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萦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幽香, 闻柳往顾洛辰那边看了一眼,那香气是从桌案上那香炉里散发出来的。

  闻柳平日里不喜欢那些刺鼻的香气,但着香炉里的香闻着却让人觉得格外心安,让人闻着觉得舒服。

  他回想起刚才在外面碰到管家时管家的眼神, 抬脚又往书桌前凑了凑。

  顾洛辰听到他的脚步声, 这才放下手抬起头看了闻柳一眼:“来得正好, 过来给本王揉揉脑袋。”

  “是。”

  闻柳快步走到顾洛辰身后, 轻轻给顾洛辰揉了揉, 一边揉着, 脑海里一边想着严城今日跟他说的话, 想着顾洛辰在背后为他做的事。

  想着想着,便无意间听到顾洛辰问他:“想明白车夫为什么是严城了么?”

  闻柳手中动作一顿,心叹顾洛辰这几日怎么这么爱出题考他呢?

  “属下斗胆猜测, 王爷前一晚让严首领带暗卫出去做任务,又让严首领故意弄出动静儿,是做给府里“各方势力”的眼线看的,故意让他们向他们的主子通风报信, 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严首领做完戏, 趁着夜黑风高,半路折回, 戴上了□□, 乔装打扮成车夫,第二天跟着王爷出了门。”

  闻柳说完,本以为顾洛辰会给他个答案,告诉他他猜的对或者是不对。

  可顾洛辰却没说话, 只轻轻笑了一声, 听起来似乎对他的答案尚且算是满意。

  闻柳揉着揉着, 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两个人,其中一人脚步缓慢,应该是管家。

  果然,片刻之后,管家就在外面通报了一声:“王爷,御医来了。”

  顾洛辰淡淡应了一声,随后那御医便进了门。

  闻柳见那人第一眼,便愣住了。

  在他印象里,御医差不多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白胡子老头儿,再不济也应该是四五十岁的男子,毕竟医术这种东西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经验积累的。

  可面前这御医,看上去却似乎只有二十出头,身型偏瘦,一身深色古板的官服套在身上,却也遮不住一身少年气。

  他看了顾洛辰一眼,恭恭敬敬行礼:“下官宋如鹤见过王爷,敢问王爷可是头痛?”

  “嗯,过来给本王瞧瞧。”

  宋如鹤上前几步,给顾洛辰号了号脉道:“王爷这症状是受了风寒,风寒引起的头疼脑热,稍后下官给王爷开些药,您让下人每天按时煮药,您按时服药,头疼一日便好,风寒七日即可痊愈。”

  “嗯。”

  宋如鹤闻言,微微颔首道:“那下官跟管家去王府药材库抓药了。”

  “慢着。”

  没等宋如鹤转身,顾洛辰就开口留人。

  宋如鹤脚步微微一顿,立在那等着,没说话。

  顾洛辰侧过头,对身后人道:“闻柳,你先别揉了,让他给你看看。”

  之前那医馆的大夫提过一嘴,说闻柳身体底子不好,需要好生养着,他还只当那大夫医术不精,没完全信他。

  直到之后在马车上,他注意到闻柳的手的冰凉的温度才发觉,不是人家医术不精,闻柳的身子似乎确实不太好。

  不然一个正常的人谁手会那么凉,谁会隔三差五受点儿凉就生病。

  那时候顾洛辰便想着,等回王府找御医给闻柳好好看一看。

  宋如鹤抬头看了闻柳一眼,随后点了点头,走到闻柳身边给他把脉。

  闻柳伸出手,轻声对他道了声:“有劳。”

  “无妨,”宋如鹤笑着,身后把自己的衣袖往上拉了拉,随后一把拉住闻柳的手,摸上了他的脉搏,片刻过后,宋如鹤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他松开闻柳的手,微微抬眸,用像是在做什么却认似的眼光看着闻柳,轻声问道:“受过重伤?”

  闻柳眸底闪过片刻惊诧,不等人察觉便将那抹惊诧掩去,面色平静地轻轻点了点头。

  宋如鹤没再问闻柳,转头看着顾洛辰道:“这位公子之前受过重伤,想来没有及时医治,故此才拖成了陈年旧疾。”

  顾洛辰听了他的话,没多追问旁的,只是问他:“你可能治?”

  宋如鹤笑了笑,毫不谦虚道:“这天底下,就没有下官治不了的病,只不过……”

  “不过什么?”

  顾洛辰追问道。

  宋如鹤又对着顾洛辰行了一礼,如实道:“公子这病,要想治好需要一段时间,另外,需要很多珍贵的药材,需得您亲自与陛下说,让在下随意调配御药房里的药材。”

  “你且稍等片刻。”

  顾洛辰说完,提起笔写了两行字,没等墨迹干透,便将那信纸交给了宋如鹤:“你只需把这信交给陛下,他自会让你随意出入御药房。”

  宋如鹤恭恭敬敬接过那信:“那下官便先行告退了。”

  他说完,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下官还有些医嘱要与这位公子嘱咐,不知王爷可否把人借给下官片刻。”

  “什么医嘱不能当着本王的面儿说?”

