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不解契>第32章 惊雷

  蓝祈的提议听上去完全是在挑衅,但夜雪焕这一方的人都很清楚,若当真要打,蓝祈压根没有还手之力,只不过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他当然不可能和齐晏青动手,摆出这种居高临下、目中无人的姿态,提出如此狂妄的切磋方式,不过是个激将法,要以己之长,克敌制胜。

  齐晏青身为刘冉的副将,未必不清楚蓝祈的底细;但他这种性子的人自然受不得激,当即冷笑一声,算是默许了这个提议,也不多废话,提枪就冲了上去。

  他的枪法显然无法与夜雪焕相提并论,蓝祈应对得毫无压力,甚至双手都负到了身后。

  百招之后,齐晏青便稍显狼狈,脸色越发难看,枪招也跟着凌厉起来;然而在夜雪焕看来,却反而已经失了章法,便知胜负已定。

  蓝祈轻轻巧巧地闪躲着那木制的枪尖,身形越发潇洒飘逸,与其说是他被齐晏青逼得四下游走,不如说是齐晏青在勉力追着他,像个风筝一般被他牵在身后,却始终无法动到他分毫。

  跟来的几个玄蜂侍卫看得都有些幸灾乐祸,就连童玄都颇有快意;敢把主意打到蓝祈头上,无异于自掘坟墓。

  夜雪焕单手支颔,嘴角边仍挂着笑意,凤目中却闪着刀锋一般的寒芒。

  蓝祈说得不错,他的确不喜自家小猫儿与人动手,尤其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蓝祈惯于隐匿,即便如今经常跟着他出入此类场合,但只要没有被刻意要求,他都会把存在感降到最低。这样形形色色的目光会让蓝祈本能地反感不适,何况如今这些目光里,多数都并无善意。

  西南军中的将官们见齐晏青久攻不下,脸上多有鄙夷之色,不知他怎的就敢去主动邀战三皇子一整个南巡期间都带在身边的人;如今被人猫捉老鼠一般戏耍着,简直给西南边军丢脸。但再怎么样也是同一阵营,对于把齐晏青溜着团团转的蓝祈,西南边军也毫无好感。

  刘冉的脸色尤为难看,紧紧盯着场下,不知是气恼齐晏青太过莽撞冲动,还是觉得蓝祈太过棘手难缠。

  白婠婠倒是看得津津有味,魏俨的神情却颇为复杂。夜雪焕心思微动,随即便明白了个中缘由,暗自笑了笑,未作理会。

  魏俨心中五味杂陈,很不好受。齐晟光当初是江东总督,统辖江东三郡,其中就包括迦禹侯府所在的平海郡,两家有些交情,甚至还有过儿女婚约。后来齐家获罪,抄家充奴流放,自然也就没了什么交情可言,更不谈什么婚约。再后来齐晏青从南荒获赦回来,投靠了刘家,常年驻军西南;而迦禹侯从立场上偏向楚家,魏俨这些年从丹麓调到平海郡又调回丹麓,几乎没往西南跑过,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与齐晏青都已经南辕北辙。

  齐家当年的家务事很复杂,三言两语难以说清,齐晏青自小就是这么个不讨喜的性子,魏俨也不爱与他往来。虽说如今道不同不相为谋,但终究当年有过交情,无法对他的现状完全漠视不理。

  齐晏青无论文武,都只能算资质平平,在这个年纪就当上西南边军的副将,挂着赤翎,必然饱受非议,无论军中朝中都无甚亲友可言。刘霆对他所谓的重用,只怕也不过是利用了他对楚后的仇恨,把他捡回去卖命而已。

  魏俨当然不能断言刘家是条不归路,毕竟胜负未分,谁成王谁败寇都说不好;但以如今的形势来看,若齐晏青真的要帮着刘家对付夜雪焕,那他很可能都活不到最后分出胜负的时候。齐家就剩了这么一根独苗,家里还有一群侥幸在南荒活下来的老弱病残,若他非要一意孤行,非要在南墙上撞到头破血流,齐家就算真的完了。

