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吉祥饭馆(种田文)>第115章 、115

  老舅爷已经八十多岁了, 绝对是高寿,如今精神劲儿还特别好,一顿能吃一碗大米饭, 只是去年过年之前摔了一跤, 把腰嗑到了一直没好利索, 大夫交代了不宜远行奔波, 所以老舅爷一般就在自家院里溜达, 最多到百宝镇街面上走走, 黄沙镇是不去了了。

  人上了年纪就喜欢热闹, 出不了远门就盼有人来看他。这回周家人来的齐整, 周虎生王金秀带着儿子媳妇都来了, 一家子笑呵呵的向老舅爷问安。

  “老舅爷越来越精神啦,瞧着不像八十多的老人,倒像是五六十的!”

  “对对对, 老神仙怎么养生的, 说出来我们也学一学。”

  甜妞和豆饼也背了周老三在牛车上教的词, 磕完头拱着小手奶声奶气道, “祝老舅爷越活越年轻,福气绵长,吃嘛嘛香。”

  老舅爷笑得合不拢嘴, 给了俩孩子大红包。

  “管家刚采办了一批年货, 肉、糖、饼子,干货坚果都买了, 香烛纸钱鞭炮也备了,等你们回去的时候捎上一些,省得你们操心自己买备。”

  “对喽,今年家里裁了新衣裳, 余下一些零碎料子,一起带回去做新衣穿,除夕嘛一年就一回,要穿新衣裳的哩,至少要给孩子们做一身新的。”

  请了安,下人搬了凳子来,大家屁股刚落座,老舅爷就捋着胡子开始派东西。往年都是这样,周家人来一趟,送些庄户人自家地里种的土货,老舅爷就回一堆礼物,吃的用的都有。

  乍一看周家是占尽便宜,不过老舅爷乐意。原来是惦记亲妹子,不忍心妹子吃苦,但后来周老太太去世,舅爷对周家的帮助还是没断,因为人和人之间处久了有感情,而且周虎生王金秀两口子送来的东西虽然不值钱,却是用了心的,得知舅爷家的大爷上火,就送自己采摘的金银花来叫大爷泡水喝,有阵子老舅爷肠胃不好,就去山里挖养胃的羊肠草。

  这些体现了他们的用心,老舅爷看在眼里。

  不过今年不一样了,今年老三不仅娶了聪明能干的媳妇儿,还做买卖发了财,并且带着两个哥哥一起过好日子,周家还添丁添喜,这日子可谓是样样舒心,王金秀做梦都在笑。日子越来越红火,她怎么能忘了帮了他们多年的老舅爷,这一趟来,是铁了心送年货来的,猪肉、糕饼、山货备了满满一车,是来还恩情的。

  “老舅爷,不用您破费哩,这些年我连吃带拿的,受了您多少的好的心里都记着呢,我们一家子都记着,今年的年景不错,我家交了好运,挣了些小钱,老三开饭馆啦,老二添了个儿子,老大盖了新房,我和虎生手里也攒了些余钱,日子好过了我不能忘本啊,所以早早备了年货来送给您老人家,还希望您别嫌弃,不是啥稀罕东西,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而已。”

  王金秀知道老舅爷耳背,特意站起来凑到老舅爷耳边大声说。

  老舅爷一听就乐了,“很好很好,你们过得好我替你们高兴,不过你们送我东西我收下,我的回礼你也得要!”

  老爷子越活越带小孩子的任性,王金秀若坚持不要老舅爷给的东西他是真的会生气的。于是周老三接茬道,“要,怎能不要,舅爷爷给的东西是带福气的,福气我能不要?我又不傻,舅爷爷谢谢您!”

  一听周老三的话,老爷子瞬间就高兴了,周家这些个小辈他最喜欢的就是周老三,这孩子打小就有一股子机灵劲,一看那双眼睛就知是聪明人,太爷爷招手让周老三到跟前来,“老三,你做买卖发财啦?”

