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戏是《罪行》结局的一段戏,需要很强烈的情绪爆发,而现在根本不是对这段戏的时候,因为两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在剧本上了,但偏偏他们都鬼使神差的没有结束对戏。

  唐最心不在焉的捋着台词。

  有点丢人的想,他在邵行洲面前怎么永远都像个大傻逼。

  这段戏在一个非常空旷的化工厂,死者是旻明的顶头上司林局,旻明到达案发现场后发现路庚没有离开,他拿着一颗沾满了血的长钉,笑眯眯的,一笔一划在死者背后的十字架上,刻下了“林正风之墓”几个字。

  旻明彻底情绪崩溃,对路庚大打出手,这里的台词每一句都需要他们把情绪和表情拿捏的极其到位,因为两人的台词镜头是怼着脸拍的,容不得一点差错,但现在显然唐最并不能情绪崩溃。

  邵行洲已经在入戏了,他还是神游状态。

  不是他不想集中精力,是脑子很不清醒,思路混沌,就像哪里短路了一样,短路到忘了现在这样也是产生结合热的前兆。他用力眨了眨眼,却好像更不清醒了。

  唐最眯起眼看着邵行洲,心里想着他和邵行洲接下来应该是一场近身肉搏戏。

  然而他剧情都没想明白,就身体一软,晃了两下直直的朝着邵行洲倒了下去,而邵行洲也不知道真没注意到他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就这么轻易的被软绵绵的唐最扑进了身后的沙发里。

  唐最后颈有些烫,腺体胀的厉害,他呼吸紊乱,话也说的乱七八糟:“台词……台词我忘了,路教授,我是不是应该问你,问你为什么杀人……”

  邵行洲被他扑的早就出了戏,况且两人现在这姿势已经离剧本十万八千里了,剧本里旻明和路庚打的满脸鲜血,拳拳到肉,而现在的唐最把邵行洲压在身下,自己还蹭来蹭去的缩进了人怀里,两手揪着衬衫领子,脸几乎贴着他的脸。

  身体很烫,脸也很烫。

  最关键的是,明明自己脑袋连个弯也转不过来了,偏偏还死揪着人不出戏。

  “路教授,路教授,为什么啊………”

  不知道在问什么为什么,但嗓音听起来莫名就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委屈。

  邵行洲抬手,覆上了他毛茸茸的后脑勺,满脸都是他滚烫的气息:“我不是路教授,我是邵行洲,小傻子。”

  令人微醺的红酒醇香,不知何时张扬的挤满了整个空间,让人觉得晶莹的高脚杯里盛着玫瑰色泽液体就在眼前,一点一滴,旖旎的缠上了人的鼻息。

  眼前的人烫的眼尾泛红,精致漂亮的脸是一片迷蒙,小声道:“我热。”

  带着点哭腔,是少见的脆弱。

  他好似知道眼前的人值得信任,发情期到了没有喊着要抑制剂,只是下意识的想寻求庇护,甚至还想贪婪的凑上去。

  就像曾经经历过的每一次。

  唐最很难受,喉间哽的想哭。

  他迷迷糊糊又想起了高三那年,他总是生病,有一回发烧烧的人都糊涂了,没力气闹腾,也是像这样窝在邵行洲怀里,不肯动,不肯自己睡,而邵行洲一整夜一整夜的哄他,没合过眼。

  记忆中的邵行洲像个行走的空调,总是冬暖夏凉,当时他发烧,而邵行洲冰冰凉凉的,他不肯放开,邵行洲就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哄小孩儿似的。

  唐最就是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自己就是个恃宠而骄的烂人,他潜意识知道邵行洲不舍得对他怎么样。

  要是真讨厌他,直接趁他生病什么都不管,不病死他也得难受死他。

  所以唐最当时拒绝邵行洲,除了因为各种事情太丢人,还是因为他难以接受,不是难以接受邵行洲,是难以接受自己这么垃圾,对人那么坏,天天胡搅蛮缠的还被人喜欢,自己心里过不了这个坎儿。

  邵行洲是个凡事都喜欢憋在心里的闷葫芦,小时候没有家人陪伴在身边,只有自己这个便宜假弟弟,还老欺负人。

  他不傻,他就是太狼心狗肺。

  唐最憋得眼尾都掉出了两颗晶莹的水珠,他埋着头往邵行洲的颈间凑,又开始使脾气:“我难受,你能不能理理我……王八蛋……”

  邵行洲手掌从他头上慢慢移到了他的后颈,轻轻的安抚着他的腺体,同时小心的散发着信息素,清冷的冬雪一点点将室内的红酒醇香吞噬。

  唐最得到了舒缓,但身体并没有降温,反而更加渴望某些东西,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的提醒他,他正在发情期,眼前是个alpha。

