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日听完说书先生所讲之事,秦琨心中仍是半信半疑,说实话是他不敢信罢了。
一来他跟黎奕柒认识那么多年,以交情来看,两人早已是兄弟了,一时半会真的不太能接受黎奕柒就是柳毓情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事实的事实,二来呢,他也不相信江襕竟会欺骗自己,不相信那些朝夕相处,都是肆意的假象。
而今,只有楚晗晞能给他真相……
傍晚之时,秦琨再次回到客栈之中,他等不及了,等不及楚晗晞的自我疗愈,等不及楚晗晞自己来把真相告诉他,直接一股脑冲上楼去,直奔楚晗晞的房间。
“吱呀”一声,房门被秦琨打开,他走了进去,走到床榻前,看见了满脸疲倦而又憔悴的楚晗晞,一看便知,这几日楚晗晞压根没有休息过。
楚晗晞听见响动,缓慢抬起头看向那声音的来源,发现是秦琨,而后又低下了头,无言。
“小晞,你……你现在能告诉我真相了吗?”秦琨还是试探着问楚晗晞。
听到这句话,楚晗晞先是抖了一下,然后又抬起头看向秦琨的眼睛,他发觉,秦琨的眼里有红血丝,眼神之中却带着疑惑、不解,还有渴求,似是对真相的渴求。
“你……真的想知道吗?”楚晗晞缓缓开口道,这是他自出事以来,开口说的第二句话。他声音沙哑,微微发抖,给人以脆弱与不安的怜惜之感。
“说吧……小晞。”秦琨犹豫之中却还带着一丝坚定。
楚晗晞长舒一口气,停顿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们进入法阵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你应该都是知道的,那我就讲讲我进入法阵后所看到的吧。”
秦琨没有否认或者应和,他仅仅是认真地看着楚晗晞,认真地听着,没有一句话。
“与你们俩分开后,我独自一个人寻找,穿过大街小巷,一堆堆废弃杂物,然后天突然开始暗了下来,这些想必你应该也看到了。”
“嗯,是。”秦琨终于出了声,让这场面静得没那么让人脊背发凉。
“因为天黑了下来,我就加快速度向前去寻找,偶然间听到一阵打斗声,以为是我幻听了,但静下来仔细听,却极为真切,于是便寻着打斗声而去。”
“当我离那一处越来越近时,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光亮,像是刀光剑影,亦或是灵力碰撞后产生的光亮。我发觉事情不简单,因为我能肯定,其中一股灵力一定是我师父,而另一股也令我有些熟悉,但捉摸不透。”
秦琨皱起了眉,楚晗晞越说越隐隐有些害怕之感,想到当时的情景,至今都在后怕着。
“直到我走进后,发现四周很空旷,唯有中央站着两个人,当我走近之时,发……发现,黎……不,柳毓情正好一剑刺穿了我师父。”
话及此处,楚晗晞又一次经历了那痛苦,他战栗,他后怕,但他只能低声呜咽,只能自我疗愈,因为他要查明原因,查明真相,他要报仇!
而此时此刻的秦琨,虽早已从别处知晓真相,但当楚晗晞亲口告诉他这真实的一切时,他还是难以置信。
“那江襕呢?”秦琨不自觉问出了口,出口后他就后悔了。
“江……江襕?”楚晗晞声音中还带着哭腔,“他现在在哪?”
“他已经走了……”
“走了?”楚晗晞突然冷笑一声,连那哭腔也没了,只有眼角带着写泪珠,而且尤为明显。“那多半跟你想的一样了。”
“我不信。”秦琨脱口而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如此肯定。
不知为何,楚晗晞此时有些笃定,“这有何不可信的,亲眼所见,会有假吗……”
纵使我比你更难以接受,但也只能接受了……
那日之后,秦琨没了往日的沉稳严肃,变得低沉颓丧。楚晗晞失去往日里的活泼开朗,变成了憔悴苍白的模样。
一日,秦琨正喝着闷酒,忽而想到江襕曾经所说过的一句话:
“人生乐事莫过以酒会友!”
如今看来是多么讽刺,以酒会友变成借酒消愁,但秦琨就连他为何发愁都不甚清楚。
是埋怨?是愤怒?还是其他什么……
他不清楚,甚至是茫然。
突然,一封传信打断了秦琨的思绪。秦琨一眼便认出那是他父亲秦琅传来的。
只见信中显示:速归!
再无无他,秦琨满心疑惑,但内心的莫名慌乱,还是让他着急往家赶,毕竟秦琅从未给他传过“速归”二字,想必是事况紧急,才会如此。
于是秦琨也没来得及跟楚晗晞说一声,草草留下一封信,御着剑,离开了客栈,离开了金陵城。
另一边的淮南,也就是秦家所在之地,人心惶恐,杂乱无章。
发生了何事?
