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折桂令>第七十三章 将错就错(下)

  谈璓神情微妙地看她一眼,道:“那日在南京河房,我无意间发现你藏在书架后的印章,看着像是万乾堂的孙师傅所刻。回京后,我便去找孙师傅,却碰巧遇见了襄王。孙师傅说襄王多年前让他刻过一对月尾石印章,我看过襄王手中那枚,与你的正是一对。”

  明知燕燕无意与襄王相认,说到这里,谈璓还是有些不舒服,顿了顿,又道:“我想你们应该自小熟识,那日在国子监,看见董祭酒收藏的沈太傅的字,写的便是这首诗,我才知道印章上的字出自沈太傅之手。我问董祭酒沈太傅与襄王有何关系,他告诉我,沈家的四小姐曾与襄王有婚约。”

  “故而我猜你便是沈四小姐,沈令宜。”

  这番逼近真相却错开关键的推测听得燕燕感慨万千,也不怪他猜错,他毕竟不是皇室中人,怎么想得到沈令宜只是她的侄女,而他效忠的皇上则是杀害她亲弟的兄长。

  既如此,何不将错就错,免得他再追查下去?

  燕燕转过脸,看住角落里花架上的一盆文竹,道:“你既然都知道了,便该明白我不能留在京城,更不能嫁给你。”

  “燕燕,过去的事,我无力改变。此番从东北回来,我向皇上讨了一件赏赐。”谈璓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放在两人中间的桌上推了过去。

  这块玉牌莹润脂白,两面刻着蟠螭云纹与篆文小字,乃是皇帝赏赐功臣的免死令。

  “我想与其辞官陪你躲躲藏藏,终究永无宁日,不如给你这个,至少安心一些。”

  燕燕看着他推过来的玉牌,方才知道他出征前便替她打算好了,他愿意接受沈令宜的身份,不忍她余生继续担惊受怕,欲用战功换她的安宁。

  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们还不算是夫妻,短短一载的露水情缘,却不想他如此相待。

  燕燕眼中一热,又转过脸去,泪珠滚落两腮,哽声道:“即便保得我一人平安,将来若被发现,牵连的可是你们一家。”

  谈璓走过去,俯身替她拭泪,道:“时过境迁,你的事可大可小,将来若被发现,我自有办法应对,你不必担心。”

  燕燕不作声,沈令宜的身份远不及闵妧危险,她们姑侄原本长得有几分相像,或许她可以借用侄女的身份成亲,保住她的驸马。

  这样……真的可以吗?

  她兀自犹疑不定,眼前人一双乌眸柔情流淌,内里有坚定明亮的芯,捧住她的脸问道:“沈小姐,你可愿嫁我为妻?”

  如斯良人,她怎么拒绝?没法拒绝。

  谈璓见她点头答应,欣喜若狂。

  燕燕吸了吸鼻子,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你若娶我,便只能有我一个,不许纳妾,不许狎妓,不许……”一时想不到别的,强调道:“总之只能有我一个。”

  谈璓笑着吻她脸颊,道:“于老板何许人也,吃起醋来人命也要得。娶了你,我断不敢招惹别人。”

  燕燕道:“你知道最好。”

  两人乘车回去商量嫁娶事宜,高嬷嬷见这光景,一时也无可奈何,只能回头再劝。

  谈母见儿子把人带回来了,不无欢喜,命在花厅摆下酒席,一起吃了饭,说定婚期就在三个月后的七月二十,黄道吉日。

  燕燕嫁到这里来,自是无法料理江南的生意,回去变卖商铺,置换土地,遣散家仆等等事情极多。

  谈府这边刚买下隔壁的侯尚书府,要动工盖园子,准备婚礼喜宴,零零碎碎,三个月其实还是仓促,但怕圣旨下来,招谈璓做驸马,不得不如此。

  燕燕一直以为做驸马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事,见了谈家的反应,才知道即便是公主,也不是人见人爱,有些人还避之不及。

  过去她常常想,若没有那一场变故,她和谈璓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现在想想,倒也未必,或许谈璓根本不喜欢她,碍于天威,勉强娶了她,只是敷衍罢了。

  晚上回房后,谈璓道:“等婚事忙完了,你便派人将桂清接过来,准备明年的童试。”

  燕燕面色有些为难,被他看出来,问道:“怎么了?”

  燕燕知道他以为她是与闵恪有婚约的沈四小姐,知道桂清现在闵恪行辕当差必然多心,思来想去,此事终究瞒不过他,只好开口道:“有件事,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两人婚事终于说定,谈璓这会儿正满心欢喜,道:“什么事你说就是,我不生气。”

  燕燕牵着他的手,在榻边坐下,道:“你回京后不久,襄王来苏州找过我。”

  谈璓脸色骤变,道:“他怎么知道你在苏州?”

  燕燕幽幽看他一眼,道:“还不是因为你?那年地图之事,蒋芳帮你传话,原是我派人假借襄王之名找的他。你向襄王道谢,他分明没有帮过你,自然起了疑心,便想到是我了。你在苏州出的事,他不难查到我和你的关系,便找过来了。”

  谈璓惊觉自己低估了闵恪的洞察力,更低估了他对燕燕的用心。十多年未见,若不是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能从只言片语,蛛丝马迹中发现她的踪迹。

  “他找你做什么?”谈璓不自觉地攥紧燕燕的手,眼角眉梢都警惕起来。

  原来燕燕的追求者虽多,但论身份地位,样貌学识,没有能与谈璓相提并论者。他自知燕燕心系于他,从来也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燕燕还是头一回见他露出这般神色,心知他将闵恪看作劲敌,有些想笑,又不敢笑,道:“没什么,叙叙旧罢了。你知道,桂清一直仰慕襄王,闹着要跟他去西北,我便让他去了。”

  谈璓心想必定是闵恪欲与燕燕重修旧好,发现她已无意于他,便将桂清带走。孩子在他那里,燕燕焉能不多问几句?你来我往,这便有机可乘了,又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做底,没准儿就叫他抱得美人归了。

  谈璓越想越觉得这位看似不问朝政,只知带兵打仗的王爷其实颇有心机。

  幸而燕燕心意坚定,没有被他动摇。

  “如星,你生气了么?”燕燕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又不说话,忐忑道。

  谈璓摇了摇头,将她拢在怀里,道:“西北艰苦,还是叫桂清来京城罢。”

  燕燕无奈道:“我何尝不想叫他回来,可是他铁了心要跟在襄王身边,我也没法子。”

  “那便日后再说罢。”

  反正燕燕已经是他的了,身心都是,他又怕什么呢?谈璓抚摸着她的粉脸儿,一面吻她眼角香腮,一面松开她衣领上的扣子,见那纤颈上红痕点点,与他目光一并没入松绿抹胸掩映的那痕雪脯。

  燕燕推他道:“我要洗澡了。”

  谈璓松开手,又拉住她,笑道:“我和你一起洗。”

  燕燕想起旧事,啐他一口,红着脸道:“你洗你的,我才不和你一起。”

  过后丫鬟进来收浴桶,只见地上,榻上,连桌上都是水,也不知怎么闹的。一只青瓷盏摔在地上,乳白的酥酪溅开一片。

  床边衣衫堆乱,罗帐上人影起伏,女子压抑的呻吟细长柔媚,听得两个丫鬟满脸羞红,急忙收拾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