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闻川是他这辈子上过最贼的贼船
洛闻川的手术持续了将近五个钟头，输血知情同意书是洛书培这个名义上的大哥签字的。
手术由陈医生主刀，洛闻川受的这一箭并没有刺破内脏，但由于失血过多，手术过程还是异常的凶险。
等在手术室外的只有洛书培和小钱。洛闻川在风行做洛总的时候，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不少人迎接，眼下生死关头能够陪伴的人居然寥寥无几。
小钱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颤抖着问坐在轮椅上的人：“洛总会死吗？”
洛书培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冷声道：“他舍不得。”
“舍不得？”
“嗯。”
洛书培与洛闻川这些年相处的时间不多，但直觉告诉他这人不会这么容易死掉。他一个人在外流浪跟狗挣食的时候没有死，这会儿就更不会。
宋凌还在，江然的尸骨下落不明，洛闻川不会甘心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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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闻川醒来时目光往病房四周扫了扫，见到只有洛书培一个人后，很失落的垂下了眼角。
“看到是我，很失望吗？”洛书培让身下的轮椅离病床近了一些，对洛闻川道，“你那个Alpha在亲信队处理后续事宜呢，你真该谢谢他，要不是他那一箭，你会死在枪下。”
不是死在亲信队的枪下，就是死在洛怀山的枪下。宋凌很聪明，解救人质也有一些经验。
洛闻川看了洛书培一眼，没有说话，他对于宋凌以外的人向来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
“你这不爱说话的性子得改改，毕竟没人会喜欢一个哑巴。”洛书培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洛闻川听见这么一句，连看也不看了，直接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洛书培见洛闻川态度这么冷淡，又对他道：“眼下你住院，身边只有我，不打算对我和善一些吗？”
他脸上带着些看似柔和的清浅笑意，目光落在把自己包裹成蝉蛹的人身上。窗外透过来的光给洛书培整个人镀了一层暖色，但并没有为他的话语间添一丁点儿温情。
这句话洛闻川听进去了，他拉开被子，看着洛书培道：“你要是能安静一会儿，我会对你和善的。”
洛闻川不喜欢洛书培，这种厌恶从洛书培不断给他灌输劣等Omega低人一等的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洛书培是跟在洛怀山身边养大的精英，虽然不不如洛怀山狠辣，但本质上的思维跟洛怀山大同小异。
洛闻川在得知自己Enigma的身份前，性格是极度自卑的，这和洛书培不断的为他灌输这种等级思想脱离不了关系。
洛书培见他态度如此冷漠，不由道：“我有时候在想你做这些又是何必，洛怀山倒了，风行也不会成为你的东西。没有财权，你能把那个Alpha留在身边多久呢。”
洛书培觉得洛闻川是拎不清轻重的，洛怀山需要的是一个完美的继承人，洛闻川这个Enigma无疑是最合适的。如果洛闻川能在伪装的时间长一些，到时候整个风行都会成为洛闻川手中的东西。
眼下这人跟亲信队联合起来，大公无私地抓捕了洛怀山，风行一定会被彻底重组，跟之前的林氏是一样的，最后会成为帝国直接管控的公司，谁都落不着好。
大厦倾倒，洛闻川的名声地位也一起丢了。费力不讨好，何必呢。
洛闻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洛书培口中的「那个Alpha」让他心下很是不爽，宋凌就是宋凌，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人，不是「那个Alpha」，他存在于世上的意义，也不能用「顶级Alpha」这几个字来概括。
“我不要洛怀山的东西，我要真相大白，我要我的母亲的尸骨能好好安葬。”洛闻川十分执拗的说了一句，这是他自打有意识以来活下去的信念。
