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扶摇上青云(科举)>第86章 错成偶

  ◎沈长林长大了◎

  白柒柒想呼救, 奈何一只粗糙的大掌,死死捂住她的口鼻,瞬间天地倒转, 她的肩胛骨硌在地砖上,生疼。

  “呜呜……唔。”少女的呜咽求饶在喉间微声翻涌, 泪珠无声滚落。

  明明梨花带雨,落在吸饱了帐中香的络腮胡汉子眼中,却媚.火撩.人。

  空气中传来衣帛撕裂的碎响, 白柒柒只觉胸前一凉, 她脸色倏然苍白,拼命地推着身上满身汗臭味的粗鄙汉子,但她的力气太小了,如蜉蝣撼树,丝毫不起作用。

  “不对啊,刚才那小娘们怎么进那间屋了。”

  躲在树荫下等时机的三角眼和刀疤脸正意.淫的起劲,一时不查,过了片刻才发现异常情况。

  三角眼摸了摸小胡子, 站起来冲同伴示意:“走, 看看去。”

  二人来到虚掩着门的厢房外, 透过门缝和微动的布帘,只见满室香.艳。

  刀疤脸大惊:“老二, 亏哥们好找, 你怎么死到这来了?”

  三角眼将厢房里外看了两遍:“不对, 他们人呢?!”

  接着他往后窗看了眼,只见窗户大开, 下方还有杂乱的脚印:“不好他们跑了, 老二, 老三,我们快走!”

  吸入大量帐中香的络腮胡现在就如畜生一般,哪里还有神智可言,见兄弟这么猴急,刀疤脸道:“要不,让老二泻了火咱再走吧,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大会。”

  “那倒是。”三角眼道。

  白柒柒的内心疯狂的拒绝着,手脚拼命乱踢,人在绝望之际会迸发出强烈的能量,她竟然踹翻了旁边的小木桌。

  ‘哗啦’一阵脆响,木桌上的茶具砸的七零八落,上面还有壶陆清栩一行人烧好不久的沸水,霎时淋了络腮胡满背,烫得他龇牙咧嘴,一时怒火中烧,狠狠甩了白柒柒一耳光。

  这巴掌打的白柒柒头昏脑涨,嘴角也淌出了血,但她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趁络腮胡松开捂她嘴的手,大喊:“救命……唔唔。”

  只一瞬,刀疤脸的铁掌又捂上来,这次不仅捂嘴,连白柒柒的鼻子他也一并捂住,事已至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白柒柒憋得肺都要炸开了,缺氧之际,视线慢慢模糊,唯有粗鄙汉子狰狞的面孔,依然在眼前挥之不去。

  “什么声音?”

  与此同时,一道清朗男音响起,林月贤今日和友人有约,要在焱火寺商量一些事,正好约在这排僻静的厢房中。

  小厮一脸茫然:“少爷,我什么都没听见。”

  林月贤摇着竹扇,点了点小厮:“那你下去打点一下,准备些好茶端来。”

  小厮得令跑开,林月贤缓缓踱步,一边摇扇一边往厢房走,他确信自己没听错,先有茶盏碎裂之声,后有女子呜咽,但现在静耳细听,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待他路过其中一间时,见得大门紧闭,里头却静悄悄的,总觉有几分古怪,正巧窗户纸破了一个洞,林月贤随意的往内瞧了眼,脸色猛然一变。

  倏忽之间,林月贤抬脚踹开了房门。

  素素在教坊司期间,她和她的小姐妹们没少被粗鄙男子吃豆腐占便宜,爱屋及乌之下,林月贤特别厌恶男子强迫女人。

  七尺男儿对弱女子下狠手,算什么好汉。

  “松手!”林月贤在平昌时同沈长林沈玉寿他们练过大半年功夫,从那时打下基础,回京后又找名师学过几年,如今的林月贤虽左手有旧疾,但是对付一般的宵小之徒,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一脚踹开了白柒柒身上的络腮胡,绷直嘴角满脸寒意的瞪着三个大汉。

  三角眼懊恼的直拍脑门,今日之事一步错步步错,难道要将眼前的锦衣公子一并灭口么,可他看起来身手很是不错,哪怕是三打一,也不一定有胜算。

  “少爷,发生了何事?”

  恰在此时,林月贤的小厮回来了,看见眼前一幕,不禁惊叫出声。

  厢房这边接二连三的发生动静,加上日光愈发毒辣,越来越多的香客需要休息,于是偏僻处的厢房人也多了起来。

  “呀,这小娘子怎得了?”

