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折桂令>第六十章 行侠仗义

  却说谈璓回京,苏州城里最高兴的孩子莫过于桂清。他对燕燕有种失而复得的珍惜,整日地粘着她,哪怕听她和掌柜们说那些无趣的生意,都是满心欢喜。

  然而这孩子很快便发现,他的婶娘并不欢喜,即便面上在笑,眼睛里也没有看那位谈大人时的光彩。

  腊月里,燕燕去了一趟南京,回来便病倒了。这寒风刺骨的时候,有个头疼脑热本是很寻常的,府里的下人却都以为她是相思成疾,背地里议论起来无不是怜悯同情的语气,似乎一个女人不管多么富有,只要没了男人,就比穷汉的老婆还悲凉。

  这日桂清去上房看燕燕,经过花园,听见丫鬟缀儿和昕儿在假山后闲话。

  缀儿叹息道:“夫人真是可怜,好不容易搭上一个高官,闹得人尽皆知,也没能嫁过去,赔了身子又赔了名声。”

  昕儿道:“可不是么,这往后谁还愿意娶她?”

  缀儿道:“听说谈大人本来是愿意娶她的,只是夫人念着老爷的情分,舍不下桂清少爷。这谈大人年纪轻轻,娶个寡妇已经是为难了,哪能再带上一个孩子?这么好的亲事生生给搅黄了。”

  昕儿道:“换做是我,才不管什么孩子呢,又不是亲生的。照顾他这几年也算仁至义尽了,遇上好亲事,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桂清听了这些话,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原来竟是他害得婶娘不欢喜,那他又何必留在这里拖累她呢?

  天大地大,薛家也不过是人世间沧海一粟。他自幼听伯父与婶娘说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长到十三岁,最远只去过南京。他要出去闯荡,去一个不依靠任何人的地方。

  一瞬间,桂清做出了决定,这个决定并非心血来潮,仿佛十三年来一直存在,只是今日才被他发现。

  次日天刚亮起,桂清留信一封压在茶盏下,拿了抽屉里的一沓银票,两包金叶子,迎着清寒的曙光,悄无声息地离家而去。

  因他经常一个人溜出去玩,下人也没太在意,直到晚上不见他回来,丫鬟才发现桌上的书信,匆忙拿给燕燕,道:“夫人,少爷一大早留下这封信就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燕燕拆信一看,歪歪扭扭的几行字,说他要去西北参军,为襄王效力,让她好生照顾自己,无需牵挂,若遇如意郎君,尽管改嫁。

  燕燕又惊又气,细心一想便知道他肯定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急忙命人去找。

  本来才好些,这一折腾,病势更重了。

  下人们找了一天一夜,翻遍苏州的犄角旮旯,都没找到人。想必已是出了苏州,燕燕只好派人沿途往西北方向去寻。

  过了几日,还是没有消息,燕燕急得哭道:“薛家就这么一个孩子,若有个闪失,叫我以后怎么向他伯父交代!”

  淇雪安慰道:“夫人别急,少爷带了不少钱,路上不会吃亏的。等他玩够了,知道家里的好,自然就回来了。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大的决心!”

  燕燕道:“外面歹人多的是,见他有钱,哪有放过他的道理!”

  淇雪道:“就是被人抓去了也不打紧,那些人无非就是为了钱,只要知道他是咱们家的少爷,肯定会送信来要钱的。您忘了孟家少爷以前被水匪绑架过好几次呢,不是每次都平安回来了么?破财消灾罢了。”

  燕燕想起来了,是有这事,那些水匪绑架富人家的孩子,只要给钱,都不至于为难他们。

  然而终究是担忧,这日真叫淇雪说中了,五马山的土匪派人送来一枚玉佩和一封信,那玉佩是桂清身上戴的,信上要她拿五十万两银子来换孩子,不许报官,官府里有他们的耳目,若敢报官,便等着收尸罢。

  这五马山在徐州附近,土匪闹得凶,桂清刚到那里,便被盯上了。

  好歹性命无碍,又知道了下落,燕燕松了口气,怒道:“五十万两,他们还真敢开口!”