只见三对人马各来自不同势力,相互扭打在一起,场面极其血腥、暴力,简直是一团乱麻。
一对人马显然是秦家之人,而另外两对,一对身着黑衣,而另一对则身着正阳派弟子的衣服,并且逐渐显现出两对共同对付一对之势。
但不曾想是黑衣之人与秦家共同对付正阳派……
黑衣人之首身着黄色劲装,身形极为熟悉,纤细板正,较为高挑,待其露出面容来,竟是失踪了好几天的江襕!
“剑战横空金气肃①。”灵流四起,刀光剑影,四下里皆是各路人马的打斗,刀剑碰撞的响声,似乎响彻云霄。
待秦琨赶到淮南城之时,人群慌乱,男女老少,个个拖家带口,背着或大或小的行李,牵着孩子,拉着老人,匆匆忙忙地向城外跑去,仿若洪水袭来,亦或是世界末日一般。
秦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看着这四下逃窜的百姓们,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啊!”此时一个小女孩撞上了秦琨,秦琨人高马大的,那个小女孩被撞得坐在地上,眼泪汪汪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秦琨将她扶起来,“别哭别哭,不好意思,撞到你了。”秦琨有些手足无措。
见小女孩没事了,秦琨柔声开口问道:“你知道今日城里发生了何事吗?我刚入城不知道。”
小姑娘奶声奶气但带着些害怕地地回答:“秦……秦家宅子里面打……打起来了。”
什么!秦琨虽早有猜测,但还是有些惊讶,“你先出城吧,这里不安全,我也顾不上你,记得小心一点。”小女孩走之前,秦琨还摸了摸她的头,似是在安慰她一般。
待目送小女孩安全出城后,秦琨才安心地赶去秦家宅子所在之地。
另一边的秦家内,江襕所带领的黑衣人以及秦家之人,一同携手对抗着正阳派中人。
江襕手持一剑,灵流四起,刺、挡、劈,样样干净利落,运转自如,不带丝毫的犹豫。
纵有江襕在,但人数的悬殊仍让两队人马逐渐力不从心。江襕见他们逐渐落入下风,无奈只得加大运转灵流的频率,继续陷入一场又一场的厮杀。
从城门出赶到秦家要一段时间,等到秦琨赶到之时,秦家大门紧闭,但门前的斑斑血迹和消失的打斗声,警示着秦琨,这场厮杀似乎已经停止了。
秦琨有些后怕地推开了秦家大门,比起大门前的斑斑血迹,门内,简直可以成为是血流成河了。
秦琨抬眸向远处那人望去,那人的背影简直太过熟悉,仅一眼,秦琨便认了出来,那是江襕。
对方似也是察觉到了一般,立马转过身来,只见江襕满身是血,将他那身好看的黄衣也染成了红色。整个人累到大口喘气,疲惫难掩。
看到周围连一人都没有,结果简直显而易见。秦琨怒意上头,召出佩剑,直接向江襕冲了过去,一剑就刺了上去。
可江襕没有躲,他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剑。
“噗嗤”一声,剑没入了江襕的肩膀,疼的江襕皱起眉头,半边身子都痛到麻木。
秦琨双眼微微睁大,他不知道江襕为什么不躲,又为什么不挡下。
两人沉默着,直到江襕率先开了口:
“秦琨,对……对不起,但是……我……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最后四个字,江襕说的很轻,那声音轻微到近乎听不见,但秦琨这样的练武之人,又怎会听不到……
秦琨脑袋发懵,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有料到江襕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责怪也好,谩骂也罢,那为何会是“我喜欢你”?
秦琨只觉得自己从始至终都把江襕当做要好的兄弟一般对待,从未想过江襕对他那些稍有亲密的举动竟会代表着喜欢,可秦琨自认为自己不是断袖,他也没想到江襕竟……
“为……为什么?”秦琨声音颤抖,握着剑的手也在发抖着,甚至连他自己似乎都没有察觉到。
可是江襕没再回答他。
秦琨抬眼看去,江襕面色惨白,唇角的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可下一秒,江襕毫无生气地向后倒去,身上插着的剑因被秦琨握着,而被拔了出来。
秦琨只是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江襕倒在地上,无所作为。
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连真相也不告诉我,为什么连一点解释都不愿意说,又为什么会喜欢我……
为什么?
因为由爱故生怖……
注:
①出自吕定的《扈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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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子致歉……
(准备加快速度,开学前完结不了了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