  “光天化日佛门清净之地,实在有伤风化。”

  看客们先注意到的,自是白柒柒凌乱的鬓发,和裸.露的大片雪色肌肤,看那旖旎的样子,任谁都知发生了什么。

  白柒柒揪紧手指,获救的欣喜很快又变成了绝望,她飞速思考,今日之事是藏不住了,她要是这样回了白府,继母一定会蛊惑父亲,让他送自己去尼姑庵做姑子,以全家族名声。

  不,不行!她不要伴青灯古佛一辈子,她还要嫁人生子的,她做错了什么?前半生已经够苦了,后半辈子,一定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林月贤蹙着眉,令小厮驱散诸人,然后俯身去扶白柒柒,想告诉她,今日之事,他将一帮到底,会尽量想办法让有关人员闭嘴,并封锁消息。

  林月贤生的一副很秀美的长相,只是近年事情经历太多,身染几丝冷冽阴鸷,是以白柒柒见他几回,都心生惧意。

  但今日的他,目光是那般温柔,危急关头好似天神降世,拯救她于水火,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就请救她到底吧。

  白柒柒死死攥紧林月贤的胳膊,力气之大,勒得他生疼,紧接着就见眼前少女咬着唇,泪水簌簌滚落落,一头扎进自己怀中的同时,放声大哭:“月郎,我的身子已给了你,一切是心甘情愿的,但是月郎,求你给我一条生路。”

  林月贤下意识要推开白柒柒,但白柒柒的双手死死箍住他的腰,一时竟挣脱不开。

  这女人疯了?她在胡说什么?

  “求月郎,给我个名分吧,哪怕为奴为婢,我也心甘情愿,呜呜呜。”白柒柒将脸贴在林月贤的大腿上,仰头望着他苦苦哀求着。

  白柒柒这个举动,连屋内的三个汉子都惊呆了,这小娘们反应够可以的啊,三角眼急忙高声附和:“我们刚才一进来,就见这位公子和小姐在做那事,唉,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呢,但男人既然做了,就得对人姑娘负责,大伙说对不对?”

  “唉,那是啊,不然就是畜生不如!”

  “这位小姐也是,怎么那样糊涂,还有这位公子,瞧着一表人才,竟要学陈世美做负心汉了么?”

  围观的人太多,林月贤的小厮根本驱赶不过来,三角眼的话又煽动了围观者的情绪,接着趁群情激愤,场面混乱之时,悄悄溜走了。

  林月贤绷紧身子,睥睨着脚下女子,觉得好笑,竟敢恩将仇报攀扯他:“谁给你的胆?”

  说话的同时,他脸色倏然一冷,寒如腊月之雪,一片森然,全无方才的温情。

  白柒柒一瑟缩,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求饶:“林公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如此对你,但是求你救救我,我失了清白名声有碍,白家容不得我了,我的性命全赖林公子一念之间,你们男子,染上一些桃色新闻,不过是酒桌间的笑谈,对来说,却要到自我了断的地步。”

  她提到了白家,林月贤才觉出此女子面熟,拂开她脸上碎发后,才认出,这是那个白柒柒。

  林月贤掐住她的下巴,寒声问:“所以,你想嫁我?”

  “不,我不敢肖想,我知道林公子马上就要和采月郡主成婚了。”白柒柒轻蹙峨眉,“只求公子给我一个妾的身份,今后我定做牛做马,以报公子大恩。”

  林月贤微挑眉,脱下外袍裹在白柒柒身上,然后将她抱起:“好。”

  今科探花和世家小姐在佛寺苟.合被人当场戳破,林文二家的人知道了,应该会气得吐血吧,长公主得知准女婿在婚期前夕纳妾,应该也会气的肝疼。

  至于皇上,林月贤微微一笑,从琼林宴上他安心赐自己歌舞姬的举动就可以看出,在男女之事上,圣上对男子是极其宽容的,只要他对采月郡主‘好’,一切何虞。

  林月贤最后才想到郡主,采月郡主那边他一点都不担心,这女人对自己死心塌地,只要略略哄上几句,让她做什么都会答应的。

  看着这几方人痛苦,他有种施.虐的快.感。

  “快!就是这里!”

