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师兄不正经>第74章 人皇玺

  “祝临风!”

  虽嘴上不说,对这个大师兄,殷停是很有几分敬重的,几乎很少有直呼他姓名的时候。

  殷停如此气急,实是事情已坏无可坏。

  须知,自人皇玺碎后,大部分碎片应当在白莲教的掌握中,而如此至关重要的宝物,竟然出现在了虚为天中,足以说明一个可怕的事实——妖族盘踞的虚为天和白莲魔教有勾连,更有甚者,虚为天或是已被魔教偷天换日,塑成自留地了!

  他们这是进了狼虎窝!

  事态演变至此,实是祝临风瞒而不说的过错,殷停什么也顾不上了,疾言厉色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想着做好事当好人,为了素昧平生的人能豁出去的时候,可有一时片刻,在你宽厚仁慈的心里装进过我和太平?”

  祝临风脸色煞白,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殷停自嘲一笑,“是我恬不知耻了,你心里只怕是从未装过我的,我在你眼里只是讨嫌。”

  “不!我……”祝临风往前迈了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对上殷停沉痛的眼,那话就卡在胸腔里,酿成一股股的钝痛,吐不出来了。

  “可是太平呢?”殷停吸了口气,直勾勾盯着祝临风,手指着远处蹲在地上,傻里傻气地翻垃圾的姜太平,“太平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拿她当爱哭鬼,闯祸精,更拿她当师妹,”他顿了顿说:“我是当着师兄的命,操着爹娘的心,他是我的师妹,我的妹妹,我看着长大的姑娘。”

  “你若是敢拿他的命去赌,我绝不饶你!”

  “我难道不是吗?”

  祝临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极少像现在这样把自己的心剖开了,明明白白,不扭捏地,把心血都剜出来给人看,因此他的声音极为艰涩。

  “我何尝不是拿她当妹妹,”他向来只有讥诮,矜持,傲慢的眼里,翻涌着剧烈的情绪波动,如冰山下滚滚流淌的岩浆,“师父座下向来只我一人,内门的弟子怕我,敬我,能称得上师兄弟的没有一人,我从来都是一人,只有一人。”

  他胸膛搏动,突破羞于表达的关隘,将藏在心里的话挤压了出来,

  “直到你和太平入门,我才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没有隔阂的相处,没有参杂利益之情的手足情是多么的让人无法孤独,”他看向前院,依偎着的三兄妹,再看向殷停,“你们让我第一次做了师兄,让我做了兄长,你如何能说出我心里没有你的话?”

  他急促的喘息,盯着殷停,一步也不肯退让。

  “好——好——好,”殷停连道三声好,质问道:“既然你说你是我们的师兄,那我且问你,为何要拿我们的命去为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犯险?”

  话又回到开头,听见质问,祝临风猛地闭眼,骨节攥得青白,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几个字,

  “因为那个小乞丐……我一看他,就想,非得帮他,非得救他不可……”声音细若蚊蚋。

  殷停听见了,如此清晰,震耳欲聋,他几乎窒息。

  是啊,非帮不可,因为他是如此的像,像昔年和祝临风初见的自己。

  一样穷困潦倒,一样无依无靠,一样渴望着别人伸来的手。

  沉默……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任由静谧蔓延。

  “祝师兄,师兄!”姜太平扯着沙哑似老鸹的嗓子,手里举着个藏污纳垢的匾额,乐颠颠地跑了过来。

  “我找到了宝贝!”

  静谧的水晶由此而破。

  殷停和祝临风从方才极端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一阵更为强烈的羞耻后知后觉的涌上,两人尴尬的对视一眼,又飞速的别过头,谁也没看谁。

  在当无事发生一事上,两人颇有默契,不约而同的将方才的争执遗忘进了土里。

  殷停清了清嗓子,看向面色激动得绯红的姜太平,说:“什么宝贝?”

