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师兄不正经>第66章 你这是正经仙剑吗?

  无肠公子任横行,自恃双栖介甲兵。不识人间真况味,何怜佐酒待君烹。

  这便是螃蟹被文人骚客称之为无肠公子的由来。

  想那螃蟹精本意是附庸风雅,给自个儿挑个雅致的名号,却不想弄巧成拙,非但没有脱了他妖物出生的愚昧粗鄙,反而将自家的跟脚暴露了出来。

  祝临风虽瞧不上这螃蟹精,却不得不重视陶俑中货真价实的香火神力,若真将这螃蟹精视作自吹自擂的歪路子野神,恐怕真蠢的就是不螃蟹精,而是自己了。

  他思考着,缓缓踱步自殿外,抬头望着一大一小的两轮大日。

  双月悬天是为无有,双日同辉是为——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殷停大叫一声,上半身猛地弹了起来,半坐着,眼帘却是合上的。

  他这觉睡得不算舒坦,疲惫到极致之后,没有安稳的睡眠,有的是一环套一环的梦魇,他只觉得身子都不属于自己了,每一根骨头都泛着酸痛。

  好半晌,他才掀开眼皮,吭哧哧喘粗气。

  “这里是妖族四天之一的虚为天。”

  是姜太平的声音。

  殷停微微低头,便见姜太平怀里揽着个吃奶的娃娃,两人像亲生姊妹一般,看他的白痴眼神几乎如出一辙。

  “是祝师兄说的。”姜太平指了指站在主殿的供桌前,神情若有所思的祝临风。

  殷停用了好一会儿,才将虚为天这三个陌生的字和脑海中的记忆对上号。

  这不是传闻中极为敌视人族的的凶暴妖族的大本营吗?

  殷停心下一惊,蹭地站了起来,甩开步子走向祝临风,也不打招呼,

  “我们不能在此地久留,你有没有法子尽快离开?”

  祝临风没说话,屈指在三个圆坑上敲了敲,又绕到供桌后,掀开破烂的幕布,朝桌洞里张望。

  “即使显应观中真留了东西,也不可能藏在如此明显的地方。”

  殷停跟了上去,抱着臂。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三人出现在显应观不是巧合。

  “钻进去看看,”祝临风像没听见他的话,放下手中幕布,用收紧擦着手,慢条斯理道:“你若是有这话嘴皮子的工夫,不若先将显应观里里外外查一遍,看看究竟是何处蹊跷。”

  “费那工夫,让开,”殷停撇了撇嘴,直接扣着供桌的两个桌角,搬着移开了。

  布满灰尘蛛网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块干净的方形。

  殷停弯腰敲了敲地面,回音扎实,没有暗格。

  他拍了拍手,说:“这三块遁令的出处都是门中灵宝阁,中间只短暂经由了绮秀的手,便交到了我们手中,你莫不是觉得绮秀能想出如此草灰蛇线,伏延千里的计谋来陷害我们吧?”

  “且不说他那等狗肚子里揣不了二两香油的货色有没有布下阴谋的缜密城府,骗过你我的逼真演技,便是他真的深藏不露,又为何要陷害我们呢?”

  他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上一敲,朝祝临风挤眉弄眼道:“该不会是嫉妒我这张帅得天怒人怨的脸吧?”

  “还真有可能,“殷停得意地摩挲下巴。

  祝临风心中藏着事,没工夫搭理他的臭嘚瑟。

  其实殷停说的,他又何尝不懂。

  要想将盾令中的随式改为定式,不仅需要阵法宗师的造诣,还需要施术者对五行遁法这一世间最难的遁法了若指掌。

  单这两点,便将所有庸才的路堵死了。

  一百个绮秀绑在一起,都找不到阵法宗师和五行遁法的门朝哪边开。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早在绮秀拿到五行遁令,甚至是在灵宝阁中,遁令就已被人动了手脚。

  还有一点也证明了绮秀的清白——那就是当初他和刘鹏一道失踪,居然瞒过劫道的所有人出现在了无有天,迫使刀剑之礼中道崩殂。

  世间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完美瞒过众多的高修大徳的耳目,绮秀之所以能安全无恙的回到无有天,是因为没落的古法礼数在当世只是走个过场,劫道的大能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松则松了——这是祝临风当初的想法。

  但,如今得知五行遁令被人动过手脚之后,祝临风当即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寻常的方法瞒不过高修大德,界与界间的传送却可以。

  在坠鹰之崖,外敌劫道之时。

  刘鹏和绮秀恐怕是吓破了胆,催动了手中的遁令,一齐被传送到了虚为天这九死一生的凶妖横行之地。

  对妖族偏见甚深的刘鹏与对人族颇为敌视的绮秀为何会抛弃恩怨、偏见,缔结命契的原因也就显而易见了——这是当下唯一能活命的办法。

  至于他们是如何离开虚为天,返回无有天的,祝临风也就不得而知了,约莫是走了狗屎运?