  一队穿铠甲的士兵在沈长林沈玉寿的带领下,匆匆往厢房这边跑来。

  方才他们逃出后,药的后劲犯了,在树荫下歇息了片刻,接着去寻陆清栩的哥哥陆清瀚,两队人马汇合后,陆清栩及侍女在陆清瀚的安排下去看大夫,体质较好的沈长林和沈玉寿,则负责带人来围堵贼人及调查案情。

  沈长林走在最前,一眼就见林月贤抱着一女子从房中出来,再往屋内看是一地狼藉,先前被他们捆住的络腮胡早已不见踪迹,而围观的香客则议论纷纷。

  “月贤,这是怎么了?”

  沈长林追上前问道。

  听见熟悉的声音,白柒柒鼻子一酸,将脸埋在衣裳下,一动不动,林月贤淡淡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是在议论吗?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玉寿走进厢房,见地上有一枚珍珠耳环,边上还留着一截布绳,正是他们用来捆络腮胡的那根,只是绳子已被暴力扯断了。

  兄弟俩皆觉疑惑,不一会安顿好妹妹的陆清瀚也赶了来,和沈家兄弟一样,也被事情的奇怪发展弄得满头问号:“这件事我会禀报家父,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好。”沈长林说罢关切询问:“不知陆小姐现在情况如何?”

  “好些了。”陆清瀚懈一口气,“二位公子也随我去医馆叫大夫给看看吧,以防万一。”

  沈玉寿也觉这样更妥当:“恭敬不如从命了。”

  马车从焱火寺驶出,快速返城,很快就停在一家名为瑞康的医馆面前。

  陆清瀚先跳下车,介绍道:“瑞康医馆乃我姑母所开,都是自己人,随我直接去后院吧,清栩也在。”

  瑞康医馆在华京城极其有名,分号数十家,之前沈长林便听说过,只是不知医馆的创始人,竟是陆家的女眷。

  沈长林不由的赞叹道:“您的这位姑母,真乃女中豪杰。”

  陆清瀚微抖眉梢:“哦,沈公子真这么看?”

  “自然。”沈长林点头,“这还能有假。”

  沈玉寿也道:“无论男子女子,只要有志向并为之拼搏,都乃真豪杰。”

  后院很快就到了,陆清栩唤来一个小药童,让他去安排个老大夫给沈家兄弟诊脉,小药童给客人倒了凉茶后颔首去了。

  这院子原本很宽敞,但院中摆放了很多晒草药的木架子,墙角下开辟出一畦畦种植草药的土地,因而显得拥挤,但吹着阵阵凉风,嗅着淡淡的中药味,沈长林觉得有种别样的幽静。

  陆清瀚道:“像二位这样胸襟广阔的男子,毕竟是少数呀,我陆家有祖训,凡是陆家子孙,皆需自食其力,为人正直,无论男女,皆要学习技艺,男子不可沉迷享乐,女子不可溺于后宅之中,天生我于世,必有其用,吾必修其德,方不负人世走一遭。”

  沈长林沈玉寿还是头次听见这样开明豁达的祖训,沈玉寿由衷赞服:“这话说得好,陆家高祖的见识越超常人。”

  陆清瀚微微一笑:“唯一不妙的,就是我陆家的女子,从此难嫁,明明婚前说好陆家女嫁去后不会全溺于后宅,她们或经营产业,或学医理,或为女师,头些年还可被允许出门,时日一久,夫家往往食言反悔。”

  “哼,难嫁就难嫁,不嫁又如何,到底是世间男子庸碌窝囊的多!见不得女子比他们优秀。”

  三人正说着话,陆清栩从里屋出来,说着坐下来,见她气色已恢复如常,沈长林算是安心了。

  “陆小姐的话,有道理。”

  陆清瀚似笑非笑:“她是被家人宠惯了。”陆清瀚话虽如此,但是对他这任性并谨遵祖训的妹妹,还是感到很自豪,小妹从小和姑母学医,得其真传,将来可继承其衣钵矣。

  “怎么还不见大夫来?”

  陆清栩轻拍胸膛:“哥哥,我不就是现成的大夫么,由我给二位沈公子诊脉就是。”

  沈长林颔首作揖:“那便有劳陆小姐了。”

  一旁的沈玉寿也道有劳。

  初见陆清栩时,无论是她的相貌、气质还是谈吐,都会给人一种清冷而难以接近之感,但多接触几次后沈长林发现,这位貌似高冷的陆御史之女,不仅不冷,反而是个好客的小话痨。

  “二位公子应是常年习武吧,身骨很好,药效已自动散了,不过还是吃几粒清心丸吧。”陆清栩说着拿出两瓶药丸给他们一人一瓶,“余下的留作不时之需,此药中暑发热时,也可吃得。”

  “多谢陆小姐。”

  “客气什么,今日若不是碰巧遇见二位,我就危险了。”

  陆清栩笑起来时,唇畔竟还有对梨涡,额前碎发随清风微微飘荡,眉眼含笑,显出少女才有的明媚来。

  沈长林一个恍神,不由的失神片刻,然后才觉后怕:“是啊,希望早些查明真凶,将下药的贼人绳之以法。”

  “定要如此!”陆清栩素来嫉恶如仇,况且这事犯在自己身上,更不能轻易放过,“只是后来林探花怎会出现在哪儿?”