  但无论他为刘家卖命到什么程度,好死不死动了蓝祈,夜雪焕说什么都不会善罢甘休了。

  魏俨有些头疼,他自然是夜雪焕阵营里的人,却也不忍心看到齐家再遭遇一次灭顶之灾,一时间左右为难,甚至都没注意到夜雪焕往自己身上扫了一眼。

  约定是三百回合,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直到了四百招开外,也没人喊停。场间越发沉默寂静,只有长枪挥舞时带起的风声和齐晏青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蓝祈却似乎依然游刃有余。

  白婠婠心中不屑,蓝祈在夜雪焕枪下不过百余招就体力不支,齐晏青却连片衣角都碰不到他,还赖着不肯认输,做派实在不太光彩。

  眼见着都快要五百回合了,白婠婠往夜雪焕那里瞥了一眼,见他朝自己微微点头,哼了一声便嚷嚷起来:“这都多少招了,还要打?赢不了就要耍无赖不成?”

  西南边军中的人顿时都觉脸上无光,齐晏青也只得收招站定,面色阴沉如水,目光幽暗,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蓝祈依旧淡漠平静,拂了拂衣袖,整理了一下腰间香球上的红穗,道了声承让,抬腿便往回走,正眼都不往齐晏青身上瞧。

  擦肩而过之时,齐晏青突然开口道:“你还是这么惹人生厌。”

  声音细若蚊蝇,唇形都没怎么动,只有蓝祈一人听见。

  蓝祈身形微顿,也侧过头,悄声对他说道:“彼此彼此。”

  齐晏青冷笑一声,再不看他,两人各自回席。刘冉看向齐晏青的眼神十分不满,但毕竟在人前,也不好说什么。齐晏青早就对这些不友善的指指点点习以为常,毫无心虚愧疚之色。

  夜雪焕拉过蓝祈,凑到耳边问道:“齐晏青和你说了什么?”

  蓝祈面无表情地回道:“说我惹人生厌。”

  夜雪焕见他耍起了小脾气,忍俊不禁道:“你与他八字犯冲么?相看两相厌。”

  “这世上总有些人,生来就相厌相斥。”蓝祈撇了撇嘴,声音压得很低,“就好像殿下与太子殿下,光看名讳就已经水火不容了。”

  夜雪焕哑然失笑,但转念一想,也的确如此。他与太子夜雪渊从小就互相看不顺眼,没有一件事能达成共识,年幼时见面就吵,动手互殴也是常事;如今更是上升到了政敌的层面上,距离你死我活也不差多少,仿佛天生就要敌对,说不定当真是因为名讳犯冲。

  一场宴席终究不欢而散,刘冉把齐晏青单独找了去,虽然不悦,却未作责怪,沉声问道:“你和蓝祈说了什么?”

  齐晏青咧了咧嘴角,哂笑道:“不过是说他讨厌罢了。”

  刘冉没好气地斥道:“你是三岁孩童么?如此幼稚。”

  齐晏青看他一眼,淡淡回道:“刘帅不也两度踩了郡主的套么?”

  “你……!”

  刘冉一时语塞,却不知为何不敢发作,恼羞成怒地低吼,“一个黄毛丫头,若非是三皇子在背后指点,能成什么事?”

  他阴枭地想了会儿心思,又仿佛受了屈辱一般,咬牙切齿道:“当年侥幸没被边蛮弄死,还真以为自己战无不胜了!想来我云水关闹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齐晏青冷哼一声,不阴不阳地说道:“右相吩咐了莫要妄动,只等对面安排好了,打发他们回去便是。刘帅还是安分些,免得真栽在三皇子手上,还要连累右相。”

  刘冉毫不客气地回敬道:“那你还主动要试蓝祈?右相的交代你当耳旁风?”