  周老三嘿嘿笑了两声,好不谦逊道,“发了,现在是大大大财主了,全托您老的福。”

  老爷子被逗笑了,又问,“听说你娶媳妇儿了?”

  周老三把吉祥拉到身边,笑呵呵地说,“娶了,聪明又漂亮,仙女儿似的!”

  “呦,快给我准备两个红包。”新媳妇登门,是要给红包的,老舅爷赶紧招手让大儿子去准备。

  周老三大声道,“给我包个大的哈!”

  舅爷爷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好好好,一定亏待不了你。”

  寒暄了一会,老爷子困了,再精神毕竟也是八十多的老人,半早上半下午都要躺着歇息,被下人搀着回房了。

  见舅爷走了,王金秀才敛起笑脸,瞪了周老三一眼,压低嗓门训他,“你咋回事呢,一点不客气,给你什么接什么,还要什么大红包,咱们这趟来是送东西的,往回拉更大一车像啥样嘛。”

  光顾着哄老爷子开心,周老三嘴巴都干了,他端起茶咕嘟咕嘟喝干了,才说话。

  “娘,这你就不懂了,老舅爷这么大年纪了,平日里没啥乐趣,咱们来看他,他送东西给咱,就是他最可乐的事情,这说明他还有用,还能帮助咱,老舅爷不是个小气人,看重的不是我们送多少东西给他,而是情谊,有来有往才叫情谊,娘你只想着还情,怎的?情还完了这亲就不走了?”

  王金秀一噎,她光想着这些年受了舅爷家的恩惠,现在日子好过了要知道感恩,却没想到这一层,她抿了抿嘴,最后伸出指头戳了周老三的脑门,“就你脑子活,想的周到。”

  “那可不,我是谁啊。”说他胖还真喘上了,周老三半点不谦虚,反而喜滋滋的。

  王金秀来舅老爷这频繁,不生疏,剩下的周虎生、周家老大两口子包括老二都来的少,不免有些拘谨,唯独周老三和吉祥自在的很,做生意就是历练人,什么场面什么贵人没见过,自然不会露怯。

  一道不算和善的目光便在周老三和吉祥身上来回切换,那是个近三十岁的妇人王银芝,是舅爷家的客人,好像是二夫人的娘家嫂嫂,穿戴很华贵,其实不过是绣花枕头表面风光,现在家里经济出了问题,这趟是来找小姑子借钱周转的,顺便来打点秋风。

  明明自己家快过不下去了,却很有优越感,周老三和吉祥看上去越坦荡大方,王银芝心里就越不舒坦,乡下来的乡巴佬,哼,凭什么与她坐在一块儿。

  她一定要给这些人一点厉害瞧瞧,刚才见了她都没什么笑脸呢。

  不过王银芝等啊等,却一直没有等到机会,到了中午,该吃饭了。男人们坐一桌,女眷们坐一桌,不过今日客人来得多,女眷们一桌根本坐不下,王银芝安安心心的坐着,冷眼看主客之间排座位,她坐得安心,屁股都没动一下,反正怎么轮都轮不到她让位置的。

  舅爷家的大夫人负责接待女客,一桌只够坐十人,周家来了三位,还有两个小孩,这就占五个位置,剩下五个座位刚好是三位夫人加两位回娘家探望的姑奶奶坐,王银芝坐在这位置便不够了。

  若是有眼力见的人,见到这等情况会主动换桌,免得主家和自己尴尬。

  可这人偏偏是眼高于顶的王银芝,她坐得直挺挺的,半分挪位的意思都没有。

  大夫人明示暗示,偏偏王银芝不为所动,眼看就要开席了,只能直接开口,“王夫人,王夫人。”