  沈长林沈玉寿以及陆清瀚对视耸肩,均表示不知。

  “罢了,慢慢细查吧,时日不早,二位用药后歇息片刻,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陆清栩说着站起来,“二位喜欢吃什么?医馆向来吃得清淡,炒鸡蛋和菌汤如何?”

  沈长林略有些惊讶:“陆小姐竟要亲自下厨?”

  “她不仅下厨,还种地呢。”陆清瀚在旁插话,说着抿唇一笑,“要我说小妹是投错胎了,若生在农家,定是个庄稼好手。”

  “哥,都说了我不是在种地,我在培、育、良、种。”

  陆清栩说罢,抱着手臂同沈长林沈玉寿解释:“药物的疗效和药材本身的品质息息相关,但如今的药材质量良莠不齐,药效药品稍微好些的,就贵得不成样子,寻常百姓根本用不起,我索性闲着也是闲着,便试着培育药性更稳产量更高的药种。”

  接着轻瞪陆清瀚一眼:“陆大公子,不要愣着了,快来厨房帮我打下手,不然闲着的人没饭吃。”

  陆清瀚强烈抗议:“怎么独叫我,不叫他们?陆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陆清栩攀住哥哥的手臂,将他往厨房拉:“他们是客人,陆公子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竟有叫客人动手的道理么?”

  “我去帮忙吧,从前在家我经常帮忙做活,我是熟手。”

  沈长林急忙站起来,撸起袖子就要上,这积极的模样惹得陆清瀚直发笑:“快坐,我同清栩说笑呢。”

  “那,有劳了。”

  沈长林复又坐下,直到目送兄妹俩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唇畔浮着的笑意也未曾散去,他用胳膊肘捅了捅小兄:“陆家兄妹真好玩,和其他人不一样。”

  沈玉寿眨眨眼:“哦?”

  沈长林同小兄解释:“不端着,很自然,不像其他的世家子,说话云山雾绕,令人心累。”

  “嗷。”沈玉寿拖长尾音,一脸的高深莫测。

  沈长林不由的干咳几声:“玉寿,我说正经的。”

  沈玉寿直视着沈长林的眼,眸底藏笑:“谁不正经?”

  “……”,沈长林的脸倏然一烧:“你不正经。”

  “我?”沈玉寿将双手枕在脑后,用故作老成的语气道,“我家长林长大啦。”

  说罢撞了撞兄弟的肩:“为兄猜的对否?”

  沈长林的目光闪烁几下,没有接话,只是唇畔的笑意不仅未散,反而愈加强烈。

  “林月贤,她反了天了!”此刻山和长公主府邸,正酝酿着一场狂风骤雨。

  今日上午焱火寺发生的事情,早已有心人来公主府仔细禀报,自然,是外面流传的那份说法。

  长公主疯狂的砸着屋内陈设的精美摆件,保养得宜的脸庞上因气极爬出无数条狰狞的皱纹。

  她气急败坏的嘶吼:“快叫采月来见我,还有那个林月贤!”

  “是,奴婢这就去办。”长公主盛怒,下人们战战兢兢。

  山和长公主格外后悔,没有听誉王的建议,这林月贤果然非良配。

  于此同时,林月贤寻到采月郡主,二人温存了好一会,温情之时,林月贤将采月揽在怀中,将焱火寺的事主动告知。

  “月贤哥哥,你说什么?”

  林月贤攥住采月郡主的手,真诚的解释:“我对白柒柒没有真感情,于我而言,她只是个玩物,可惜事情闹大了,她好歹是五品官员家的嫡女,我不能不给白家一个交代,但是采月你放心,为了你着想,我会在你我大婚之后,再正式抬她为妾,断然不会叫你难堪。”

  “可是,月贤哥哥!”