  齐晏青冷冷道:“与你无关。”

  刘冉怒目而视,胸口都在剧烈起伏,却居然还是强忍了下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齐晏青也不看他,微低着头,额发落了下来,遮住了他此刻的眼色。

  他自知不是将相之才,自知刘家不过当他是条忠犬,但在灭族之恨面前,什么都变得无足轻重。

  当年齐晟光连夜被拘,直接从东海郡押送至丹麓,等到再有消息时,已是定案的公示;齐家人甚至都没能再和齐晟光说一句话,等来的就是一纸无情的判决。年少的齐晏青如何能服这突如其来、毫无解释的判决,却根本求告无门。好好的封疆大吏,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流放的流放、充奴的充奴,死的死、散的散,柳絮一般飘零而去。

  楚后判得决绝而不容置喙,当年的雅妃、如今的南宫皇后却只嫌不够,充奴的女眷据说有七八成都被南宫家买了去,之后再无踪迹;南荒的矿上本就艰辛,每日劳苦不堪,南宫家还买通了监工,各种刁难羞辱,多少人都在他面前一个一个地死去。哪怕是后来平反获赦,那些伤痛和屈辱却如同黥在额角的刺字一样,再怎么涂抹医治,都只能留下一块丑陋的伤疤,永远也无法消除。

  在他看来,一切的元凶都是楚后,而南宫皇后也无疑在背后推波助澜、落井下石。四皇子最终性命无虞,齐家却为了这桩不明不白的投毒案赔上了几十条人命。楚后、南宫皇后,三皇子、四皇子,楚家、南宫家,没有一个无辜,只要能让这些人为此付出代价,便是做刘家的一条狗,他也心甘情愿。

  回营的路上遇到了魏俨。齐晏青一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周遭又空无一人,就知道他是特地等在这里,有话要说,冷笑道:“怎么,魏将军要来劝我弃暗投明,另觅明主?”

  魏俨被他呛了一口,蹙了蹙眉头,压下心中的不喜,轻声道:“立场问题,我不多言。只是你我两家终究有些交情,我劝你一句,齐家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你莫要蹚浑水。”

  齐晏青嗤笑道:“你多虑了,我还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本事犯上作乱。”

  魏俨叹道:“你若不想真的触怒三殿下,就不要动蓝祈。”

  齐晏青沉默片刻,突然诡异地笑了出来:“怎么,三殿下真的喜欢他?”

  他扫了魏俨一眼,“你好像也挺喜欢他的。”

  魏俨一愣,他对蓝祈当然不是夜雪焕那种喜欢,但相处日久,也觉得他自有迷人之处,很能理解夜雪焕为何会喜欢他。优秀的人自然吸引目光,蓝祈的性子是淡漠了些,与人相处时也不怎么懂得示好,但他是真的有本事,自能服人。

  “是啊……反正从前就是这样。”

  齐晏青仰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夜空,神情似有些迷茫,又有些苦涩和嘲讽,“明明是那么讨人厌的眼神,那么讨人厌的性子……可偏偏所有人都喜欢他。”

  “……什么?”

  魏俨心中陡然一沉,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浮了上来。

  “魏俨……”齐晏青转过头,笑意里竟生生透着几分残忍的味道,“亏你还说你我两家有交情,他和你妹妹还有过婚约,你小时候还抱过他……你竟真的没认出来吗?!”

  天上的阴云越发沉密,远处隐隐有雷声回响。魏俨头晕目眩,喉头艰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喃喃道:“你、你的意思是……?这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呢?”

  齐晏青咧嘴笑着,神情近乎疯魔,沙哑的嗓音里压抑着某种快要喷薄而出的情绪,“我亲眼看着他高烧昏迷,亲眼看着他断气……他怎么可能还活着?他凭什么还活着?!”

  “可是那个眼神!从小就是那样!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

  齐晏青仰天大笑,眼中满是血丝,“那个小杂种,他……”

  “别说了!”