洛书培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真是越来越像那个Alpha了。”
在这世道明明糊里糊涂的就能活得舒坦，做什么非要如此追求真相呢。
两个人在病房中横眉冷对许久，宋凌那边已经忙翻了天。
他跟亲信队的联系一直是通过导师肖择颜，如今陡然间接触到布了这么些年的局，来自各方的解释不停歇的往脑子里灌，脑容量有些不太够用。
忙里忙外一下午，整个人只能用晕头转向几个字来形容。
洛书培这次算是彻底被抓捕归案了，也是拿到审判纪录的那一刻，宋凌才知道洛书培居然做了那么多穷凶极恶的事。
光是参与胚胎基因修改这种事，就够他蹲一辈子大牢的。
树大根深，往后要查的事还有不少。
除了洛怀山那些破事，宋凌也从顾涵舟口中了解到了一个完整的洛闻川。
洛闻川作为一个劣等Omega来到世上，失去所有的亲人后一直在阙城边缘流浪，找寻他母亲江然的尸首。
江家早已经被洛怀山买通，对此事绝口不提。
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忘记了江然，对江然这两个字讳莫如深，就好似江然从未来到过这个世上这。
只有洛怀山记得这个给过他短暂温柔的女人。
他在无数个阴暗的角落，将对洛怀山的恨意增长到了一个极点。一直到遇见自己之后，这个满是仇与恨的人终于被另一种感情所触动。
宋凌现在真正相信了洛闻川对他说过的话，他确实爱着自己，也不愿意离开。
宋凌有时候会想，如果能早一点知道这一切，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能早一点遇到洛闻川……
宋凌有些惋惜，但事已至此他已经改变不了洛闻川的过去。他与洛闻川之间有许多遗憾，这些遗憾就像是心头的小刺，时时想起就会疼那么一下。
好在如今分分合合又再遇见，往事虽不可追寻，今后还可以改变。
顾涵舟看着手上的终端，沉声道：“那边交代了，说是洛闻川母亲骨灰的存放位置找到了，眼下他在医院，你要不要……”
“我去接吧，今天先去医院问一问。”洛闻川那种状态，再走一步，只怕要陪着他母亲一起去了。
等跟着顾涵舟一起忙完，宋凌来到一中心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陈医生正在跟值门禁的沈煜枫交代事，一抬头看见宋凌，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你们俩是上赶着给我创收吗？”
“也，没有……”
宋凌问了问洛闻川的病房，进去之前深吸了一口气，今天的事过于刺激了，那个还是从剧组拿回来的纪念品，再偏那么一寸，洛闻川这条小命非折在他手上不可。
“凌哥。”
宋凌刚进去，还没开口，洛闻川就支愣了起来。他看着宋凌，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其他的话来。
他实在太累了，一场手术几乎已经耗光了所有的力气。
宋凌把那枚胸针从衣裳口袋里摸出来，放在洛闻川床头的桌子上，问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临死前给我留个念想吗？”
洛闻川看着那颗蓝宝石，垂眸道：“这个很衬你。”
“衬我的东西多了去了，你就拿这个敷衍我。”宋凌心下的火大的很，他生洛闻川的气，气这么个小王八蛋跟个哑巴似的一句话也不说，把他蒙在鼓里。即便是亲信队那边儿的事儿，也不能这么瞒着他。
宋凌看洛闻川说不出话，走上前问他道：“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再补上那一箭。
洛闻川像是已经知道宋凌要问什么，启唇对他道：“如果我不是必死无疑，洛怀山是不会放弃我这个人质的。凌哥，我没事，那个地方是肠道，肠道会自动躲避伤害的，我不会有事。”
“洛闻川，你……”
你真能耐。
要不是洛闻川现在躺在床上刚做完手术，宋凌能把他揪起来揍一顿。
这小王八蛋。
“你这种一厢情愿的牺牲，有意思吗。”宋凌不会骂人，小时候说脏话宋女士会打他的嘴，眼下想骂两句这小王八蛋，居然都不知道该骂什么。
这么一想，宋凌心下的火就更大了。
洛闻川抬眼看着宋凌，忽然用尽了力气问他道：“凌哥，我们还可以回到开始吗？”
“回不去了，你想回到过去，做梦去吧。”
洛闻川的眼眸在听到这句话时布满了悲伤，他早知道自己无可饶恕，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取得宋凌的原谅。
他不想自己爱的人恨他。
“我们，会有未来。”宋凌淡然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深呼了一口气。