  她素来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对沈仲交代一番,便带上高嬷嬷,淇雪,一众家仆乘车赶路前往五马山。

  过了千秋节,闵恪便率领部下返回西北,竟连年也不在京中过。别人只当军务紧急,却不知他在太原府带着几名亲信离开部队,乔装成商人,改道直奔苏州。

  一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想着那一线希望就在前方,满心期待,兴奋至极,丝毫不觉得疲惫。

  这日中午,到了徐州府,众人在路边的一间茶棚歇脚。卖茶水的是一对老夫妇,老妪穿着粗布衣裙,一角青布包裹着白发,坐在炉子前发呆。

  闵恪见她眼泡红肿,面带泪痕,便问倒茶的老翁:“这位婆婆为何流泪?”

  老翁叹气道:“此处土匪猖獗,我家闺女前不久被掳走了,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还能否再见。我们就这一个孩子,只怕将来连个送终的人都没了。”说着自己也流下泪来,抬手擦了擦。

  闵恪的一名随从道:“你们没有报官么?”

  老翁面露恨意,道:“官府从来不管这帮土匪,他们也不会打劫当官的,都是一路货色!”

  闵恪默然,老翁好心道:“客官看似行商之人,路上多多小心啊。”

  闵恪道:“多谢老伯提醒,不知这帮土匪巢穴在何处?我等知道了,也好避开。”

  老翁道:“五马山,向东走上十几里便能看见他们的寨子。”

  闵恪又道了声谢,端起面前的粗茶,一饮而尽,放下一锭银子,带着随从上马离开。

  五马山山道迂回,山寨依山形而建,看起来颇具气象。红日西沉,夜幕落下,火把接连点起,宛如一条火龙盘踞在山间。

  几个喽啰分列两队,手持兵刃,把守寨门,忽见寒光一闪,齐刷刷地倒在了地上。

  四名黑衣人打开寨门,门外闵恪骑在马上,也是一身黑衣,内穿铠甲,戴着面巾,手持长剑带着其他三名随从冲了进来。

  寨子里的土匪见了这队从天而降一般的黑衣人,俱是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砍倒了一片。

  灯火通明的大堂里,两名满脸横肉的精壮汉子正搂着衣不蔽体的女人,坐在铺了虎皮的交椅上饮酒作乐。

  两个手下急忙忙地跑进来,道:“大寨主,二寨主,祸事了,有一伙不知哪里来的强人闯进寨子,杀了我们好多弟兄!”

  大寨主和二寨主闻言色变,俱松开怀里的女人,拿了兵器走出来,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的都是自己人。那几名黑衣人骑在马上,动作利索,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散沙一般的土匪们根本不是对手。

  “这……这是官兵?”二寨主瞪大两只眼睛,吓得都结巴了。

  大寨主武功高强,自是比他镇定得多,道:“不像官兵,倒像是军队。”

  闵恪转头看见这两人,知道是头目,策马过来,举剑挥下。

  大寨主横刀一挡,手臂被震得发麻,疾退几步,道:“好汉,敢不敢下马与我比一场?若是你赢了,这里的钱财女人都归你。若是我赢了,还请你们离开!”

  闵恪眼角微挑,似乎在笑,说了声好,便下马与他在空地上摆开架势。七名随从分散开来,围在他们四周。

  却说燕燕一行这日也到了徐州,见天色黑下,她便换了夜行衣,将火铳塞在靴筒里,和高嬷嬷一起去五马山寨救桂清。

  高嬷嬷不让她去,她执意要去,原因无他,近来心情烦闷,想杀几个土匪出出气。

  两人骑马来到五马山,却见许多人惊慌失措地往山下跑,有的还带着包裹,包裹里的金银细软洒了一路,也顾不上去捡。

  高嬷嬷抓住一个,问道:“你们跑什么?”

  那人见她们两也是一身黑衣,只当是同伙,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两人莫名其妙,见他们都是从山寨的方向跑出来的,只好往寨子去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