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当丞相和陛下灵魂互换后>第71章 裁衣

  “我……”高纫兰从未见过苏墨秋动怒的模样, 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猛地跪地道:“是学生思虑不周,先生息怒……”

  “你是思虑不周吗?高纫兰, 我问你是思虑不周吗?”苏墨秋胸口不停起伏, 把高纫兰逼到了城门口的一角,“数十名弓箭手埋伏在城楼,伺机而动万箭齐发, 你是思虑不周吗?你分明就是在把人朝死里整!”

  “二哥,”苏墨秋这幅模样显然也惊到了苏承宣,他顾不得自己流血的伤口, 上前就要把两人拉开,“二哥、二哥算了,高大人也是为了救我们,我也就是受了点小伤, 不碍事的……”

  “你起开,这不关你的事,”苏墨秋拨开苏承宣, 仍旧紧盯着高纫兰,“我一早就告诫过你,做人当存仁慈之心, 得饶人处且饶人,看来这句话你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二哥……”

  “……这十几人的命在你眼里算什么?我问你算什么?”苏墨秋看着满地的尸体不由得悲从中来,“一切还都没有尘埃落定, 还都没有论罪定罪, 我问你, 你又凭什么杀了他们?”

  “先生……”高纫兰垂头道,“学生知错……”

  “知错?你根本不知道你错在了哪里, ”苏墨秋道,“人命在你眼里不过是草芥,你也是饱读圣贤书的人,这就是圣人先贤教给你的处事之道吗?人命关天,这四个字你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既如此,你也不必拜我为师,我教不了你,”苏墨秋指着远处道,“你走吧。”

  “先生……”高纫兰不可置信地抬头,“先生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要赶我走?”

  苏墨秋听他这么说,缓缓抬首望着晴空:“……你还是不明白……”

  墨雪衣和晏无霜也敢了过来,两人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墨雪衣试探地叫了一句:“玄卿?”

  随之而来的还有其余人马,苏墨秋再生气也得顾及高纫兰的面子,他不再斥责什么,而是背过身去:“你起来吧,别跪着了。”

  “……怎么了这是?”墨雪衣看着满地的尸体,蹲身碰了碰贺知年的鼻息,“玄卿,这……”

  苏墨秋只是摇头,什么话也不说。

  “来人,”晏无霜道,“把这些尸首带回去。”

  “是。”

  苏承宣在一旁伫立良久,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而起,他越想便越觉得愧疚。苏承宣一手捂着伤处,慢慢凑近苏墨秋道:“二哥……二哥你别这样,都是我不好,我没留神,我给你添麻烦了……”

  苏墨秋终于安慰般地笑了笑,他搂过苏承宣轻声道:“别这么想,你从来不是麻烦。”

  他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苏承宣道:“不是你的错,走吧,哥哥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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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死了?”沈慕安看着纸上简略的汇报,“怎么回事?”

  苏墨秋垂着首,只字不提高纫兰,只道:“是微臣一着不慎……”

  这绝非苏墨秋往日的行事风格,沈慕安知道背后定有隐情,他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放在心上。朕已经下了令,这些护卫家眷每家二十两银子,作为补偿。”

  苏墨秋开了口,声音却满是沙哑疲惫:“贺知年一死,后面的事就难办了。”

  “不着急,天无绝人之路,总有办法的,”沈慕安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去吧,”沈慕安又道,“善后的事朕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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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沈别欢错愕地起身道,“你说贺知年他死了?”

  “死了,”风荷道,“据说是苏相以自己为饵,假意引贺知年一行人出城,然后又布置了弓箭手,万箭齐发,除了他和苏承宣之外,无人生还。”

  沈别欢神情呆愣了一阵,复又缓缓坐了回去:“真看不出来,他苏墨秋会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裴隽离倒觉得这样会对人痛下杀手的苏墨秋才像个真实的存在,而非无欲无求的圣贤,“这也难说。”

  “贺知年死了,咱们就没办法跟贺自留交代,”沈别欢道,“不惜自伤八百,就为了伤敌一千,苏墨秋做得也太绝了。”

  “我看这未必是件坏事,至少苏墨秋这么做,贺自留就断然不可能同他合作,”裴隽离道,“他为了给弟弟报仇,多半得先找人帮助。”

  “你是说……”沈别欢意识到了什么,“我们可以向他伸出援手,争取他同我们合作?”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他,”裴隽离道,“你继续关注着消息。”

  “好。”

  裴隽离匆匆而去,还没走远,就在道上碰见了苏墨秋。

  “……苏相?”裴隽离一愣,转而注意到苏墨秋的脸色难看至极,“苏相您怎么了?”

