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风幡>第51章 杂念和妄想-1

  午饭之后,郁弭和曾砚昭一同搭乘网约车回到常觉寺的山门前。

  郁弭是和寺里起了些矛盾,负气出走,虽然决定和曾砚昭一起回寺里了,可一路上还是忐忑不安,不知等见到住持他们的时候,应该如何应对。尤其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住在同一间宿舍里的莫舒云。

  不过,等他们回到寺中,郁弭却发现他将自己看得太重了,不禁觉得好笑。

  午后的禅院相较于往常,热闹非凡。不但所有的志工、义工都在各处宝殿里收拾打扫,云水堂更是贵客如织。

  这光景让二人都好奇,看到云水堂门前的告示,才知道原来两日后常觉寺要举行“禅七”。在寺中修行的人们都在为禅七做准备,也有不少云游的僧人陆续抵达常觉寺,要参加这次活动。

  告示上虽然写着禅七的注意事项,但郁弭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来得及问曾砚昭,维那师释知广就走了过来,喊道:“曾师兄!”

  二人向释知广行礼,后者回了礼,问:“我听说,你昨晚请假,出去了?”

  凡是在寺中挂单修行的人,维那都要过问。曾砚昭答说:“对。我出去了一趟。”

  “做什么去了?”他又问。

  明明问的不是自己,郁弭听了,却先紧张。

  反而是曾砚昭从容不迫地回答:“郁师兄昨天晚上在外面喝醉了,我去找他,送他到酒店。等他的酒醒了,我们才回来的。”

  郁弭知道曾砚昭不说谎,可是他居然这么老老实实地全说出来了,实在让郁弭捏了一把冷汗。他的话刚说完,郁弭就感觉释知广怀疑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郁弭惭愧地低下头,说:“我违反了寺规,听凭寺里处置。”

  “哈,你是志工,也没皈依,我处置不了你。”释知广笑答,又道,“不过,假如你出去之前没和志工组那边请过假的话,你还是去找苏师兄,问问她打算怎么办吧!”

  找苏春媚?郁弭心头一凛,不由得看向曾砚昭。

  曾砚昭点了点头,目光中大有让他放宽心的意味。郁弭感受到他的好意,偏偏他刚才说的,郁弭倒不知道该如何用原话向苏春媚解释,心里汗颜得很。

  释知广问:“曾师兄,你在我们寺里挂单,又有工作,过几天的禅七,你参不参加的?”

  曾砚昭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参加过禅七了,想到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不禁产生要参加的念头。

  禅堂是“选佛场”,打禅七,是为了见性成佛。曾砚昭没有成佛的理想,但“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却是他想要的。

  他忖了忖,答道:“我回头看一看工作的安排。如果参加,怕是打不满四十九天的。”

  “这个没关系。修行嘛,吃饭、喝水都是修行。”释知广说着,听见不远处有人叫,便朝曾砚昭行了礼,先离开了。

  他们的对话,更让郁弭纳闷。等释知广走远了,郁弭问:“打禅七是什么?”

  “释迦牟尼成佛前,在菩提树下打坐、冥想,到第七天悟道了。所以,就有了七日成佛的说法。”曾砚昭解释说,“但是我们凡夫俗子悟性不如佛祖,七天是不能开悟的。所以,打禅七一般要连打七个七。就是大家集中在禅堂,七七四十九日,修行、参究。”

  郁弭惊愕道:“一连四十九天,一直待在禅堂里吗?”

  曾砚昭点头,说:“现在春天的农事结束了,天还没有热起来,正是打禅七的好时候。常觉寺每年会打两次禅七。一次在农历的五月,一次在十月。”

  还在外面的时候,曾砚昭明明说过,如果他不回寺里,两人就不能常常见面了。现在倒好,郁弭跟着他回来了,他却要打什么禅七,在禅堂待一个半月?郁弭不满地皱眉头。

  曾砚昭不解地问:“怎么了?像要发脾气了似的。”

  “你要参加吗?”郁弭问。

  他的语气有点冲,曾砚昭听得愣了一下。

  郁弭别扭地问:“你要是去打禅七了,我干什么去?”

