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病娇厂公催我报恩>第32章 为了荣光  为了荣光,掩盖你的锋芒,……

  “只见那白袍小将一马当先, 长枪飞挑、红缨抖擞,一枪洞穿鬼虏先锋的护心甲。战鼓擂动、喊声动地,大胤士兵雄心顿起, 一时间吞天蔽日、反败为胜!”

  “那小将摘下头盔,端的是玉面银枪、飒爽英姿,竟是那位一骑当千的弘王郡主!”

  柔绯的薄雾纱帐里, 司柔训悄声念着风靡京城的话本,读完一段、竟是心绪跌宕。她长长舒了口气,心口脸上的血都在发热,两只纤细的腿晃出了虚影。

  她偷偷捂着脸, 笑得一片开心。身后镂花门吱呀一声响,嬷嬷稳重的脚步声传来,司柔训便不慌不忙地把话本塞进床板的缝隙里,裹着被褥假装熟睡。

  嬷嬷看着那恬静温柔的睡颜, 伸手摸了摸她额头, 轻轻叹了口气, 吩咐身后的小宫女:

  “公主定是那日被吓着还没缓过来,都是那无用的谢家公子, 以后要回了皇后娘娘,再不许他靠近公主。”

  她说着, 幽幽叹了口气:

  “你去回弘王郡主,就说公主还没起, 请她下回再来吧。”

  小宫女屈膝领命, 正要转身,却听见纱帐中一声迷茫娇柔的呼唤:

  “嬷嬷?”

  嬷嬷赶紧撩起纱帐来扶她,司柔训茫然地揉了揉眼睛,湿漉漉的眼睫微颤, 轻声软语:

  “我刚才做噩梦了,阿璀哥哥发了好大的火,像小时候一样骂我。恪王哥哥也不理我,只有扶风来救我,把阿璀哥哥打了,谢太傅撵着我们俩到处跑。”

  嬷嬷见她眉弯带愁、梨花就雨的楚楚模样,心里一片疼,搂着那柔若无骨的肩哄她:

  “没事了没事了,谢太傅那身骨,追不到你们。”

  司柔训手指绕着衣带,声音软软地颤:“我害怕,我想叫扶风来陪陪我。”

  嬷嬷赶紧喊那小宫女:“别愣着呀,快去请扶风郡主到隔间坐,点心茶水好生伺候。”

  司柔训的杏眼里闪过一瞬亮晶晶的光,然后她便蹙着眉,颤巍巍地嘱咐:

  “扶风郡主爱吃桂花糖糕,叫徐奶奶做,她做得才好吃。”

  小宫女领了命碎步退下,嬷嬷伺候着司柔训起身梳妆。她用玉梳替端庄淑静的姑娘拢着头发,笑着笑着,忽然多了点疑惑:

  “公主,您怎么知道扶风郡主爱吃桂花糕子?”

  司柔训急急挑选着首饰的手顿了一下。

  少女的目光落在铜镜上,折射向床缝深处。

  她抿了唇,笑得神秘:

  “我听说的。”

  ……

  在司扶风硬生生撑下三大块桂花糖糕后,柔训公主才端走了那碟子堆成小山的点心。

  司扶风趁她背过身,赶紧揉了揉喉头拼命灌茶,柔训却一脸珍惜地捧着个虹光斑斓的螺钿漆盒过来。

  她摘下发鬓的掐丝簪子,小心地打开了漆盒上缀着祥云的金锁。里头扑面一阵香风,司扶风吸了口气,赶紧偏开头,揉着鼻子一脸苦兮兮。

  柔训愣了愣,关切地问:“没事吧,你不喜欢香丸吗?”

  司扶风拼命把脑袋往后仰,尽力离那漆盒远一些,又怕柔训难过,只能苦笑着摇头:

  “倒不是不喜欢,就是如果有花粉压得,我就鼻子痒痒。”

  柔训赶紧合上了匣子,眉目间有些许低落,她悻悻地笑:

  “我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猎,许多有意思的事儿,我都做不成。唯有调香算是我最擅长的,我就觉着,每个人身上的香气都是不一样的,哪怕熏着一样的香,有的人却炽热些、有的人就温煦些。”

  “香气于我而言,是最独特的,仿佛有了不一样的香气,身边的人也就不那样千人一面的。”

  司扶风便捂着鼻子笑:“那你闻闻我是个什么味道?”