  “你看这个,会发光!”姜太平把举着的匾额平摊开,指着上面闪烁着金色灿光的显应观三个大字。

  “还真是。”原以为姜太平是找到了个头稍大的蚂蚱的殷停神色也认真起来,看向似乎随时要脱匾而出的三个金字。

  祝临风轻“咦”一声,也是凑上前来,颇感不解地打量着匾额。

  这匾额他也曾检查过,当时并未见不妥,为何此时却现神异。

  他尚在思忖,刚想嘱咐来路不明的东西别用手碰,姜太平已然被寻宝的喜悦冲昏头脑,迫不及待地用手指摸向三个龙飞凤舞的金字。

  “师兄,好烫。”手指触摸到字体的瞬间,姜太平的眼瞳中映满金光。

  金光大炽,眨眼将她整个淹没,祝临风和殷停受到道绝强的推拒之力,径直被弹飞了出去。

  被金光刺得睁不开眼的二人,异口同声道:“太平!”

  正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道碧色流光从姜太平身上射出,悬在他头顶,正是那柄玉桂。

  形似勺子的玉圭柄上第一颗孔洞大放华光,光芒像倒扣的罩子,将金光连同姜太平一道笼罩。

  随着时间推移,罩子逐渐收缩,金光在罩子的束缚下,最终凝结成一颗拇指大小的滚烫金珠。

  金珠有种奇异的魔力,使得全场的目光不得不向它汇聚。

  初时耀目的金光,此时温润的聚敛在珠子中,照得珠子表面每一笔镂空的微雕都清晰可见。

  山川,河流,走兽飞禽。

  一个个虚幻的神灵虚影环绕着为金珠祝祷,似是呢喃的,千万人的,纷杂的如唧唧虫鸣祷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向金珠汇聚。

  异响只持续了一瞬,随着金珠被玉圭的光束接引着嵌入勺柄底部,仿若为之量身打造的小孔,金珠的光华已失,如被封印一般,变成了一颗黯淡无光的小石子。

  玉圭缓缓降下,落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露出懵懂茫然之色的姜太平手中。

  殷停和祝临风几乎是屏着气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尘埃落定之后,两人惊骇地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掀起滔天巨浪。

  ——人皇玺!

  ……

  自魍魉山东去,约莫万里之遥,四方绵延的山脉在此地舒缓成平原,其中坐落着一座堪称神灵手笔,高大,辽阔无比的巨无霸城池。

  试问那城墙之巨?

  从巍峨竞挺的城墙便可如管中窥豹,稍作蠡测。

  土黄的城墙拔地而起,高达数百丈的坚躯如无坚不摧的巨人,而高耸入云的城墙头,左右两根石柱上,用神纹刻着这样两行硕大无朋的大字——香火昌隆,神道昌国。

  从城墙俯视而下,透过缭绕的云雾可望见,这城池中坐落着的是大大小小,数以万计的神庙,那缭绕的云雾正是各处神庙中飘散而出的香火汇聚而成。

  而所有神庙的正中,坐落着一座造型古朴,只体量值得称道的石庙。

  石庙中的广场,六根通天石柱拱卫着正中的石柱而立。

  西边的两根石柱忽然明明灭灭的笼上两团雾气,雾气抽拉成浮动的怪影子。

  不多时,另外四根,除了正中的石柱上皆有怪影渐次浮现。

  六道怪影给人的感觉也截然不同,

  有的诡秘难测使人心底发寒冷,有的暴戾血腥使人望而生畏,有的则仅是一团纠结黑气的集合,尽显疯狂,更谈不上理智了。

  剩下两道怪影却浮现出人形,气息也较为安定。

  待六道怪影其至,分不清是谁说的,只听一道古板毫无起伏的沙哑声音响起。

  “西地魍魉山附近有人皇玺的气息出现。”

  另一道森寒的女声接道:“卯正时分,确有片刻波动。”

  “是否有诈?神主曾言,世间已无人皇玺残片。”一道声似青蚕吐丝的声音说道,语气怀疑。

  “确是人皇玺。”女声断言。

  最开头的那道声音沉吟片刻后,说道:“如今神主离宫,不排除有诈的可能,”声音突然对一直没开口的两道人形怪影中的其中一道说道:“我等不宜大动干戈,明水尊者,魍魉山在尊者神地中,不若就由尊者先探虚实。”

  “善。”

