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冁嬮>第二十五章

  哪料一转身,零庶母忽然爆起出手,一掌按在他后心。

  这一掌乃她竭尽全力所击,好生厉害,李长8惨嚎,整个人从窗外摔了出去。有几人立即跃出:-O,但殿外只余一大滩鲜血,人却乘夜潜逃,踪影全无。

  这一起意外事发突然,举派震詟,皆想不到一向高风亮节、怀瑾握瑜的大师兄竟心怀鬼蜮,更想不到他手段高明至斯,竟连掌门也不幸遭其毒手。心思细腻之人却想到这中间疑点重重。光明神域所以门徒自幼均是孤儿,本派便是安身立命之所,深受零怒大恩。何况李长轩在本派地位崇高,可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7得师傅寄予厚望,是未来一派掌门,怎会突生鬼胎,恩将仇报?理由何在?动机何在?中间!乎你只怕另有不为人知的曲折。

  零庶母对此不以为意,愤慨道:“这孽徒面上尊师重道,其实狼子野心,觊觎这个位子已久,只盼掌门早早死了,他好独揽大权,有此奸计,何足为奇?亏得咱们这些年呕心沥血、极力栽培,竟养出了这么一头白眼狼!”

  虽同门之间朝夕相处这许多年,李长轩的人品德行大家了如指掌,干出这等弑师叛逆的行径委实难以置信,但他而今所作所为众人亦有目共睹,即使与他私交甚厚一党亦无以为辩,白眼狼之说真正是恰如其分。

  有人又去推敲李长轩所以能重创零怒,绝非以武取胜,而是行阴谋诡计使诈,然究竟是何阴谋,却有待侦查。

  众人一阵捯饬,半个时辰之后,总算落实。原来李长轩早有筹谋,之前用膳时便暗中投毒。此毒药性猛烈,但发作较缓,夜间梦中毒发,一发而不可收拾,零怒便运功压制。李长轩早已窥伺在侧,趁其运功心无旁骛之际痛下杀手,一击成功。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未料到零虑竟会彻夜失眠,闻音而至,非但没能如愿,反而功亏一篑,赔了夫人又折兵。

  零虑救援得早,及时替他封穴止血,故而外伤虽重,倒与性命无碍,只是他体内尚未完全逼出余毒较为棘手。门中素有深谙岐黄精通医术之辈,大肆诊断,均唉声叹气、面带忧愁。零怒所中之毒乃是一味极其稀罕的阴寒毒物,损脏蚀腑、断肠夺命。。只消入口,七日内若无法可解,则全身溃烂,尸骨无存。

  众人并不知此毒究竟姓甚名谁,只是大致揣测。经医者推论,零怒所以悄无声息便中了毒,全因祸从口入。先前用膳时人满为患,一桌子佳肴珍馐人均食之,然中毒者不过零怒一人,表明李长轩非是往膳食中喂毒,况且这毒物既然稀罕,他手中所持分量想必也十分有限,倘若给众人分食,功效大打折扣,未必能毒倒零怒。李长轩便将剧毒涂抹在他所用的碗口玉筷上,如此方才神不知鬼不觉,奸计得逞。

  这一晚零虑通宵达旦守在父亲榻前侍奉,直至黎明破晓、晨晗初晞才觉微有困倦,被阿娘好说歹说劝回闺房歇息,但睡不过半刻钟,却又惺忪而醒。

  最近正值多事之秋,灾厄人祸性命垂危接踵而至。先是与阿颛失散,出生入死;而今父亲又遭逢大难,也不知能否挺得过去。与阿颛这一别,亦可能从此缘灭,江湖永别。

  众人数十个时辰焦头烂额,将储宝阁中珍藏了百余年的灵丹妙药笼统翻出,酌量倾于零怒,用以抚平创伤,镇辑体内剧毒。从子夜直忙到正午,面色总算由苍白渐趋红润,性命暂无大碍。只是他受伤颇重,几个时辰过去仍昏迷未醒。

  但此法治标不治本,虽一时苟延,体内剧毒到底未能祛除,待七日之后药效一尽,立即便如洪涝般波涛汹涌四处扩散,届时纵有大罗神仙亦回天乏术,需尽早设法求得对症解药根除余毒,方无后患。只是此毒称谓如何,众人尚且不知,又怎明化解之道?当真是从何说起。

  晌午三刻,零怒昏昏沉沉醒转过来。零虑大喜若狂,忙将案前药膳端来,一番望闻问切,明确阿爹果真暂无大碍,方才如释重负的长吁口气。

  零怒武功通神,又经药膳滋补,兼之一夜休憩,虽大梦初醒,却精神健旺、神采奕奕。醒来即见闺女夙兴夜寐守候在侧,大感欣慰。思及自己近两年未曾一尽为父之则眷注过她,委实愧疚难当。

  询起昨夜事发经过,得知自己一向视如己出的大弟子竟如此大逆不道,心头登时痛如刀割、心寒无地。他正寒得不亦乐乎,蓦地神思一凛,一桩大事浮上心头。袖口一揪,急道:“凫灵仙境一行战况如何?将护法可有笺函捎来?虑儿是往灭神峦归来,可知情状?”