  林月贤将采月郡主搂得更紧了,落下温柔一吻:“采月,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的一点,便是你明事理,懂我,会顾全大局,我林月贤何德何能,今生能娶到像郡主这样的贤妻,我有你一人足矣,白柒柒算什么东西,只有你才算是我的女人。”

  采月郡主死死咬着下唇,她自小千娇百宠,何曾受过一点委屈,但是为了月贤哥哥,她什么苦都愿意下咽,嗅着男人身上淡然好闻的松柏香,她点点头:“好。”

  “眼下正是授官的关键时期,采月,你定要劝住长公主,莫要让她进宫去找圣上,还有……”

  林月贤轻抚着采月郡主的脖颈,“白家上面有罗贵妃,不要弄出人命。”

  “我知道,月贤哥哥请放心,此事交给我处理。”采月郡主靠在爱人肩上,贤惠一词,她就是装也要装出来。

  至于白柒柒这个贱人,之后自有收拾她的千百种法子。

  林月贤悄然冷笑,痛快!

  关于焱火寺泉水被下药一事,陆御史很快就查明真相,京兆府也很快就抓到了贼人,严审之下,三个蠢贼人很快就将受人雇佣谋害陆清栩一事,从头至尾的招来。

  包括林月贤救下即将被凌.辱的白柒柒,并被白柒柒反咬一口的事。

  但令人困惑的事,这从天而降的一口黑锅,林月贤堂堂太傅之孙,新科探花,竟一声不吭的背下了。

  这时他和郡主大婚在即,白柒柒也已被一乘小轿先抬入林月贤的别苑,以‘姑娘’身份暂且安顿,待林月贤和采月郡主大婚完毕正式抬妾。

  事情已然落定,京兆尹的人自然不想多惹是非,便一码归一码,问了三个贼人下药谋害官员家眷的罪,并继续追查幕后指使。

  至于白柒柒和林月贤的事则略过,不再提及,只有陆家姐弟及沈长林沈玉寿二人知道这段。

  陆清栩陆清瀚和林月贤没甚交情,自然也不会过管闲事,只有沈长林沈玉寿感觉到事情特别的荒唐。

  告别了陆清栩,他们从瑞康医馆出来,走在人潮熙攘的街道上,迎着璀璨的夕阳光影,沈玉寿道:“这些年月贤变化好大,总觉得他心中藏着许多事,对了,去岁刚相逢时,他说他有儿子了,不知何时可见上小家伙一面。”

  沈长林蹙眉思忖,那日是听他说起过,可后来就没见提起,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总觉得其中还有很大的隐情,比方说,他竟然直言已娶妻,现在又为何迎娶郡主呢?月贤并不是那种靠联姻来飞黄腾达之人。

  他正思考着,沈玉寿道:“说起父子关系,我倒想起件事来,一直忘了说,琼林宴近距离见到圣上时简直吓我一跳,圣上与蒋——”

  “玉寿,回家说。”沈长林猛地攥紧小兄的手腕。

  沈玉寿怔愣一瞬:“好。”

  从琼林宴小兄也近距离见到圣上之后,沈长林便知道前太子的瞒不住了,为防止小兄今后无意将有人神似圣上的事说出去,他只好先实言相告。

  “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之所以连你也瞒,实在是事太大了,越少人知道越好。”

  “长林,我明白。”沈玉寿非常理解兄弟的选择,“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兄弟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日子一晃,便到六月中旬,这日早朝后,几位老臣催促吏部赶紧给新科进士们授官。

  “殿试已结束月余,三甲进士有一半授了实差,可一甲二甲竟无一人授妥,到底是你们吏部的人懈怠,还是有甚隐情?”

  吏部的人也是满腹委屈:“早就拟好了,已交内阁票拟,可司礼监不批红,我等有甚法子?”

  六部各司其职,然后将所处政务写成折子,交给内阁处理,内阁大臣们审核觉得没有问题之后再进行票拟,最终交给司礼监去批红,两道程序都妥当后,政务才算处理完毕。

  司礼监乃圣上身边的大太监,都是亲信,所以司礼监的意思就是圣上的意思。

  几位老臣捋着胡子:“既然是司礼监驳回,那一定是你们没安置妥当!”

  吏部官员大呼委屈:“我们吏部官员日夜研究,平衡各方,眼睛都熬红了,才熬出这个结果,怎会不妥?”

  “那怎么被驳回了?”

  吏部官员无言以为,私底下揣摩一番,只能是圣心不悦,但翻看那份授官名单,横看竖看都挑不出毛病。

  一甲的三位,自不必多言,按照惯例,必定要入翰林的,状元公自从六品的修撰做起,榜眼和探花则是正七品的编修,至于二甲的二十三位,年轻俊逸的且圣上有赞赏过的,优先择入翰林院、鸿胪寺、国子监等处,譬如状元郎的亲哥哥,便排了国子监之监丞的位置。

  唉,究竟何处出问题了呢?