  人形怪影如风中烛火晃了晃,已然消失,余下五道怪影亦消失无踪。

  石庙重归寂静。

  ……

  大乾,尸山血海,白莲魔教根基所在。

  翻涌的血海中耸立着一座座由人族妖族尸身堆积成的大山,在靠近血海海眼的尸骨林中,一座森然的尸骨庙,在鬼火的簇拥中散发出无边的邪祟之气。

  庙门紧闭,在最深处的密室之中,已成香火之躯的明水法王赫然睁开了脸上的三对眼睛,神念已然归位。

  他沉吟片刻,抬起没有肌肤血肉包裹的骨手,掰断左手小指,向其中灌进道神力,森白的骨指如离弦之箭,射出骨庙,破开云空,飞向天际。

  过绵延雪山,浩荡江河,苍茫沙漠,瞬息间,不知神行几万里,最终骨指在一座繁华的凡人城镇停驻,在空中转了几圈之后,看准一个方向扎了进去。

  “郎君,再请用些吧。”英娘端着酒盏,捏着甜腻的嗓音,极尽娇柔做作之态的往一名身着玄衣的俊逸公子怀里靠。

  望着公子那双多情似水的狐狸眼,英娘只觉心尖发烫。

  这是她委身风月十六载以来,遇见过的出手最阔绰,同时也是长相最俊逸的公子哥。

  还如此年轻。

  她偷看着公子含笑的唇角,不禁捂住胸口,脑海中回响着妈妈说过的麻雀变凤的美话,不由得面色酡红。

  只要得了公子欢心,这就是她一步登天的机会!

  有了决意,英娘愈发胆大,整个的歪进公子怀中。

  那公子也极解风情,从善如流的揽住香肩,嘴唇开合,正要说些什么。

  便在此时,英娘突然感到耳畔挂过到迅疾的风,撩得她耳发一乱,待她去望,却什么也没有,就要再同公子温存时,那公子却一改先前的风流郎君模样,缓慢却不带留恋的推开了她。

  “小朋友已经到了吗。”

  手中把玩着一块白色的东西,语气玩味,说着这些英娘听不懂的话。

  她正欲说话,耳畔突然响起一道干脆的卡啦声,画舫顶部裂开道平滑的口子,天光照射进来。

  透过口子,一如雪似玉面覆白绫的男人负手而站,一柄形鱼竿的人高怪剑浮在他身边。

  那男人背着光,阳光给他描了层金边,整个人清淡得像一片云雾。

  英娘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却见身侧的公子嘴角扬起无奈的笑,看向她,似乎是在对她说话,

  “这场躲猫猫也该结束了。”

  英娘却明白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公子轻柔地抚上她的面颊,摩挲着轻声道:“让美人受惊,实为罪过。”

  英娘已然醉死在他情意绵绵的眼中。

  待回神,公子和天边之人都不见了踪影,她怀中多出了一袋金锞子

  ……

  一黑一白两道流光追逐着从云层中飞过,速度快得几乎叫人以为是幻觉。

  至于一处山头之后,即将被追上的黑色流光突然主动停了下了,化作哥俊逸的玄衣公子落在山头,静静等候着不速之客。

  白色流光同样停驻,现出人形。

  两两对望。

  “鸣寒剑主追我许多天,不闲腻味吗?本人不才,区区扶不上墙,寻欢作乐的烂泥耳,实为不配做剑主阁下的对手。”

  玄衣公子举起手,作投降状,语气无奈。

  “谢白请战白莲圣子,允否?”

  谢白心如铁石,虚虚把剑往前一送,声如寒玉。

  “都说我已不再是那劳什子圣子了,如今我只是被正魔共同搜捕的亡命徒,奉劝剑主勿要与我这等人扯上关系。”

  褚寂直扶额。

  “允否?”

  谢白吝啬言语。

  褚寂连连摇头。

  不看身份,不看背景,只认准他这个人。

  若是个娇俏美娘子对他如此执着,他恐怕会之感动不已,将她抽出魂魄随身携带了。

  只可惜是个毫无情趣的剑疯子。

  “打个商量如何,”褚寂笑了笑,说:“剑主将我从老家撵出来,如今我家中来了小朋友,我若不在,他们恐遭人为难,剑主不若暂且放我一回?”

  “待日后……”

  “允否?”谢白冷冷截话。

  对着如顽石成精,心中除了剑与斗再无外物,丝毫不懂退让与妥协二词怎么写的谢白,饶是深谙人心操弄之道的褚寂也深感无能为力。

  打,不一定打得过,甩也是甩不脱。

  他吸了口气,拉长声音道,

  “战——”

  随后趁着谢白一间隙的松懈,化作道流光,逃之夭夭去也。

  只盼我那小朋友,命硬些,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