  这两日众人只顾着阖家欢睦,竟将关乎天下乾坤的正魔之战抛置脑后未予理睬,此刻一提,零虑顿时恍然。她却并不忧心,宽慰道:“阿爹且放宽心,我方正派大占人和之利,定然旗开得胜,戮尽天下邪魔外道。”

  零怒愁眉不展,忧心道:“天时地利人和,名门正派三占其一,并无胜算,倘若魔教精锐受召而归,只怕大事不妙,我方非全军覆没不可,需立即派遣前线飞鸽传书……”

  他正指挥若定,外门忽有弟子来急匆匆来报,说是大敌攻山,而今已闯破山前壁垒,数十名弟子血溅当场,敌营约莫千余人马,正是远赴壁山的一干魔教精锐之师。

  晴天霹雳蓦地从天而降,众人这一骇简直五雷轰顶。零怒不敢相信自己一语成谶,赫然从榻上一跃而下,失声道:“休得妖言惑众!我教山前九险、十大天堑,防守重重,魔教要攻破关卡谈何容易?”

  那弟子匍匐殿前,战战兢兢:“回……回禀掌门,敌人不知为何竟似对我派部署皆了如指掌,全不受阵法阻碍,不废吹灰之力便突破防守,径直上山来了!”

  零怒默了一默,忽地一掌拍在案上,声色俱厉:“若非本教弟子,旁人绝难毫发无损便攻破我派守御。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为其威逼而供,那必是有人收了魔徒好处,吃里扒外,对其通风报信!”

  零芳迹喃喃而语:“昨日阿爹重伤,今日魔徒便大举来犯,天下哪有这般巧合之事?我看那通风报信之人必是李长轩无疑!”她剖析得合情合理,话一出口,顿收附和。

  零虑从鞘中拔出长剑,愤然道:“兵临城下,大敌当前。眼下并非追究责任的最佳时机,待歼了强敌,护得本派周全,再来追根究底。眼下阿爹负伤,不能出手,只能依靠咱们弟子辈了。”

  她这厢方才语毕,话音尚未落地,门外弟子疾速来禀,说凫灵仙境大长老东方宰在山麓大放厥词,扬言倘若零怒识时务知大体,肯将掌门金印双手奉上,并率教中群众恭迎他老人家亲自继承掌门之位,并从此改旌换纛,拜入凫灵仙境门下,以千秋高寒马首是瞻,便大发慈悲,放饶一派门徒不死,反之则人亡教亡、死无葬身之地!

  零怒听罢,只气得七窍生烟,但他身中剧毒,越是气恼便越无力。

  零虑将父亲搀回榻前,高声慷慨道:“今日敌人虽来者不善,且我派半数人马皆已远征,讨伐邪帮而去,但余下的同门倘若和舟共济,也足矣抗敌护教,各位切勿惊慌、自乱阵脚,咱们叫那半宵小有来无回!”

  敌人来势汹汹,且有备而至,举派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零庶母不忘长他人志气,怼道:“说得倒也容易,敌方尽是精锐,教中高手却早已尽数出山,强弱委实悬殊。他们便是知悉此节,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攻上山来,正面交锋无异是自寻死路、徒添伤亡。”

  零怒焦急万状,苦无善策,不耐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有什么提议且快快说来,眼下群弟子勉力防范,已力所不及,再耽搁些时辰,你还没踏出去,人家便先打进来了!”

  零庶母欲待出言,零虑抢口道:“二娘的意思是要我们做一回缩头乌龟,摆开护山大阵竭力防卫,以行缓兵之计,一面传书就近,与各大正派求援。届时我方人数一众,强弱颠覆,便无惧强敌了。”零庶母道:“正是!纵然此举有损威风,但只消援兵一到,敌人自会知难而退,避免了弟子死伤,有何不可?”

  零怒一扬手,将她否决:“此言差矣,彼时虑儿从凫灵仙境传来敌方精锐远赴壁山之讯,说有数千人众之多,而今山下不过仅仅千余人聚首。我等尚不知其底细,保不准此时此刻邻近的几大门派亦遭侵袭。何况对方既有备而来,定是将地形山势都一一参透方敢为所欲为,只怕即使摆开了这护山大阵亦无济于事。”

  正说娓娓而谈,殿外线报又来。与之前两遭不同,这次却是大快人心的喜讯。原来是将楚率领本派远征的幸存弟子凯旋而归,遥遥望见山前刀光剑影,一探便知正是魔教喽啰大肆攻山,兹事体大,他未敢轻举妄动,在数里之外觅了藏身之处,立即传书送上山来,请示掌门眼下从何是好。

  绝境中外援来池,当真是天降甘霖。零怒眉开眼笑,立即提笔从书,传了回信。直言令他不必多绕弯子,携军冲锋即可,总坦这方也即刻举旗。敌人目前仅仅千余人众,双面夹击之下,即使对方都是精英,总难以寡敌众,何况开战山麓,己方占尽地利人和,焉有战败之理?