  魏俨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看了看周遭,确认无人之后,才低声道:“这件事……口说无凭,无法证实,你千万要烂在肚子里,明不明白?”

  齐晏青推开他,蔑笑道:“废话!你以为我想认他?我齐晏青不需要一个只会张开腿给人当男宠的弟弟!看着都恶心!”

  “你疯了吗!”魏俨恨不得冲上去把他的嘴捂住,惊得声音都在颤抖,“无论如何,他如今都是殿下的人,你少说两句!”

  夜风扬起,即便是七月初这样的盛夏里,也带起了透骨的凉意。天边的雷声由远及近,轰然作响,眼见着便有一场雷雨即将到来。整个西岭沿线的夏季都多骤雨雷雨,但这场雨却来得尤为突然,也不知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

  又是一声惊雷,这一次已经近了许多,几乎是炸开在了耳畔。齐晏青冷静了些,垂下眼帘,喉间上下滚动,半晌不语。魏俨亦觉得浑身发冷,脑子里一阵一阵地眩晕。

  “……魏俨。看在你我两家曾经的交情上,你帮我个忙。”齐晏青低低说道,“……让我和他单独谈谈。”

  魏俨有些犹豫,齐晏青又道:“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你放心,这件事……我绝不让殿下知道。”

  …………

  房外雷声滚滚,雨却迟迟落不下来,本就闷热的夏夜变得愈发压抑沉郁。

  “往后数日,怕都是雷雨天。”夜雪焕摇头感叹,“这种天气练兵,可当真是苦差事。”

  蓝祈听他说得笃定,随口接道:“听闻亟雷关的七八九三月之中,有一半时间都是雷雨天气。”

  “不然如何叫亟雷关?”夜雪焕笑了笑,把人抱到腿上,两人一起坐在床沿,“戈壁鸣雷,亦是重央盛景之一。日后带你去看,好不好?”

  蓝祈嗯了一声,伏在他肩头,用脸颊轻轻磨蹭。夜雪焕知道每当他这样撒娇时都是心情不好,并不多言,只慢慢梳理着他散落的发丝。

  哪怕是彼此相看两相厌,被如此直白地说惹人生厌,心情也定然好不起来。夜雪焕很能明白这种感受,年幼时与太子相互谩骂,就算骂赢了也不痛快,自己回去还要气上半天。那种滋味,就好像呵欠打了一半时突然有只苍蝇飞进了嘴里,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你近来的脾气越发大了。”夜雪焕低低笑道,“让你给我剥个橘子,还敢找借口。”

  蓝祈撇嘴道:“殿下又不爱吃橘子。”

  “可我爱看你给我剥橘子。”夜雪焕咬着他的耳尖,在他耳边吐着湿热的气息,“认认真真的,可爱透了。”

  蓝祈把脸埋进他胸前,闷声道:“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殿下会说我可爱。”

  夜雪焕心中轻叹,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低喃道:“乖。蓝儿的可爱之处,只我一人知道就够了。”

  平心而论,蓝祈的确不是个讨喜的性子。他淡漠而疏离,偏偏又极聪明,一眼把人看透,旁人却看不透他的想法,自然也就不愿靠近他。在这一点上,他倒与夜雪焕有几分相似之处,喜怒不形于色,开口却往往一针见血,一句话就能让人气到跳脚却无从辩驳,生生要憋出内伤。

  可夜雪焕是个皇子,性子再恶劣也总有人趋之若鹜,应付得多了,自然也就变得八面玲珑,怎样的场合都能得心应手。而蓝祈在云雀多年,一直潜藏于黑暗之中,从来都是个孤魂野鬼。

  相处日久,夜雪焕早已发现,蓝祈不是在刻意地掩藏情绪,而是真的不擅长将情绪表露在脸上。本就无甚与人相处的机会,非要在云雀内露面时又以面具遮挡,他根本就不需要“表情”这种东西。寻常人并不能区分“不苟言笑”与“不善表露”的差别,更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去辨别他那些深藏起来的喜怒哀乐。