  与此同时,史家的案子因牵涉过大,正交给三法司会审,誉王被圣上封为特使,监督协同三法司审案。

  此举,也被视为圣上对誉王看重,意在培养接班人的象征。

  誉王完美的平衡着与史家案有关各方的关系,该抓的抓,该放的放,摆出一种老实交代便既往不咎的姿态,显示出高超政治手腕的同时,也借机笼络了一批朝臣,声望大增。

  一日傍晚,姜无戈刚送走小徒沈长林,童子阿星便来禀:“贵人到了。”

  近日这位神秘的贵人时常来访,阿星和阿月看守门户的同时,也在咬耳朵小声嘀咕。

  “这位贵人好神秘呀,不知什么来头,师傅对他很尊敬的样子。”

  “是呀,跟在师傅身边这么多年了,还是头次见师傅对人这样,不过不管是谁,我们尽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唔,阿星,这贵人带来的糕饼真好吃,尤其是这中桃花形状的。”两位小童边守门边吃着神秘贵人带来的糕饼。

  阿星尝了一大口:“果真香甜。”

  二人正吃得欢,沈长林突然去而复返:“师傅呢。”

  阿星和阿月一怔,姜无戈特地叮嘱过,他见贵人的事情要和所有人保密:“师傅忙事情去啦。”

  沈长林没再多问,他回来只是取遗落的伞,既然师傅有事,就不打扰了。

  不过临走前他嗅见了糕饼的香气,平时里和阿星阿月闹腾惯了,沈长林故意逗孩子玩:“吃什么好的,我也要。”

  岂料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向护食的两个小童子,今日竟格外大方,直接抓了一块塞给沈长林:“给。”

  沈长林笑着啃了一口:“走啦,下次给你们带烧鸡吃。”

  说罢拿着伞走出了院子,阿星阿月长舒一口气,好险啊。

  再说沈长林,吃着糕饼突然觉得滋味特别熟悉,低头详看,见剩下半块是荷花形状,馅料则是薄荷蜜糖,吃起来格外清新爽口,但这不是宫中制作的点心吗?

  沈长林在琼林宴上吃过,难道宫里来人了?

  他一口吞掉剩下半块,没有多想。

  与此同时,姜无戈正在盘腿坐在蒲团上泡茶。

  茶香气袅袅飘散,而坐在他对面的人,正是当今圣上,皇帝赞叹道:“羽弟,还是你这的茶最香。”

  姜无戈道:“圣上言过了,这只是最普通的茶。”

  “还是叫我三哥吧。”圣上啜了口茶,“不要生分了。”

  “无论叫您圣上还是三哥,我们兄弟的情谊从来不曾改变。”姜无戈叹息一声,“若没圣上庇佑,我何有今日。”

  圣上黯然的搁下茶盏:“这些年委屈你了,脏活累活全让你的影镜司干了,以至你换名隐退,活成了皇室的边缘人。“

  “不说这些,说正经事吧。”姜无戈道。

  圣上眸光一凛:“是时候将昶儿迎回来了。”

  姜无戈艰难的吞了吞口水:“非如此不可么?”

  “幺子年幼,胡儿不可靠,至于逐元,他母妃一族崛起的太快了,恐外戚干政。”圣上说着,声音里夹杂着哽咽:“而且这么多年了,我想他,我希望能陪在我身边。”

  “昶儿的性子,像皇后娘娘,十分纯良,恐怕不是为帝的好人选。”

  圣上语气笃定:“正因如此,才要趁我还在,早早迎他回朝,我若去了还有你,羽弟,你会替我护他周全的吧?”

  姜无戈颔首:“自然。”

  “那就按我们说好的办,前太子回朝,需要一个由头,这由头还得漂亮,就让沈长林来完成这项任务。”圣上说着,唇旁泛起一丝笑意:“这小子,倒是藏的深,在平昌时他就见过昶儿,我们父子俩长相相似,你又告知了他前太子的事,他不可能猜不出昶儿的身份,可他一直假装不知,口风紧,是好事啊。”

  “是啊,长林是个好孩子。”姜无戈垂着眼眸,这一生他负了很多人,如今又要多一位了,“明日我找他。”

  圣上叹息:“羽弟,让你为难了。”

  姜无戈默然良久,始终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