不住那人呢,他不信,得再努力一把。
转身腾空而起,在崔若云四周乱飞:“白无常来索命,你速速拿命来。”声音拖腔拖调,想故意制造出恐怖效果。
崔若云从地上捡了一根木棍,重重朝空中的白影掷出去,“滚开,别像狗皮膏似的甩不掉。”
木棍擦到“白无常”的衣摆,衣摆上霎时落下一抹泥土污渍,好气!
“白无常”迅速从空中落下,心疼地去看脏了的衣裳。
崔若云趁势上前,伸臂就摘掉了“白无常”的红色舌头,不过是一截红布而已,演技还比不上她一个指头。
“一个大男人,装神弄鬼,丢不丢人。”说完还不忘鄙夷一笑,转身继续朝前走。
“你是女人?”此人虽一袭男装,身形却很是婀娜呀。
崔若云懒得理他。
“你站住。”男人很挫败地嚷道。
崔若云站住,“干嘛呢,还想装白无常?”
“你弄脏了我的衣裳,今天才换上的新衣裳。”
“那又怎样?”
“你给我洗。”
崔若云觉得她大半夜遇上了个神经,戏谑道:“你报上名来,我下次去给你洗。”
“刘逍。”
呵,名字倒是正常,这脑子怎的就像有粪呢,“好,回头见。”她懒得再纠缠下去。
“你骗人,你连我的住址都不问,如何给我洗?”刘逍满脸怨气地站在雾气蒙蒙的山道上,抓着脏了的衣摆,早没了演白无常时的翩翩英姿。
崔若云一声嗤笑,莫非他还真信了她会去洗?
转过身来,看他,光线暗,他又一袭白衣,更重要的是一身娇气,“你油头粉面的,到底是男是女?”
简直是五雷轰顶!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刘逍觉得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被践踏:“你弄脏了我衣裳还不够,还想弄脏我的精神?”
“我还想弄脏你的身体呢。”很“负心汉”的语气。
“你……不要脸。”刘逍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崔若云迈着豪迈的步子转身,行至他跟前,从他手里抓过那脏了的衣摆,快速打了个结:“好了,看不到了,干净了。”
刘逍:“……”玩儿他呢?
崔若云鄙夷地斜了他一眼,指着他鼻子警告道:“别再跟着我,狗皮膏药。”
狗皮膏药刘逍:“谁跟着你了,我……我也有要事。”得将宋墨那家伙拖回去敷腿了。
“那就请便吧。”崔若云冷哼一声,消失在了旁边的山道处。
刘逍也懊恼地哼了一声:“男人婆。”
崔若云在林中寻了半宿,总算与鲁子恒的人会合,知道了前因后果,她反倒冷静了,“郡主的马,为何会突然发狂?”
鲁子恒一脸迷茫:“在下也不知,那马我还让下人骑着遛了两圈,看似很温驯。”
两人一时无言,只得分头去找人。
柳婉再次出现在林中,是在次日的辰时。
面具男抱着她跃过了两座山峰间的悬崖,将她稳稳地放在了猎场的树林里。
“你往前走50米左右,便能遇到正在寻你的人。”宋墨早就瞄准了能让小淑女安全回去的位置。
“大侠好歹留个名姓,来日我好找大侠报恩。”她站稳后扭头问他。
“不方便留名姓。”他朝她摆了摆手,转身往回走。
刚升起的一抹晨辉洒下来,落到他身后,看上去金灿灿的。
他好高啊,估计跟小墨差不多高呢。
既然不方便留名姓,她也便不强求,拖着仍有些发胀的腿,一拐一拐地朝前走去。
“前面那人,好像郡主。”有侯府的护卫发现了她。
“是郡主,郡主。”
崔若云从远处飞奔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走近后一把将她抱住:“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就知道。”
柳婉身上有伤,被崔若云撞个趔趄。
“怎么啦?”崔若云满脸担心,这才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目光落到她缠着绷带的手上,“你受伤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没事,圣上可知道了?”她就担心事情闹大。
崔若云摇头:“世子一直没回去,在林子里找你,替你瞒着消息呢。”
柳婉闻言长长舒了口气。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摔了一跤。”她不想好友替她担心。
鲁子恒也随后赶到,满目关切地看她:“郡主可还好?”
柳婉忍着腿上的痛朝他福了福身:“多谢世子,我一切都好。”
鲁子恒舒心一笑,斯斯文文的,话虽不多,却处处替人着想,是个暖心的人儿。
回去的途中,崔若云与柳婉同乘一辆马车,“郡主,不是我要给那世子说好话,这次还真的多亏了他,不然你一个闺阁小姐,在外失踪一晚,还不知道人家会怎么编排呢,他可是实实在在为你挡了流言。”
“我心里自然知道。”柳婉有些疲惫,昨晚压根没怎么睡。
“反正你现在也没订亲,我倒觉得世子爷是个不错的人选,若是他来提亲,也是美事一桩。”
柳婉清浅一笑,没接话头。
覆着面具的少年藏于树梢,看着小径上的马车踏踏而过,他听力极好,车里崔若云那番话自然也入了他的耳中。
“呵,还美事一桩?”他自言自语,双拳握紧,握得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