  顾洛辰轻轻抬头,看着宋如鹤问。

  宋如鹤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只是见王爷头疼,怕在这儿叨扰久了惹王爷厌烦。”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往前靠了靠,胸口靠上了桌案,一手扶着额头,用一副“本王也想凑凑热闹”的表情看着他道:“无妨,就在这儿说吧。”

  “是。”

  宋如鹤应了一声,转头对闻柳道:“我就想嘱咐几句,不多,也就几十条儿,你且记好了,第一,平日要注意保暖,切勿受寒,第二,饮食上也要注意,从你的脉象上来看,你平日里饮食不规律,以后要规律饮食,另外,你身子与旁人不同,要吃些好的,第三……”

  “咳……”

  顾洛辰轻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微微蹙眉道:“本王乏了,你们还是出去说吧。”

  宋如鹤强压下心底的笑意道:“是,王爷。”

  二人出了书房,宋如鹤快步走在前面,直到离书房有一段儿距离才停了下来。

  闻柳看着他那逃命似的速度,轻笑了一声,问道:“大人故意把我带出来,是有何吩咐?”

  宋如鹤看了看闻柳,笑道:“也没什么,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病人了,出于这一点考虑,我要提醒你一句,切不可饱暖思淫|欲。”

  闻柳:“……”

  什么?

  是他对饱暖思淫|欲这句话有什么误解么?

  “大人此言何意?我不懂。”

  宋如鹤回头看了眼,见没人跟出来,轻声道:“你放心,你只要听我的话,你的身子我肯定能给你调理好。”

  闻柳:“?”

  这跟饱暖思淫|欲有什么关系?

  闻柳正一头雾水,又听那御医解释道:“我前几日去替太傅诊脉,太傅说了,王爷在府里金屋藏娇了,还说那人戴着面具,想来就是你吧。”

  “王爷年轻气盛,精力充沛,行房事自然是没问题,你……”

  闻柳:“……”

  他这是把自己当成顾洛辰的男宠了!

  “还请莫要信口胡言,我与王爷只是王爷与下属的关系,再无其他。”

  宋如鹤心笑,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信么?要是没点儿别的关系,顾洛辰堂堂一个王爷会为了个下人特地差人去皇宫请御医?

  再说了,谁家王爷会为了个暗卫请求皇帝开放御药房啊。

  不过他心里不信,嘴上却敷衍道:“行吧,其他的都无所谓,你只要记着我的嘱咐就成了。”

  闻柳虽不知那老太傅为何会传出此等谣言,却也不想追问什么,毕竟宋如鹤是当朝御医,是顾洛辰请来的。

  所以抱着不怠慢客人的态度,闻柳还是亲自带他去找管家,然后让管家带他去给顾洛辰配药了。

  闻柳本不想再回书房了,可严城说王爷找他有事,事情还没说呢。

  而且,顾洛辰头还疼着呢,他还得回去给顾洛辰揉一揉。

  毕竟顾洛辰在背后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对自己那么好,不管是他对自己好是出于什么原因,自己总要回报人家。

  欠人家的总是要还的,闻柳不想欠任何人的。

  等闻柳慢步走回书房的时候,顾洛辰还是跟刚才他离开时一个姿势,他听到闻柳的脚步声,抬眸看了闻柳一眼。

  闻柳没等他说话,就径自走到他身后又开始继续给他揉脑袋。

  “本王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闻柳闻言,迟疑了片刻,下意识敷衍道:“王爷没让属下走,属下不敢走。”

  他说完,整个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见顾洛辰没理他,闻柳又补充了一句:“严首领说王爷您找属下有事,您还没说是什么事呢,属下自然不能走。”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相比刚才那句,还是这句听着顺耳些。

  “没事,本王让严城喊你来,只是让人请了御医,想让御医帮你看看。”

  闻柳抬起头,眼底的疑惑毫不掩藏地看着顾洛辰。

  按照顾洛辰的说法,他刚才让御医给他看病不是临时决定的,而是在请御医之前就想好要让御医给他看病么?

  “怎么了?”顾洛辰见他揉肩膀的动作停下了,便知道他一定是又在心里想什么,遂开口轻声问了句。

  闻柳看着他,不知为何,他竟觉得从顾洛辰这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关切的意味,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只是误会了,以为王爷方才让御医给属下看病是您临时决定的。”

  顾洛辰道:“御医是给你请的,说起来倒是本王插了队,刚开始头疼没当回事,回来后疼的愈发厉害,这才临时让御医先给本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