  总而言之,绮秀的清白无可指摘,那就唯有一个人有嫌疑……

  祝临风脸眼里划过一丝怀疑之色,不是针对别的任何人,仅是对自己心中堪称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不逊猜测——

  祝临风心事重重,殷停心事同样不轻。

  他收起嘚瑟之色,倚着供桌出神。

  他当然也猜出了当初刘鹏和绮秀的真相,但没纠结当他问及刘鹏时,他为何扯谎。

  毕竟当初刘鹏是在褚寂控制之下,并没有清醒的意识,真正在回答他的问话的人是傀儡后的褚寂,褚寂若是能清楚五行遁令的内情,那才是邪了门了!

  真正令他纠结无比的是,既然绮秀无辜,那可能的人就只有——

  “掌门师伯是不会害我们的。”

  声音稚气未脱,却带着掷地有声的力度。

  祝临风和殷停同时一震,抬头看向来人。

  姜太平走来,笑颜比朝霞更璀璨,她眼睛弯弯,高声道:“掌门师伯不会害我们,一定是出了意外,”她先是看向殷停,而后看向祝临风,

  “师兄,太平不喜欢这里,待救回了狗剩大哥,我们一起离开吧。”

  祝临风和殷停对视一眼。

  是啊,肯定是意外。

  虽然五行遁令将三人传送到一起的事从未有过,但谁又能说,绝对不会发生这种巧合呢?

  “好。”

  祝临风对姜太平微微颔首。

  “等……等一下……”

  殷停虽处于极大的自我怀疑中,但涉及自身的利益安危,他运行的却是另一道思考系统。

  “我还没问为何又多了一个奶娃娃,你们倒好,却告诉我还要再救一个!”

  他蹬蹬上前,步子迈得踢踏作响,两手按着姜太平的肩头用力摇晃。

  姜太平被摇得眼冒金星,断断续续道:“可……可是,我们都答应了狗剩要去救他兄长啊,总不能食言吧。”

  “你们?谁和你是你们?”殷停反应迅速地撇清关系,他看了眼冷眼旁观,仿佛事不关己的祝临风,当着他的面说,“既然是师兄做主答应的,那便师兄去救吧,左右我是不会去的。”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狗剩的兄长一定是被追他的陶俑抓了去,四个陶俑便差点将他累死,若是打去老巢,成百成千的陶俑上来,再精壮地汉子也得被榨干!

  何况,这里可是传说中的的虚为天,不知有多少渴饮人族血的凶残老妖暗藏,实在犯不着为素昧平生的人拿命犯险。

  他心中门清,这趟去不得。不止他去不得,祝临风和姜太平同样不能去!

  他扫了眼姜太平,这是个墙头草。

  接着定定看向祝临风,这才是主心骨。

  对上殷停不赞同的目光,这次祝临风却没有像以往一般蛮横,他默了默,冷不丁吐出句让殷停跳脚的话,

  “此次历练,我所有的法宝都被祖母扣下了。”

  好一个轻描淡写,口吻无所谓到像学堂上忘了带笔墨的学子。

  殷停:“?”

  您再说一遍?

  剎那间他的脸色像见了活鬼一样难看,他松开姜太平,三步作两步,忍着撕裆的疼痛来到祝临风身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他,试图捕捉到玩笑话的痕迹。

  “字字无虚,”祝临风冷冰冰吐出几个字。

  殷停一把捂住自己的心口,只觉得心脏几乎停跳,颤颤巍巍地探出只狗爪子朝祝临风的玉佩摸去,

  “啪!”

  祝临风拍开他的爪子,自个儿在玉佩上抹了下。

  玉佩内,足有一间房屋大小的空间显露出来。

  成山成海的衣服。

  裙装,裤装,骑装,劲装,头面,发冠,披帛,坎肩,,马面,鞋袜……

  数不清的绫罗绸缎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真的,一件法宝,都!没!有!

  殷停克制着自己,抖着手,挤出勉强的笑,说:“真的一件没带?”

  “这倒也不是,”祝临风说着,当着殷停的面唤出光秃秃的心意剑柄握在手里,挽了个没有剑身的剑花。

  “带了把仙剑。”语气隐隐自得。

  殷停险些控制不住,他极力忍耐地看了看祝临风的长在他心坎上的脸,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燥火,在爆发之前退至供桌旁。

  用力捶打桌面,声嘶力竭道,

  “带把仙剑,是,”殷停二度吸气,气息在肺里蓄力,经由喉管喷出,声音再上一个台阶,“你看它要死不活的鬼样子,搭理过你吗!”手指颤抖地指向光秃秃的剑柄。

  “谁家正经仙剑只一个剑柄?!”声若奔雷,震得房梁簌簌往下落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