  一连唤了几声,王银芝才回过头,还以为大夫人是要当众介绍她呢,笑盈盈的问怎么了。

  “请夫人这边来,这边宽敞。”大夫人说着叫丫鬟带王银芝去旁边那桌。

  方才还满面堆笑的王银芝霎时愣住,明白过来后脸瞬间涨红,这也太丢人了。她拿眼神瞟吉祥,总觉得吉祥和旁边的人又说又笑是在嘲笑她,但事实时,根本没几个人留意这插曲,大夫人顾及着彼此脸面,说话很小声,倒是王银芝绷不住,表现的很奇怪。

  “嫂子,去吧。”二夫人见嫂嫂不肯动,赶紧上前拽王银芝袖子,这次嫂子借钱借到家门上来,二夫人心里不太乐意,因为借出去的钱总是有去无回,吃过几次亏她学聪明了,一直哭穷,王银芝一直没借到钱,已经在舅爷家住了七八日了。主家大夫人催完小姑子又催,这阵仗真就闹大了,席间不少人都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虽然保持风度没说什么,王银芝却如芒在背,腆着张大红脸灰溜溜的换了席位。

  吃完这顿午饭,丢脸丢到姥姥家的她再也没脸久留,赶紧告辞要回家。

  说来也巧,王银秀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准备回黄沙镇的王金秀一干人。黄沙镇和百宝镇隔得远,冬日天又黑得早,为了不赶夜路,吃过午饭陪老舅爷说会话以后,他们就要启程回家。

  为了不伤舅老爷的心,老爷子送的东西王金秀都收了下来,足足十几袋东西,七零八碎啥都有,在耳门边堆起了一座小山。早上那车夫已经到了,正帮着把东西往车上运。

  看着周家人大包小包的往回拉,自己住了七八日却什么都没捞着还丢了脸,王银芝瞬间又不舒坦了。

  她往那堆东西走了几步,清了清嗓子,“呦,拿这么多东西回去呢,这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你们来说已经很稀罕了,这下过年能安心了。”

  这一字字一句句听在耳朵里,咋听咋不舒服。

  王金秀正往车上搬一袋粉芋头,用着力气的档口没力气怼这阴阳怪气的婆娘,吉祥有身子不方便搬东西,扶着腰回转身子淡然道,“话儿不能这样说,舅爷给的当然是好东西,王夫人别说笑话了,可太招笑了。”

  一语毕,罗娟儿从牛车后冒出头来,这次慧香在家照顾孩子没来,她跟着来了,见了世面以后产生了巨大的心里落差,正烦着呢,而且罗娟儿是个你咬我,我一定要啃你一口的性子,说话很直接又不管不顾,她才不管王银芝是谁什么身份,想都没想就开口了。

  “你说啥混账话哩?这不是好东西是啥?以为谁都像你似的仙女下凡不食人间烟火啊,对咯,你既然是仙女咋还被赶到别桌去了?”

  王银芝气的差点白眼一翻晕过去,这乡下土婆子就是没教养,这说的是什么话。她气红了脸,一时想不到该用什么话来反驳,恰好接她的车到了,赶紧狼狈的爬上车,让车夫赶紧赶车走。

  “呸,臭德行!”王金秀啐了口唾沫。

  吉祥对这种有莫名优越感的人没甚好感,也摇了摇头,同样是人有什么好优越的呢。周老三摸了摸下巴有些遗憾,他最喜欢和人斗嘴了,可惜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吉祥和大嫂给羞走了。

  不过,就这点道行,斗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走喽——”随着车夫一声长喝,一家人满载而归。

  ……

  腊月最重要的事就是置办年货,除夕是一年中最隆重的事情,从年头忙到年尾,最期待的就是这个年,无论今年过得好或者坏,年是要过的,苦了一年,到过年的时候都要吃些好的甜的,这日子才有盼头。

  对于生意人来说,腊月也是最挣钱的一个月。

  零食生意火爆极了,门口天天排起长队,徐州黄老爹那边一口气订购了五千盒糕饼,经常在店里买糕饼的熟客也早早的预约了几十盒到百盒不等的饼,订单雪花一般飞来,幸好周老三和吉祥有先见之明,提前换了大院子做作坊,且新招了大量的工人,产量才跟上了出售的量。