  邵行洲不确定唐最现在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

  冬雪凛冽,裹夹着诱人的醇香。

  怀里的人颤着又长又翘的睫毛,脸颊是浮出的红,他似乎想把嘴唇送上来索取什么,但又害羞极了,几次都自己躲开。

  他小声的说着些话,在表达什么,但更像无厘头的梦呓。

  邵行洲身体僵硬着,明显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腹间滚烫,后颈在他的安抚下虽然勉强不再燥热,但还是很胀,这是omega给出的信号,结合的信号。

  发情期结合舒缓不是什么道德败坏遭人唾弃的事,陶颜之前和他闲聊说过,她和前任的小女朋友在这方面也算各取所需。

  但他不一样,唐最更不一样。

  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句现在无法宣之于口的喜欢,他知道,他想唐最心里也是清楚的。

  感情是小火慢炖的老汤,突然升温只会变味。

  他知道唐最的性子,这个骄傲的小崽子不会接受,他只会像曾经一样跑的无影无踪,和他再不联系,邵行洲不想再把人推远了。

  “唐最。”邵行洲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撑起来,浑身软的不像话的人就这么栽在怀里,邵行洲边用信息素安抚着他边低声道:“能听懂我说话吗?”

  被问话的人没回答,只半阖着眼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不知怎么的,邵行洲莫名就想起来那种还没出窝没断奶的小奶崽,也是像这样,闭着眼睛乱嗅,不知道用脑袋尖儿找什么。

  他有点想笑。

  “能听懂就松松手,我去帮你取抑制剂。”

  唐最好像不太懂的样子,闭上眼睛又说了句“热”。

  邵行洲眸色暗了暗,突然扣上他的后颈,靠近:“既然听不懂我说话,那我就只能先标记你了,标记后会发生什么你应该清楚,唐最……如果这样,我会对你负责,会和你领证,也会公开我们的关系……”

  怀里的人冷不丁安静了,过了好久睁开眼,低声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有点不清醒,你能帮我取一下抑制剂吗,就在你之前放的那个抽屉里。”

  “……好,乖乖在这,等我。”

  唐最也胡乱的点了下头,心里乱成一团麻。

  邵行洲看出自己其实能听到他说话了?

  发情期对每个Omega的影响是和体质有关系的,体质越好的Omega发情期时受到的影响越小,反之受到的影响越大,有的Omega发情期期间甚至需要到医院打点滴才能撑下来。

  而唐最是属于那种发情期只要打了抑制剂睡一觉就活蹦乱跳的体质。

  刚才难受是真的,但不至于完全意识不清,所以邵行洲说的话他能听懂。

  他只是有点愧疚,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依赖感和踏实感。

  以前发情期都是自己打了抑制剂蒙头睡过去的,现在他好像不是那么想自己度过。

  大概人都是这样,有了安全的港湾,就总想靠一靠。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事情过后,唐最只要一想到邵行洲知道他假装听不到话想干的龌龊事,就一阵脸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堪,有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被戳破的恐慌和羞耻。

  他捂着脸缩进了沙发里,他他妈到底想怎么样啊,他自己都困惑了。

  因为太不好意思,邵行洲回来他也没敢说话,问他难不难受就哼哼几句应付过去,好容易回了自己房间才敢睁开眼。

  他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也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没出过房间,他一直找借口,以至于直到开机都没和邵行洲有过任何交流。

  唐最就这么和邵行洲微妙的陷入了一种不尴不尬的冷战中。

  邵行洲也好似心里清楚什么,没再找他,让唐最又是庆幸又是失落,简直成了青春期的相思少女。

  《罪行》如约开机,十一月一日,他们在锦山电视城的拍摄地举行了开机仪式。

  唐最为了符合角色形象,剪成了一头短寸,服装也已经更换,他手里拿着导演惯例给的大吉大利的红包,站在剧组的合照队伍里,利落又精干。

  因为孙耀华不搞什么上香的仪式,所以进行的很快,上午十点钟,《罪行》正式开始拍摄。

  场景是在华安警局,他们接到了报案,引出了八年前与其极其相似的几例“十字架”案件。

  前几场戏进行的很顺利,唐最几乎都是一条过,临近中午他已经端着现场助理送来的冷饮坐在遮阳伞下打盹了。

  他正快要睡着,突然,手里的冷饮被人拿走了,同时传来了一声颇为多管闲事的声音:“闭着眼睛喝,不怕送到别人嘴里啊?”

  然后唐最就眼睁睁的看着邵行洲把他的饮料喝了:“那是我的饮料。”

  “嗯,不错,我再去找小刘帮你带一杯。”

  唐最非常不情愿搭理眼前的人,他皱着眉遮住了脸:“我不喝了,有点困,休息会。”

  邵行洲见他闭上了眼,也不走,拉来一个马扎坐在了旁边,悠闲的看着那边还在拍摄的人员。

  旁边杵着个让他尴尬的大活人,唐最实在睡不着,甚至还有越来越清醒的趋势,抬起脚尖踢了踢邵行洲的裤腿:“你能不能回你的地儿?你不热吗?遮阳伞又遮不住你。”

  “不热,心冷。”

  唐最:“………”

  有毛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