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山？”
“是，殿下。”
齐燕霖捏着手里的盘珠出神，这派来的刺客是死侍，被抓住后立马咬毒自杀，什么线索都没问出来，显然是有备而来。
既然如此谨慎小心，那幕后主使想必是他熟识之人，此行须得速战速决，尽快返回京都。
“那就直接启程吧，路过骨头山，将两人接回便罢了，尽量不要太兴师动众。”齐燕霖面上一片冷淡，语气平淡吩咐。说完，见冯照风轻舒一口气，眸色转深，语含深意地询问他：“不知冯将军意下如何？”
冯照风心里一震，意识到自己作为太子派来的官员，对他安王府人员是过于的关心了。“殿下安排的很是妥当，现在是不宜过分招摇。”他垂下眼，拱手向他表明态度。
齐燕霖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表态，嗤笑一声，点头走出了驿站。
马车摇摇晃晃许久才到骨头山下，还不待齐燕霖吩咐手下上山，就听到裴喜之惊奇的声音传来。
“安王殿下！”
齐燕霖才像是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现在猛然听到他喊自己，躺在软塌上的身体一震，不待自己反应就掀开马车帘子，探头出去找他。
“我在这！”裴喜之看起来很是狼狈，脸上灰扑扑的，神情却很是开心的样子，远远地挥着手朝他跑过去。
齐燕霖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心里不自觉得暖融融的，在他跑到马车旁边的时候，忍不住跨出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进了马车里。
“怎么出来的？”齐燕霖将他按在软塌上，自己歪在他对面，定定地看他脏兮兮的脸出神，“你那个义兄不是去救你了，怎么还弄成这样？”
齐燕霖语气很是嫌弃，就差没把白林不行这句话写在脑门上了。
“就是白林救我的啊！”裴喜之立马为白林辩解，歪着头疑惑：“刚才他就在我后面，你没看到他身上更脏吗？”
裴喜之眼珠子转了转，决定添油加醋：“你是不知道，这骨头山的匪徒那是一个嚣张跋扈，白林还是偷偷上山的，救我出来的时候都被发现，被撵着打了好几个回合才跑出来的。”
“那些山匪里面有好几个身手不错的，还差点就伤了白林。”眼见着齐燕霖面色逐渐变得沉重，裴喜之适时停止，将山匪描述的难缠些，他应该就不会轻易攻上山去，打乱他的计划了吧。
裴喜之乖巧地朝他笑，脑子里疯狂快速运转。
“这么厉害啊......”齐燕霖从怀里掏出手帕，伸手慢慢替他擦着脸上的灰渍，出神地喟叹着。
裴喜之看他要信，一本正经地点头：“嗯！”
“那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跑了？”齐燕霖手下不停，温声嘟囔着：“一有刺客，我就派侍卫去找你，谁曾想你早就跑没影子了。”说着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迟疑地看他，怀疑道：“你该不会担心我会连累你，才跑的吧？”
“什么？我才没跑，我一到一楼大堂就被劫匪敲晕带走了！”裴喜之立马炸毛反驳，他没做的事情，谁也不能赖在他头上，这锅他可不背。
虽然这事情确实是他会做出来的，但是现在正是安王对自己信任感波动的时刻，他绝不承认自己是这种人。
“哦？”齐燕霖见他眼神闪烁，凑近他：“那他们为何单单绑你呢？”
果然，安王不信任自己。
裴喜之心底闷闷的，语气也显得有些火气，愤愤道：“不知道，可能看我长得贵气。”
“噗嗤......”齐燕霖忍不住出声，遮住脸笑得身子一抖一抖的，笑了许久才勉强停下来，不可思议道：“贵气？”
裴喜之觉得他笑得很不合时宜，很不礼貌。
齐燕霖擦了下眼角，见裴喜之冷眼又板着个脸他，咳嗽一下正色道：“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见他承认自己长得挺贵气，裴喜之颇会看脸色的，勉强给了他台阶下。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热茶，慢慢喝了口，再抬眼看他。
“要我替你报仇吗？”齐燕霖望着他脸上因为急跑还未消失的红色，脱口道：“收拾个山匪，我还是可以的。”
裴喜之一惊，仔细观察他脸色，见他没有什么察觉遭欺骗的郁色，才慢慢吐着气道：“不用了，刚遭了刺客，还要查案......”他没说完，但齐燕霖肯定知道他未说完的话。
一个微不足道的朋友而已，他是不会以自己的安全和皇命任务的完成进度做代价的，哪怕是有一丝风险，他都不会去尝试的。
裴喜之很清楚安王的性格，知道他不过是哄骗自己开心，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像这样体面拒绝。
“嗯。”齐燕霖没有坚持，像他想的那样点头同意。
“喜之救回来了啊？”马车外想起拂儿的询问声，语气颇有些为他担心的着急。
裴喜之掀开旁边的马车帘子，就见拂儿跟着马车跑，抬头看到他坐在齐燕霖旁边，脸上表情裂了一瞬，又立马换上笑脸，关心道：“喜之可曾受伤？下次可不能乱跑了，我和殿下都很是担心你。”
听他这么说，把自己完全摘出去了。裴喜之嘴角撇了撇，也假笑道：“梅花没有给你带上去，真是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
拂儿脸上笑容消失，转头立马去看齐燕霖。
“你怎么下来了？胡闹，天黑之前要到达柳县，不要耽误进程。”齐燕霖淡淡瞥了他一眼，像是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谈话，也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氛围，只开口催他回马车。