  “下雪啦。”

  “雪下得可真厚啊,棉絮一样。”

  这日吉祥和周老三正在柜台后整理糕饼的订单,突然听见街面上小孩子的欢呼,抬起头往外一瞧,天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飘飘洒洒的落着雪花。

  雪入冬的时候下过两场,但是很小,这样爽利的大雪还是今冬的第一遭。

  吉祥看着纷纷扬扬的雪,深吸一口气,道真好看,“就是可惜了,不能去雪地里打雪仗。”

  周老三挠了挠头,吉祥双身子的人,处处要小心以免受寒生病,不过,听见吉祥语气里的遗憾他心里也不太舒坦,一年就一两场大雪,错过了要等一年哩。

  “有了,吉祥你等会儿,我把东西收拾好就领你去耍雪。”周老三现在对吉祥就两个字,惯着,吉祥想要什么想干什么,周老三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满足她。

  大概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周老三将手头的订单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整理好,算好了总数,交给了唐小贵,让他安排小作坊的工人按照单子做糕饼,接着冲吉祥咧嘴一笑,“跟我来。”

  周老三拿了一件蓑衣给吉祥披上,然后是猪皮手套,接着撑了一把油纸伞,全副武装以后才和吉祥一起走到街面上。周老三搓了个小雪球塞到吉祥手中,冲她一挑眉得意的说,“玩吧。”

  隔着厚厚的猪皮手套只觉得掌心微微发凉,蓑衣遮挡住了寒风,头顶的油纸伞盖住了飘洒的雪花,吉祥哭笑不得,“这样玩不过瘾。”

  “今年先凑合着玩,明年咱再撒开了怀打雪仗,咦,铁牛来了。”周老三眼疾手快,迅速团了一个大雪球朝周铁牛砸去,这憨小子低着头不知琢磨啥事呢,猛地被雪球砸在胸前,吓了一跳。

  “三哥!你不能搞偷袭啊!”周铁牛不甘示弱,也团了个大雪球回击。

  没过一会儿,葛秋、唐小贵也加入了激战中,吉祥退了几步,和乔玉香站在走廊下看他们几个玩的起劲儿,忽然觉得看别人打雪仗也挺有意思的。

  乔玉香递给吉祥一个烤红薯,是刚从灶灰下扒拉出来的,外焦里嫩,热气腾腾,拿在手上烫手,乔玉香是用围裙兜着拿出来的,还好吉祥带着手套隔热,不觉得烫手。这红薯放了一段时间,早就蒸发掉了多余的水分,蔫巴巴的但是很香甜,刚撕开外面那层焦皮,一股诱人的红薯香就飘了出来,特别招人。

  吉祥吹了吹气,满足的咬了一大口,红薯瓤又糯又甜,香气扑鼻,啃上一口叫人特别的满足。

  她俩一边吃红薯,一边看几个大男人小孩似的玩闹,乔玉香的眼神就没有从周铁牛身上挪开过,她唯恐她的铁牛哥吃亏,一直大声提醒,“铁牛哥小心左边!”

  “铁牛哥你往前面看,唐小贵要偷袭你!”

  “葛秋你住手!不许和唐小贵联合起来打!”

  吉祥一边啃红薯一边笑,这亲还没结就这样护着周铁牛,成亲后可还了得?接着她碰了碰乔玉香的胳膊,“你俩的婚事定好日子了吗?”