  柔训也笑了,大着胆子伸手捏捏她的脸颊,歪着脑袋:“你身上有些松香味,应该是从厂公身上沾来的。但是厂公的极清冽,像雪下的寒松,你却不一样,你像夏天的松木,极清澈、又鲜活。”

  司扶风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揉着腮帮子嘿嘿地笑:“还好厂公不熏花香,不然我可要住进太医院了。”

  她说完,两个人便对着傻笑了一阵,少女们的心思捉摸不透,若是姬倾在、怕也不知道她俩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司扶风笑够了,这才摸了摸后脑勺,颇为赧然的指了指匣子:“还是你厉害呢,我是一点也辨别不出来。”

  司柔训便掰着手指,温驯如绵羊的脸上,难得露出些兴冲冲地神采:“父皇身上是沉甸甸的龙涎香,母后身上也是龙涎香、但是暖融融的。太子哥哥身上有药气、但也有露水一样清透的气味,恪王哥哥……”

  她话音刚落,两个人的笑容便都僵住了。司扶风摸了摸鼻子,左右看了看,笑得有些尴尬,柔训眉眼间的神采却慢慢消融了,眉梢微微垂下来,像失落、也像迷茫:

  “恪王哥哥身上有血气和檀香味……”

  她说着,仿佛细细回忆品味一般,蛾眉烟柳似的蹙起来:“但那种檀香味,和我在几个寺庙里闻到的都不一样。”

  “说是檀香,里头又有些辛苦,隐约有些刺人。说不出来是什么气味,好几回我撞见他,虽然恪王哥哥都不搭理我,但我回来、晚上便会做噩梦。”

  “小时候他不是现在这个模样,那时候他虽也傲气,但却对我极温柔的,打雷的时候还会来哄我睡觉。可突然有一天,他就变了,不仅性子变了,连身上的橘子香味也一点点消失了,慢慢的、就开始了有了这种奇怪的檀香味。再后来,就闻见血的味道了。”

  司扶风瞪大了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气,攒紧了袖子,结结巴巴地笑:

  “那个……你说的‘突然有一天’,该不会是、成嘉十五年的时候吧?”

  司柔训微微一怔,乖巧地点点头:“对呀,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司扶风望着那漆光闪闪的匣子,心头微微一动,挑了挑眉:“你这样厉害,若是我带你去有同样香气的地方,你应当能闻出来对吧?”

  司柔训迷茫地睁着一双杏眼,缓缓点头:“那倒是……可是,我连京中统共也没去过几个地方,我若是要去哪里,母后每回都要阿璀哥哥跟着,但阿璀哥哥很多地方都不乐意去。”

  司扶风扫了扫四周垂脸肃立的宫女们,眉梢上便飞上些得意的小神气,她压低了声音:

  “理他呢!我带你去!”

  ……

  孩子们朝曹蓬山围拢过来,一个个笑着跳着,喊声银铃般洒落在育婴堂里:

  “糖糖!糖糖!”

  曹蓬山木讷的脸上难得露出些笑容,他从怀里掏出大把的梅子糖,朝天空抛去的时候,孩子们争抢打闹成一团,像一群唼喋热闹的小鱼。

  然而他的笑容在瞥见手持念珠的中年人时便消失了,中年人双手合十,笑起来温平和善:

  “恩主这边请。”

  曹蓬山的脸恢复了一把清水就能抹去的平淡,孩子们正发出沮丧的挽留声,但在看见他走向中年人的一刻,便纷纷睁大了惊恐的眼睛,一个个低头不敢说话。

  中年人领着他穿过幽深阴晦的长廊,停在压着粗陶巨缸的地窖前。

  他双手掐着念珠,抹了白粉似的脸上浮出慈眉善目般的笑意:

  “恩主,时间应当是到了。”

  曹蓬山点点头,浑身肌肉绷起来,挪开巨缸时,地面发出粗哑的呜咽。

  掀起盖板的刹那,有刺鼻的腥臭尖锐的呛进脑颅,那咄咄逼人的气味,连曹蓬山也为之皱眉。

  雨天的灰光照不穿幽暗的地窖,只有入口处的台阶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冷漠地动了动。

  曹蓬山掩着口鼻,俯身望向黝黑中静坐的少年。台阶上积满了干涸的血渍,少年满身满头的血,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面目,只有曹蓬山将手中的药丸递给他的时候,那双淡漠的眼睛才亮起了炽热的光。

  曹蓬山望着一路延伸向地底的血迹,静默地开口:

  “吃了它,为了荣光,掩盖你的锋芒,直到我们需要你的时候。”

  少年手中豁了口的匕首哐啷落在地上,激起的冷铁声音让曹蓬山的皮肤深处为之战栗。少年接过药丸的时候,血污斑驳的手在颤抖,他的眼睛烧着虔诚的颜色,仰头吞下药丸的刹那,仿佛在沐浴那看不见的荣光。

  他重重击打着单薄的胸膛,稚嫩的脸上绽开狂热而忠诚的大笑:

  “为了荣光!为了荣光!”

  捧着念珠的男子低头,垂着眉眼敬肃地称颂:“为了荣光!”

  曹蓬山的喉头有些哽咽,他平复了一下激荡的热血,淡声问少年:

  “你可知你要去的地方,要经历怎样的痛苦和孤独?”

  “你可知你一旦踏出这一步,就会彻底丧失男人的尊严?”

  少年坚决而热烈的点头,曹蓬山看向中年男子,微微颔首:

  “可以了,送他进宫。”

  少年跟着中年男子走远之后,他迅速拉起了地窖的大门。

  在缝隙合拢的一瞬间,微光照亮了幽深的黑暗。

  地下深处,累累白骨之上,破碎的断肢和头颅正在慢慢腐烂。

  那新鲜的热血渗透进白骨里,白骨开出血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