  夜雪焕会觉得蓝祈可爱,只是因为他并不属于这个“寻常人”的范畴。他对蓝祈的喜爱源于欣赏和认同,所以也乐于去发掘和了解他。于他而言,这个过程就如同开宝藏一般,充满了惊喜和成就感。看着这只孤傲的小野猫一日日变得柔软可亲,自己心里也就软了那么一块;那是只属于他的、蓝祈独有的可爱,旁人看不到,他也不会允许旁人看。

  “这么可爱的蓝儿是我先发现的,所以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他抚着蓝祈的脸颊,声音低沉却温润,带着某种诱惑的味道,“谁说你讨厌都作不得数。”

  蓝祈轻轻喘息着,抱紧了他的后背,低声道:“……我也只要殿下疼我。”

  夜雪焕无声轻笑,把人放倒在枕被之间,额头抵着额头,“那就好好疼你,好不好?”

  蓝祈环住他的后颈,主动吻上了那两片含笑的薄唇。

  夜雪焕平时一贯不喜欢脱衣服,比起光裸的躯体,他更喜欢蓝祈衣衫凌乱、半含半露的模样;尤其是剥了裤子之后,衣摆堪堪遮住大腿,别有着一股欲拒还迎的矜持娇羞,更有着某种欲盖弥彰的放荡淫靡。此时也只解了他的衣带,白嫩的胸脯上盛开着两点红梅,好一片风光旖旎。

  他俯身在蓝祈肩头的小红痣上吮吻,听他在耳边发出含糊甜腻的鼻音,一手慢慢摸到身下,隔着亵裤不轻不重地揉捏。

  气氛正浓之时,房门外忽然传来侍卫的通传:“殿下,魏将军求见。”

  被人打断在这种时候,是个男人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夜雪焕一脸烦躁地抬起头,但转念一想就猜到了魏俨的来意,略带讥讽地笑了笑。蓝祈脸上绯红一片,抿着唇抱住薄被,忿忿地缩成一团。

  夜雪焕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自己披了件外衣,走到房门之外。

  “你最好是真的有事。”他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魏俨,“否则我可能会打死你。”

  “……”

  魏俨假装没听出来他的话外之意,笑道:“我是来向你借人的。”

  夜雪焕挑了挑眉,就听他继续说道:“你家蓝祈的身法委实漂亮,今日我那几个亲兵回去之后,多嘴提了几句,营里便都说想要亲眼见识一番。我拗不过,只好腆着脸来找你借人。”

  夜雪焕眉头挑得更高,笑容也越发意味深长,带着几分玩味地盯着魏俨,不置一词。

  魏俨被他盯得心头发虚,背后都渗出了冷汗,硬着头皮道:“索性你明日也要去演武场点兵,不若把他借我一日。有羽林军看护着,也好教你放心。”

  夜雪焕依旧不置可否,眯着一双琉璃般剔透的凤目,眼神慵懒却暗藏锋芒。魏俨头皮发麻,险些都要主动放弃了,才见他转头朝房内喊道:“蓝儿,你过来。”

  还没等魏俨松口气,夜雪焕又回过头来,轻描淡写地说道:“还道你是来给齐晏青求情的。”

  陡然听到“齐晏青”三个字,魏俨心头猛地一突,强行维持住了表情,只颇有几分尴尬地摇头道:“我与他并非同路人,只是家中到底有些交情。”

  “交情?”夜雪焕勾着嘴角,语气里满是揶揄,“当初齐家问罪之时,似乎也没见你迦禹侯府帮衬求情。”

  魏俨这次是由衷地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父侯的性子,你还能不知道么?这世上,怕是没有比他更会避祸的了。”

  夜雪焕会意地笑了笑,又问道:“你怎么看齐晏青这个人?”