  苏墨秋此刻沉浸在心绪里,无暇去想裴隽离缘何出现在此,他只低声喃喃道:“不打紧……”

  裴隽离揣摩着苏墨秋的憔悴神情:“莫不是陛下……”

  “我说了没事,”苏墨秋只是摇头,“不需裴兄劳心。”

  “那……”裴隽离俯身施礼,“苏相一路保重,下官告辞了。”

  眼见苏墨秋真的走远了,裴隽离才缓缓起身。方才他冷不防碰见苏墨秋,就怕他开口问自己是做什么来了,而后自己言语之间露了馅。

  还好,还好他并未在意。

  裴隽离叫了马车,赶到了贺府门前。

  管家开了门,摇头道:“大人回去吧,我家大少爷这几夜都没休息好了,不见客。”

  “且慢,”裴隽离道,“你回去跟他说,就说是裴隽离来找他。”

  “好吧。”管家快步下阶,须臾之后又折了回来:“方才失礼了,裴大人,请进。”

  “贺大人,”裴隽离进了门,“下官裴隽离。”

  “裴相快快请起,”贺自留连忙扶起裴隽离,“我哪里当得起裴相大礼,快请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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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慕安召来了晏无霜:“贺知年被射杀而死,这件事是你下的令?”

  “不,”晏无霜连忙否认,“回陛下,当时微臣并不在场,恐怕是高纫兰的主意。”

  “高纫兰?”沈慕安琢磨着,“看来他还是个护犊子的人。”

  “霍文堂,”沈慕安叫来了贴身太监,“你去把太府昨日给朕送来的那几匹丝绸拿去,给丞相裁几身合适的衣裳。裁好了送到他府上去,就说是朕赏给他的。”

  “这……”霍文堂道,“敢问陛下,衣裳要做什么尺寸?”

  沈慕安想起那烛台光照下的营帐,他借着光伸手抚过苏墨秋身上的每一寸。起初的目的不过是试探,可事后回想起来却无端地叫人心上发痒发麻。

  他身上还有哪里是自己不知道的?

  沈慕安轻咳了两声掩饰,挪过来一张白纸写上了尺寸:“你照这个做。”

  “是。”

  霍文堂离开之后,沈慕安又道:“晏无霜,朕问你,贺家当真同匈奴勾结吗?”

  “目前的确没有查到实证,”晏无霜道,“再说了贺家已经是极富极贵,投靠匈奴能获得什么好处?”

  沈慕安抬眸看着晏无霜,那双凤目里积蓄着的只有寒意:“若是朕要他和匈奴有牵连呢?”

  “陛下……”

  “晏无霜,”沈慕安道,“听着。”

  “臣在。”

  “匈奴暗地里勾结我大魏朝臣,图谋行刺,其心可诛,”沈慕安道,“贺家为虎作伥,罪无可恕。”

  “朕要的结果,只有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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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大热天的,高大人您怎么跪在这里?”管家上前试图扶起跪在相府门外的高纫兰,“高大人……”

  “不劳您费心了,”高纫兰仍旧一动不动,“我等丞相回来再说吧。”

  苏墨秋看到了高纫兰,却有意避着不与他目光交汇:“跪在这里做什么?”

  “我……”高纫兰垂头道,“我做了错事……”

  “你做错了什么啊?好端端的就跪在这里,让来来往往的人看着是什么意思呢,”苏墨秋道,“我没做过对不住你的事,也没有逼着你跪在这里。你这样做,不是恳求别人原谅你,是逼着别人原谅你。”

  高纫兰俯身叩首:“是学生举止不当,还请先生见谅。”

  “你知道我缘何一再告诉你要怀着宽恕之心,仁慈之念?这不是教你一味容忍退让,做人留点余地,也是为了给自己将来备一条退路,”苏墨秋道,“你把事情做得太绝,无异于在断自己的后路,给自己树敌。人这一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顺风顺水,总有落魄的时候,你把事情做得太绝,把人逼得太死,等你将来一着不慎走错了路,总有人会来落井下石。到那时你再想自救自保,就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求你对我铭感五内,你要是还把我当做先生,就把我今日同你说的话记在心里。”苏墨秋叫来了管家:“来人,送客。”

  “哟,苏相您在这儿呢,”霍文堂绕过长廊,“陛下特意跟我说了,让把这些新供上来的丝绸专门给您裁几件衣裳。您瞧瞧,都是上好的花色。”

  “……衣裳?”苏墨秋接过霍文堂手里的东西,有些奇怪,“他怎么知道我穿什么样的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