  王金秀已经找刘媒婆在中间操持,定好了聘礼、彩礼的事情,乔家婶子叔叔不是省油的灯,直到最近才商量好,不过婚期看了好几个日子,就是没定下来,一开始他们真信了乔家叔嫂的鬼话,说是没看到合适成亲的黄道吉日,久了自然看破这就是他们拖延婚期的伎俩,无论如何乔玉香也不会和周铁牛退婚,也不知乔家叔婶故意阻拦图的什么。

  乔玉香把头低下来,慢腾腾的撕扯着红薯皮,泼辣的乔管事变的羞答答,“定下了。”

  “定在啥时候?”吉祥见她实在羞得厉害,本来想调笑她几句,反而不忍心了。

  “准备二月初五办事。”乔玉香说完笑了笑,又将目光望向正打雪仗的周铁牛,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叫吉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低声道。

  “瞧你这齁甜的样儿。”

  乔玉香哼哼两声,“你和三哥也差不多。”

  接着乔玉香挨着吉祥晃了晃身子,“成亲以后,他一定得听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家里的事情必须要我做主,不然我不依!”

  吉祥忍不住笑了,“他不敢,我永远站在你这头,三哥也站你这边。”

  听了这句话乔玉香感觉心里暖呼呼的,眼眶竟有点发热,声音也哽咽了,“那是当然了。”

  吉祥用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说话算话。”

  这场雪越下越大,到后来棉絮边成了棉球球,还刮起了风,周老三和周铁牛几个打雪仗打疲了,出了一身的汗,吉祥赶紧招呼他们回屋换身衣裳,接着让厨房给熬一碗浓浓的姜汤给他们喝了驱寒。

  “早知道不让你打雪仗了,就你玩的最起劲儿。”乔玉香一边给周铁牛拍雪一边埋怨。

  吉祥倒是看得开,“不必劝他们,今日不玩过瘾心里一直惦记着,明日、后日总是要耍的,不如叫他们早早的耍够了,心里就不惦记着啦。”

  雪一下就是三日,积了半尺深,都快没过小腿肚子了。雪太厚了,很多路都被雪给堵住了,新鲜的肉、菜价钱直往上蹿,面粉、米等粮食的价钱也往上飙。周老三从初雪开始就提前囤积货,仓库里满满当当的米面,足够使到年后,且腌了不少的腊肉、腊肠,还有熏香熏鸭等,还做了很多酱菜,保证了饭馆里菜品的供应。

  一场雪,几家欢喜几家愁,金枝酒楼就没来得及存粮食,不得不高价买了粮和鲜肉,成本增加按理说售价也要涨,这合情合理,客人也能理解,难办的是最大的竞争对手吉祥饭馆没涨价,这时候金枝酒楼想涨也涨不得。

  金老板看着大雪封城唉声叹气,这半年来运气特别差,先是得罪知府丢了承办千人宴的权利,接着吉祥饭馆又发展崛起,抢了金枝酒楼很多生意,现在好了,正想趁着年关挣一笔,又被吉祥饭馆架着涨不了价,金老板越想越气,一把将手里的杯子给砸了!

  手下的管事见老板大发雷霆,急忙问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自然是心病犯了,这心病天天戳我的心,掐我的心,你们一个个是吃白饭的吗?能不能想到法子改变现状?金枝酒楼要是倒了,你们一个个张着嘴喝西北风去吧!\"金老板没甚好气,他烦的厉害。

  管事点头哈腰不敢反驳,沉吟片刻想了想,“做吃食的最要紧的就是好名声,要不我找几个人去吉祥饭馆里闹一闹,就说菜里吃出了虫?或者有老鼠屎?我再找几个混混,把这些说法宣扬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就不信搞不臭他们的名声!”

  金老板回头瞪了管事一眼,“这主意你已经出过两回了,哪次有用?那周老三巧舌如簧,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何况这些事还是假的?你上次找的人都被他给策反了,你还有脸出这些没用的主意!眼下我也不想这么多,度过眼前的难关要紧,我们的成本高,按照现在的售价根本挣不到银子,这要怎么办?”

  挣不到银子下面的人自然也没有分红,这年就过不体面,听老板这样一说,管事立刻上心了,沉思良久,脑中蹦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管事赶紧俯身对金老板耳语了几句,金老板蹙眉,质疑道,“这靠谱吗?”