  魏俨心里更虚了,不知他究竟是意有所指还是随口一问,只得答道:“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夜雪焕淡淡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坦白说,我不喜他。”

  魏俨呼吸滞了滞,刚欲再说,蓝祈走了出来,穿好了衣服、绑好了头发,规规矩矩、整整齐齐,若非是脸上还残留着些小红晕,谁也看不出这两人先前在房里做什么。

  夜雪焕揽过他的肩膀,笑道:“魏将军请你明日去羽林军营里作客,你可愿意?”

  蓝祈瞥了魏俨一眼,没有露出半点意外的神色,漆黑的眸子清亮幽深,看得魏俨又是一阵发虚,生生有一种被全然看穿的错觉,暗想这两人在这方面果真天生一对,眼神一个比一个瘆人。

  “……但凭殿下做主。”

  夜雪焕闻言点头,对魏俨道:“既如此,你明日过来接蓝儿就是。”

  魏俨应了,心中稍定,却又听夜雪焕慢悠悠地说道:“你脸色不太好,怎么,酒多了?”

  “我……”

  魏俨心里有苦难言,暗想人果真做不得亏心事,尤其是在夜雪焕这种人面前。

  “我提醒你一句,魏俨。”夜雪焕看着他,眸光冷冽而锐利,“把你那些无聊的同情心收起来。我今日观刘冉的言行,只怕齐晏青才是刘霆在这云水关里真正的心腹,你莫要与他走得太近了。”

  “……”

  “齐晏青心里一直记恨我母后,自然也便记恨我,连带我身边的人也要遭他厌弃。”夜雪焕抚了抚蓝祈的发顶,脸上无喜无怒,平铺直叙,“我不会因为他记恨我而对他不利,但若他当真做了错事……那就必须要受罚。”

  魏俨涩声道:“我明白。”

  “不管你迦禹侯府究竟是何立场,我一直当你魏俨是朋友,自幼便是如此。”夜雪焕语调平淡,然而一字一句,都重得让魏俨几乎喘不过气,“你莫要教我失望。”

  天边忽然闪过一道电光,青白里泛着耀眼的紫,半片夜空在须臾间亮如白昼,却反而掩盖了彼此的神色。轰鸣的雷声紧随而至,一场骤雨终于痛痛快快地落了下来,转眼就成了滂沱之势,豆大的雨点砸在廊角房檐,劈啪作响。

  魏俨抬起头,轮廓分明的脸庞在此刻显得尤为坚毅沉着,轻声道:“你放心。”

  “我若是不放心,也不会把蓝儿交给你。”

  夜雪焕展颜一笑,喊来一名玄蜂侍卫,给魏俨递了伞,“你且去吧。下次再深更半夜坏我好事……我打死你。”

  魏俨:“……”

  直到魏俨走远,蓝祈才轻舒了口气,放松了身体,倚在夜雪焕胸前,喃喃唤道:“殿下……”

  “无事,不怕。”夜雪焕拍了拍他的后背,“魏俨心肠不够硬也不够狠,难免念着些旧情,但至少还掂量得清楚。”

  他单手把蓝祈抱了起来,另一手关门落锁,一面往床边走,一面故作遗憾地摇头道:“明日要去羽林军营地,今晚便不能疼你了。”

  蓝祈红着脸,圈紧了他的后颈,低声道:“……不碍事的。”

  夜雪焕听着他隐晦的求欢,心中欢喜,随手将他穿好的外衣又扯了下来,压低了嗓音,在他耳边调笑:“小猫儿越来越贪吃了,这可怎生是好?”

  蓝祈羞得连头都不敢抬,任由他把自己重新压倒在床上,声音都有些发颤:“那就……多喂一喂。”

  夜雪焕低笑出声,胸腔里轻微的震鸣让蓝祈一阵阵地目眩神迷。

  “看看……我的小猫儿多可爱。”

  窗外是惊雷骤雨,床帐之内却有融融春意,时缓时急地摇曳出一夜金风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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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蓝掉马啦~

  准备开个小虐咦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