裴喜之对这结果早有预料，也不纠缠，视线瞟过白林骑马默默跟在后面的身影，轻飘飘地松开手里攥着的帘子，转身回马车内。
拂儿猛不丁地被隔绝了视线，有些生气，但因为齐燕霖在，只得闷闷地转身回去。
“柳县？”裴喜之好奇问他：“还有怎么不见冯将军和我大哥了？”
齐燕霖递给他一块糕点，点头道：“有检举信说柳县县令参与了贪污案，并将今年的赈灾粮中饱私囊，导致柳县灾情严重。我让冯将军和裴大公子先行探路去了，他们两人目标小，行动快。”
裴喜之深思点头：“哦。”
柳县。
“冯将军，我们要怎么找到柳县县令贪污的证据？”裴天牧站在客栈楼上往下看，流民满城，百姓脸上满是灾后的苦闷和迷茫，除了几声毫无感情的叫卖声，民众都是缄默地匆忙来往。
冯照风抬步走到一旁，有些烦恼道：“这县令确实是老奸巨猾，我派人混入他府里，也没有找到丝毫有用的线索。”
裴天牧有些着急：“那怎么办？能拿到我们就只能干等着吗？”
冯照风沉默了下，冷冷道：“不，既然暗访不行，我们就直接出击！只要是做了，就总是有破绽的。”
“去衙门吗？”裴天牧吃惊，反对道：“不行，如果我们直接去衙门，岂不是让那县令更加防备，更加查不出来线索了！”
冯照风笑了声，解释道：“不是还有安王他们，我们在明处直捣衙门，让想要喊冤的百姓有处伸冤。安王他们在暗，可以继续探查其他线索。”
两人交谈间，楼梯上跑上来一位侍卫小声汇报了些什么。
“他们来了。”听完汇报，冯照风朝侍卫点头，率先往楼梯走。远远看见裴喜之，边疾步走边笑着跟他打招呼：“喜之，你没受伤吧？”
冯照风上上下下打量他，见他身上没有伤，待他点头后，朝后面的齐燕霖汇报最近几日收集到的情报。
“按照你的计划来，我们最近几日会低调行事。”齐燕霖点头同意，走上楼梯朝客栈外看：“这客栈不错，应该不会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刺客。”
他这话说得有些突兀，像是在向人暗示些什么。
裴喜之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也没多问，眼神落在后面的拂儿身后。
......
“咚咚！喜之。”
门外白林敲门，裴喜之开门将人拉进来，压低声音悄悄道：“李牛和疤头跟上来了吗？”
骨头山的山匪派了李牛和疤头出来，今天会由他将拂儿引出去，两人再趁机将他劫走。
“你真的打算这样做吗？”白林挠了挠头发，有些担心道：“还是我去将拂儿引出去吧。”
“哦？”裴喜之挠了挠下巴，确实他出面，可能会被人看到，到时候确实会引起安王怀疑，“那你直接将他打晕交给疤头，注意点，别被其他人看到了！”
白林呆住：“嗯？”
“你去直接将拂儿带过去给他，然后再看着他，小小教训一下就行。”裴喜之非常满意这个计策，点了点头，眼睛发着光，跃跃欲试。
见他执着，白林点头：“好。”
白林出了裴喜之房间，从自己房间越出，身手矫健得一路避开齐燕霖的眼线，直直越进拂儿房内。轻而易举地将他打晕带出了客栈。
“给！”白林阴沉着脸，将拂儿扔到李牛身上，安排道：“这封信找人送到客栈，然后将人绑着藏在破旧土地庙内。”
“这样就能拿到银子？”李牛还是感觉不稳妥，也不知道老大怎么想的，竟然信了那小子的花言巧语，将到手的肥羊放掉了。现在望着脚下的人，有些怀疑；“你该不会是扔给了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吧？”
白林不耐烦地抬眸看他：“能，不是。”
他说话言简意赅的，句句都回答了，却还是透着令人不愉快的语调。
李牛晃了晃脑袋，将自己莫名其妙升起来的怒气挥走，点头道：“就相信你一回。”说完又感觉到自己态度有些过分的弱势了，恶声恶气地补充道：“要是你们哄骗我们的话，我们......”
“唰！”
他话还没说完，白林猛然将手里的剑拔了出来，锋利的剑身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亮闪闪的，李牛被这亮光刺了下眼，脑子里突然就想起来寨子里的人，跟他讲的这人不拔刀揍遍全寨人的英雄事迹，接下来的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不论此事成与不成，都与我和喜之无关。”白林视线凝在剑上，头抬也抬，语调平直出声。
“你......”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说，疤头颤着手正要开口。
白林又悠悠出声打断：“若是不成，我自会将一百两黄金补给你们。”说着慢慢抬眼，冰凉的视线凝在两人身上：“但是若是此事泄露，一百两黄金，和你们的命，就都没有了。”
话语说得零零落落的，但是却异常得清晰坚定，李牛和疤头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剑，愣愣点头。
“你放心，我们骨头山的山匪是绝对讲义气的。”疤头首先反应过来，急忙走上前来表忠心：“就是到时候万一要是我们与那位大人物起了冲突，还请白大人能够暗中帮我们一把。”
“啊，对对对！”李牛也明白过来，点着头跟着说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打劫的，之前老大被这狗县里陷害的，抓进牢里运到京都，我们花了不少银子才打听到线索，这才将老大救出来。现在就靠这笔银子过活了，还请白大人能够理解。”
白林听完他的哭诉，冷漠地点了下头。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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