  “试一试,总是不吃亏的。”

  金老板想了想,“你说的没错,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

  夜深了,看着总账簿上的数字,吉祥笑得双眼弯成一对月亮,她一边扒拉算盘一边对周老三道,“三哥,我看这腊月过去,咱们挣的钱能抵之前三个月的。”

  周老三抓着一捧香喷喷的南瓜子在嗑,点头答,“那可不,多少人攒了一年的钱,就等着这月花哩。”

  吉祥算了一遍又复核了一遍,确认数字没有错才将总账本收好,放到了小木匣子里锁好。

  “对了,这雪这般厚,二哥收的那些米面怕是不好拉出来卖了。”

  下初雪的时候周老三就猜到了大雪封路米面又会涨价,并在去舅爷家的路上告诉了周老大和周老二,虽然周老三暗暗发誓不会再带着大哥做生意,免得被他拖后腿,但是买卖上的信息他是乐意分享的,大哥二哥本钱薄,掺和进米粮的生意也不会影响他挣大头,兄弟之间能帮则帮,他尽力了剩下的还是要看哥哥们自己的造化。

  周家老大忙着收拾新房,房子已经盖好,就盖在河边那块地上,盖得很漂亮,但是院里的地要平整一番,窗户上要糊窗纸,还要在院里盖鸡窝,猪圈,整几畦地就近种一点葱、辣椒等,忙碌的事情还多着哩,就没掺和到收米粮的买卖中,何况这银子都用来盖新房了,也没有本钱去进货。

  周老二是把老三的话当圣旨听的,没办法,谁叫三弟说的话没一次落空呢,回回都很准,回回都能领着他挣钱,所以周老三一露出这消息,他就赶紧拉上周春君到处收米粮去了,收的比任何一次还要多,家里堆满了一袋袋的米和面及糯米粉等物。

  那时候粮价很稳定,一开始村里人都说他疯了,这些货要是砸在手里卖不出去,够他们一家子吃好几年都吃不完,真是想钱想疯了,魔怔了。

  没想到才过小半个月,一场大雪立刻将粮价抬了上去,一天比一天高,好比天上的风筝,飞似的飘了起来。

  现在正是卖粮的好时机,粮食价格飞涨,周家老二只要把手里的粮食卖出去,就能挣一笔大的,可价钱涨是因为一场雪,阻挠他往外卖粮食的也是这场雪。

  大雪将道路封堵住了,路上全是深深的积雪,雪水泡烂了路面,积雪下全是泥泞的坑,雪水融了又冻结实,路面很滑,从周村到黄沙镇上要经过一个小山包,平日里走没什么要紧,最多是有些吃力,雪天可就不一样了,要是人或着牲畜脚下打滑,极有可能顺着山坡滑到山下去,山脚下乱石嶙峋,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老三说那就没办法了,看天意吧,挣钱固然重要,性命更宝贵,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那批货就只能等路通了再说。”周老三把装账簿的箱子收好,道,“时辰不早了,咱们睡吧。”

  院里、街面上已是静悄悄一片,落针可闻,只有风、雪打在窗棂上簌簌的细响,这细微的响动不仅不吵人,反而为寂静的雪夜增添了一些背景音,听着风雪声搂着媳妇儿钻被窝,周老三心里可美了。

  打更人提着灯笼一边报更一边走,三更半夜可真冷啊,夹着雪花的寒风打在身上如小刀子划过般疼痛,打更人披着厚厚的棉袍,一边走一边喝,“夜半三更,小心火烛,炭盆勿燃太旺。”

  接着打更人掏出一个小葫芦,拧开葫嘴啜了口酒,继续喝道,“走水牵连邻居,照价赔偿。”

  话音甫落,忽然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打更人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瞧,黑影已经不见了,他又啜了口酒,大概是自己眼花了吧。

  等打更人走过文昌桥,路边的街口里闪出来三个人,前面的是金老板,背后是管事和一个伙计,伙计拖着一辆手推车,一起鬼鬼祟祟往吉祥饭馆走去。

  金老板派人打听了,吉祥饭馆里有一间仓库,周老三将收来的一部分米面囤在里头,不仅如此,里面还有熏好的各色肉类,哼,干脆全偷了放到自家库房去,看这周老三拿什么招待客人。