  曾砚昭这才反应过来他这脾气是从哪里来的,一时又愣住了。他习惯性地皱了皱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先去找苏师兄吧。”郁弭蛮不高兴地说着,走了。

  曾砚昭讶然,想叫住他,又想不到叫住了以后该说什么好,只能任由他这么离开。

  过了一会儿,曾砚昭看见郁弭穿过月亮门,去往禅堂的方向,想了想,还是决定跟过去。

  苏春媚、王译旬等人在禅堂忙得不亦乐乎。

  未来的一个多月,这里将是修行者们聚集在一起,克期取证的地方。郁弭不知道禅七的强度到底怎样,不过,平日里师父们专注修行,寺里不少琐事都交给志工组的办,等到师父们全在禅堂里,不得外出了,接下来的四十九天,可以想见志工组的忙碌。

  郁弭在禅堂也看见了莫舒云的身影。想起莫舒云在住持面前口口声声说他的钱来路不当,不宜收取,郁弭的心就堵得慌。

  莫舒云正跪在地上擦地板,很快也发现郁弭来到禅堂外。他面露惊讶,俄顷,起身走向苏春媚。

  他俩说了两句话后,苏春媚转头,看见了站在外面的郁弭。

  郁弭心头一紧,规规矩矩地行了佛礼。

  苏春媚却只是淡淡点头,把手中绞好的抹布递给莫舒云,从禅堂里走了出来。

  眼看着苏春媚走到面前,郁弭往后退了半步,乖觉地低着头,道:“苏师兄。”

  “昨天虽然答应你请假了,可你没说晚上不回来。知广师父问起的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苏春媚不满道,“假如打算夜不归宿,请假的时候要说清楚,把原因说明白才可以的。住在寺院里,得守这里的规矩。”

  这一通数落算是在郁弭的预料之中,他听完点了点头,说:“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昨晚上哪里去了?”他没有解释,似乎让苏春媚更加不悦了。

  郁弭想起了曾砚昭老实交代的样子,心里哭笑不得,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昨天……临时遇到了一些事,心情很不好。出去喝了点酒,没想到喝醉了,就没能回来。”

  他说完,抬眸看向苏春媚,只见后者屏住呼吸,好似看待一个冥顽不灵的人。

  见状,郁弭不由得纳闷:他以前“卖身”给别人的事,难道没有在寺里传开?看苏春媚的反应,好像对此毫不知晓。

  苏春媚古怪地打量他,良久,说:“曾教授昨晚也没有回来。”

  郁弭生怕她得知曾砚昭是为了去找他才出去的,认为他带坏了曾砚昭,于是扯谎道:“哦……我们在外面偶然遇见。他见我喝醉了,好心照顾我,所以也没回来。”说完,郁弭再一次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为什么曾砚昭要把事情老老实实地告诉维那。

  哪怕如此,苏春媚还是厌恶地皱起了眉。

  郁弭不敢直视她,垂着眼帘。

  半晌,苏春媚淡漠地说:“曾教授在寺里挂了单,他是要在寺里修行的。我看得出来,你们俩是好朋友,但是希望你不要打扰他修行。寺院是同修们相互勉力和精进的地方。”

  郁弭哑然无语。同修?这个词,现在郁弭听起来,居然有一点别样的趣味。他赶忙把这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却没有对苏春媚的话应答。

  去往禅堂寻找郁弭的路上,曾砚昭收到了郭青娜发的微信。她正和周启洁她们在长秋寺工作,询问曾砚昭是否过去看一看。

  曾砚昭想起周启洁的方案被盗一事还没有处理,不知道现在进展怎么样了,顿时懊悔又愧疚。他回复了郭青娜,自己稍后会过去。

  没有想到,曾砚昭低头回微信的这一小会儿功夫,当他再抬头时,就看见郁弭走过来了。

  看他脸上恹恹的表情,曾砚昭猜想他大概是见过苏春媚了,上前问:“怎么说?”

  刚才二人才不欢而散,郁弭没想到转眼功夫曾砚昭就找来了。他不由自主地笑咧了嘴,又赶忙让自己板起脸面,说:“说你在寺院里修行,不要打扰你。”他顿了顿,“你呢?会被罚吗?”

  “你喝醉了,我照顾你,助人为乐,为什么要受罚?”曾砚昭奇怪道,“再说,我请过假了。”

  郁弭有的时候真不知道曾砚昭是不是故意气他的,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他只好说:“哦。都是我的错。”

  曾砚昭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看着又不是太生气的样子,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想了想,问:“我要去长秋寺看看周启洁她们。药石过后,去散步吗?”

  散步?去后山吗?郁弭意外地眨了眨眼,心里却喜悦得很。

  “好。”郁弭笑着回答,又顾虑道,“但你会回来用药石吗?”

  曾砚昭说:“你可以去长秋寺找我。”

  “好。”郁弭高兴地说。

  他时而板着脸,时而又那么轻易地笑起来,还什么都答应,什么都说好。曾砚昭不禁说:“你好乖啊。”

  郁弭听完,脸上的笑又消失了。他故作正经地撇了撇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