  信笺送出,众人左等右等,如坐针毡,竟始终未得回音。各人心怀忐忑,愈加惶恐,山下亦无讯报送来。周遭安安静静,窗间风和日丽,仿似并无什么异样。等了个把时辰,零怒正要派人外出相探,南方山谷中蓦地响起一声鸣镝,尖锐犹如刀刮镬底,乃形势有变,大事不妙之意,众人面色一变再变,混不知何以至此。

  零怒再也坐立不住,翻身下榻,快步疾奔出殿:“我得亲自去看看。”他执意以身犯险,众人劝慰无果,紧随其后,一齐下得山来,只见众弟子有条不紊的列起大阵,敌人却不知所踪,只余数百具阵亡的尸首,也皆是本派教众。

  零怒痛心疾首,眼下却分不出人手安顿,寻思多半是将楚一方行迹败露,敌人岂山而绞,又许是将楚调虎离山,使何妙计引远强敌,以保山门太平?倘若如他所料,何以未曾支会一声?

  正要筹思策划,零虑视力远眺,只见右首山谷那条嶙峋之径有物挪移,约摸是一大披人马成群结队,合伍攀援而上。她张目极觑,识出将楚。往谷下一指,喜道:“将护法上山来了!”可将楚身后人流源源不断的尾随,她识出其中一人身形,正是凫灵仙境大长老东方宰,大感疑惑:“他们怎地入了敌人阵营?”零怒目光远较旁人敏锐,一瞥之下,大惊失色:“不好,将护法一方给他们擒住了!”

  众人瞠目结舌,山下并无刀兵相接之声传来,何以忽然便受制于人?零怒自己也大惑不解,待得对方到得近处,一个个望过去,果不其然,光明神域一干人等上半身都遭束缚,为对方推推搡搡押上山来。

  东方宰连同凫灵仙境数十名高手靠前一站,神色桀骜,寒暄笑道:“零掌门别来无恙,多日未见,可还安好。”零怒于自家弟子之前毫不掩饰惊慌,外敌当道却是泰山崩于前而临危不乱,颇具一派之主的威严风度,周旋道:“多谢大长老关心,本座最近人逢喜事,心情甚好。”东方宰笑意更盛:“原来如此,那就好。只是老朽今日听闻零掌门似乎身染痼疾,呵,零掌门何许人也?神功盖世、天下无匹,哪有此等谬误之说,想来定是谣言了。”虽自问自答,但意思也不言而喻。他先前攻山,大放厥词毫不客气,眼下当面交流,说起话来却委婉斯文、拐弯抹角。

  受了讥嘲,光明神域一干弟子皆忿忿不平,零怒却坦然道:“长老此言差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本座而今确实遭殃,只因中了歹人奸计。”东方宰佯装愕然:“哦?竟有这等事,那可奇哉怪也。贵教防守固若金汤,外人绝难突袭,莫非是贵派良莠不齐,有人以下犯上?”零怒咳了一声:“大长老这话又错了,我辈既然自诩名门正派,自当行光明磊落之举。只有那许多行若狗彘的无耻之徒,才玩弄下流鬼蜮。”

  这几句话怼得酣畅淋漓,零虑险些便要鼓掌叫好,总算忍住了。东方宰等闻言霎时语塞,目眦欲裂。零怒一挥袍袖,接着续道:“明人不说暗话,诸位此番这般大张旗鼓光临本教,意图何旨本座也已知悉。我光明神域一隅之地,能得东方长老另眼青睐,吾倍感荣幸,只是我辈江湖中人,素来崇仰于武,甭论何门何派,掌门之位皆由能者居之。若非技冠群雄,金印绝不示人。以东方长老的本领,要想单打独斗技压群雄想必是绰绰有余,自也不会去效仿那些个奸佞宵小之辈,行使下三滥的卑劣伎俩。”言下之意是说,你们要想篡夺我掌门之位,除非比武较量,凭胜负而定,否则便是痴心妄想。

  他见己方人马太半落入敌手,对方定要胁以为至,逼他掣肘让位,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上之策,便出言先声夺人。

  岂知东方宰不为所激,仍桀桀冷笑:“只怕要令零掌门失望了。”命喽啰将俘虏押生前来,拳打脚踢将其放倒。他侧身让开一步,伸掌按在将楚头顶百会穴上,挑眉道:“零掌门,老朽奉劝你还是慎言为妙,切莫因逞一时之快害死了你这许多同道。他们是死是活,终究还是由你裁决。”

  一语毕,光明神域一方弟子立时哗然,各种污言秽语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东方宰连连冷笑:“我等并非正人君子,自不尊奉你们那一套。若非玩弄阴谋诡计,岂能坐实宵小之名?零掌门,是要金印还是你同门之命,你尽可任拣,老夫绝不逼迫,你说选谁便选谁。”

  他有恃无恐,即使零怒执意冥顽不灵,他也尽可大开杀戒将将楚一党毙了,届时仍占人和优势,强行攻山亦有把握。至于掌门金印,则另寻妙计。

  数月前,境君夫人得知壁山产有良药,可祛境君之疾,然此山地势险峻,百脉千峰、十里绵延,极难攀援,要在崇山峻岭中寻求一株草药无异于大海捞针,于是教中高手便倾巢而出,齐赴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