  这龌龊的主意是管事提的,甫一听,金老板觉得很不靠谱,偷倒罢了,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管事的说了,“放心吧金老板,晚上周老三和他娘子回租的院子住,伙计守零食作坊,饭馆里没有人值夜,我们悄悄来悄悄走,谁能发现?等第二日天亮,就已经晚了。”

  金老板亦是走投无路,不仅金枝酒楼的生意走下坡路,他手下的一些灰色生意也出了问题,不仅没得到应有的分红,连本钱都搭了进去,如今资金很紧张,就盼望着酒楼的生意恢复到往日,好回笼一部分资金,继续投出去挣大钱。

  不过想到手下人最近办的事,没有一件是成功的,没一件叫他舒心顺意,于是这夜金老板亲自出马,带着管事和伙计摸到了吉祥饭馆的门口,要亲自监督他们去偷米面和熏货。

  夜色深沉,月亮又被乌云遮住了,加上薄薄的雪飘个不停,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周围黑魆魆的仿佛墨汁化开了一般。

  ‘笃笃笃’,一片寂静中,饭馆后门传来了敲击声,来人敲打完以后默了片刻,用转悠到其他地方继续敲敲打打,确定里面没有动静之后,管事的回身冲金老板道,“您瞧,我就说晚上饭馆一个人都没有。”

  金老板重重地吸了两口气,“别废话,赶紧的。”

  “欸,行。”管事的乖乖闭上嘴,麻利的背靠围墙半蹲着,跟来的伙计高高瘦瘦,人又年轻,只有十五六岁,身体素质格外的好,三下五除二,踩着管事的大腿根,爬上了他的肩,然后双手一攀,直接坐到了围墙上,然后轻松的跳到了院子里。

  虽然这年轻伙计瘦,毕竟是个男子,骨架子大且重,送他□□而入之后,管事的热出一声汗。

  “六子,快开门。”他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冲院里小声的喊。

  很快,‘嘎吱’一声细响,后门从里头开了,六子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金老板和管事的正要进去,突然惊恐的瞪大双眼,不得了,院里不是一个人都没有,而是有很多个人,其中两个一左一右将六子押着,剩下两三个直接冲金老板和管事的来了。

  “跑!”金老板悔不当初,这次要是被抓住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在黄沙镇混。管事的也玩命的跑,刚才出的一身热汗,现在成了冷汗,黏糊糊的贴在他身上,让他胆颤惊心,这要是被抓住了,金老板一定不会放过他,谁叫这主意是他妈他出的呢!

  “站住!不要跑!”

  “抓小偷啦!”

  ……

  隔日清晨,天边才出现一抹亮光,隔壁院里的鸡就喔喔喔叫起来。周老三醒了,抱着吉祥亲了两口,又沉沉的睡去,寒冬腊月没有什么比睡懒觉更舒坦的了。现在他是掌柜是老板,饭馆、零食铺、小作坊各有各的人管理,他和吉祥偷懒也没事,索性睡到自然醒。

  吉祥以前是习惯早起的,但是自从怀了孩子,就愈发的嗜睡,加上冬季人本身就爱犯懒,也就经常跟着周老三睡到地老天荒。

  不过今日是个例外,天色未明呢,就有那比鸡起得还早的汉子,砰砰拍门。

  葛秋睡眼朦胧的从被窝里钻出来,披上最外头的棉袍走到门边,扒着门缝问,“谁呀?”

  “我!”门外传来一声浑厚的男音,这声音葛秋是耳熟的,收购宋氏饭庄以后经常有人来寻衅滋事罪,少妇老妇人等还好对付,街头的混混闲汉则棘手多了,处理起来费精力又麻烦,周老三索性花钱请了七八个高壮的伙计来帮忙,说是伙计,却不做事,三三两两分开守着饭馆、零食铺、小作坊,一旦有人闹事,就会用他们的办法解决问题。

  周老三说这就叫一物降一物,或者叫以毒攻毒。

  腊月里饭馆仓库囤积的东西多,周老三和吉祥一商量,决定多付这些人月银,让他们白天望风,晚上帮着守仓库,这笔钱是花在刀刃上,两人没心疼过,没想到钱花的这样值得,汉子们才守了几天,就抓住了要来偷东西的贼,一抓还是三个!

  “掌柜的,您说好抓住贼有赏钱的。”那汉子叫文永,不说话的时候严肃的吓人,一开口其实是个耿直憨厚还有点缺心眼儿的人,但就是这么个缺心眼不太机敏的汉子,是那伙人的头,凭的就是这副赤诚的脾气。

  周老三刚从床上爬起来,衣服还没穿利索,他站在房门口一边穿衣裳一边听文永禀告,“当然有赏!我咋会骗你呢,走,领我去看看那贼。”

  吉祥迷迷糊糊,隔着门也听见了文永说的话,原来是饭馆遭贼了,霎时也没了睡意,等周老三和文永走后就起来穿衣洗漱,乔玉香也起来到灶房烧热水,待会好洗脸。

  于此同时,周老三和文永也到了饭馆里,从住的院子到饭馆不过一刻钟的脚程,他们走着走着天就亮了,街面上陆续有了行人。

  昨夜揪住那三个贼以后,文永做主先将人关到了柴房,等了一个多时辰天即将亮了才去寻周老三。

  周老三慢腾腾的跨步进入柴房,一眼就看清楚了金老板的脸。金老板又羞又怒,一双眼死死盯着周老三,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可惜嘴被破布堵着说不了话,只能呜呜呀呀的发出不成句的声音。

  嚯,这是抓到大鱼了,该给文永他们双倍赏钱呀。

  周老三表面淡定,其实内心已经翻腾出一场大戏。做人嘛,就得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金老板既然要当梁上君子,那他就满足金老板的愿望。周老三打了个哈欠,用手揉了揉眼睛,眼神似不经意的在金老板三人身上扫过,紧接着转身出了柴房,朗声对文永说。

  “这三人我不认得,你认得吗?”

  文永自然不认得,晚上黑灯瞎火的,加上金老板穿了伙计的破旧衣裳,且地位较高,并不是镇上人人都认识他的脸,文永就不知道他是谁,否则早就连夜通知周老三了,到现在他还以为抓住的只是三个简单的,没钱过年想趁机捞一笔的小混混。

  周老三笑了,声音响亮的刚好叫屋里三人听见,“我也不认得,罢了,咱们没有损失东西,可怜可怜他们就不送衙门啦,啧,不然在衙门过年多惨啊,是吧?”

  文永疑惑的沉默着,周掌柜虽然看起来笑呵呵很面善,但绝对不是这么心软的人,今儿这话可是奇怪了。周老三拍了拍文永的肩膀。

  柴房里金老板一听这话,松了口气,听这意思周老三是要轻拿轻放了。

  “这样吧,把他们捆成一串拉到门口去,打个锣鼓,把昨夜的事情说明白喽,问一问过路的人可认得他们,叫他们的家人来领回去,毕竟是贼,为劝他们改邪归正,领回去之前要和家人一起给我立份字据,表示以后绝对不偷了,我才能放人,是吧?”周老三高声说道。

  文永没想明白,直接送衙门多好哇,做此等麻烦事情干啥,不过掌柜的说啥就是啥,文永点点头,转身进柴房拉人要拴到门口去。

  金老板狠狠地瞪大眼睛,睚眦俱裂,周老三!好你个周老三,要把我捆在饭馆门口当街示众,还不如送官呢!可他什么都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周老三摇头晃脑的往前面去了。

  随着‘当当当’几声铜锣响,一场好戏在吉祥饭馆门前拉开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