“什么？”
洛闻川难以置信，他看着宋凌，整个人几乎愣住。
宋凌说他们会有未来，未来这两个字对他来说真是最美好的两个字。
宋凌看洛闻川这呆呆的样子，蓦地笑了笑，他伸手一把拍在洛闻川的脑袋上：“你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儿，不赎完罪就想跑？”
他这辈子没恨过什么人，更不喜欢怨天尤人沉沦在伤痛里虚度光阴。大好的时光应该做点儿有意义的事儿，要是得着件事就恨的死去活来，那得多浪费生命。
洛闻川是他这辈子栽的最大的一个跟头，上过最贼的贼船，他这辈子除了跟洛闻川能这么纠缠，往后再也不会和任何人这样了。
“不会跑的，这辈子不会跑的，给凌哥当牛做马。”洛闻川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动听的话，唇角忍不住地上扬。
“我可没有你这么不听话的牛马，以后少说话多做事，你这张嘴确实挺让人生气。”
宋凌看着洛闻川，心下忽然觉得一阵踏实。真好，洛闻川还活着，能说会道的。
洛闻川笑了笑，往床边儿靠了靠，对宋凌道：“凌哥，我好疼。”
“嗯，你这是……”宋凌想说你这是活该，但看着洛闻川那一双带着水光的眼睛，还是伸手顺了顺洛闻川的头发，“会好起来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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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闻川的伤势不轻，在病房里足足躺了一个月。
不论多么强大的人，受伤时的脆弱之态在爱人面前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洛闻川本来就会撒娇，这会儿受了伤每天哼哼唧唧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宋凌有时候想骂他两句也骂不出口。
出院那天宋凌亲自把洛闻川接了回去，洛闻川名下的资产在亲信队查风行的时候一起被冻结了，住院费都是宋凌垫上的。
洛闻川被接回了宋凌的两室一厅，他记得自己和宋凌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也是在一个简陋的出租屋。
洛闻川愣了没几分钟神，就被宋凌拉了过去。
“你住这个屋。”宋凌指着放有书桌的小屋，把东西都拎了进去。
洛闻川看这柜子里还塞着陌生Alpha的领带，嘴一撇对宋凌道：“我不睡这儿，这睡过别人。”
“别人？也是，肖择颜睡过。”宋凌嘟囔了一句。
洛闻川听见这句，问他道：“他和你住一起？”
宋凌和一个Enigma住一起。
宋凌看洛闻川又开始生气，解释道：“要讨论一些工作上的事，时间晚了就留在这儿了。”
“那你们，你们有没有……”
洛闻川想问宋凌有没有和肖择颜在一起过，这个人他没有亲眼见过，但也知道有关他的不少事儿。他想问一问，却又怕宋凌误会自己在意这种事，心底下几经挣扎，问不出口就只能自己跟自己生气。
宋凌知道洛闻川想问这什么，这小兔崽子成天没事儿就喜欢胡思乱想，整的全天下的人都能看上他似的。
“我养你这么一条狗就够累的了，再养一条还能不能安生？”宋凌没再搭理洛闻川，洛闻川听宋凌这么说，当即来了精神头。
“那我是不是第一个和凌哥在一起的人。”洛闻川凑过去，见宋凌不理他，揽着宋凌的腰在他唇边亲了亲，“是不是？”
宋凌看这小兔崽子急切的样儿，忽然来了逗逗他的心思。
“我要是说，不是呢？”
洛闻川愣了愣，宋凌说不是。也对，宋凌那会儿是从帝都来的，一个正常的Alpha，在大好的年纪怎么会没有过相好的Omega呢。
洛闻川很受伤地松开了宋凌的腰，等反应过来什么，不服气的又扑了过去。
“凌哥，往后只跟我好不好，我伺候你。”
“你伺候我，你怎么伺候我？”宋凌问了一句。
洛闻川眼睛里的光晃了晃，下一刻伏下了脑袋。
即便宋凌不愿意耽溺于这种事，但洛闻川还是用自己的努力成功俘获了他。
宋凌鼓励性的摸了摸洛闻川低下去的脑袋，蓦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跟着这人去了。
宋凌感受的到，洛闻川是在用全部的心意去爱着自己的，用一种极其笨拙的方式。
他忠诚，坚韧，跨越万水千山来到自己的身边。
他说不清楚，道不明白，但望向自己的目光满是真诚与爱慕。
江川有声，倾耳可闻。
他听得到洛闻川心底的话，看得到他眼眸中的情。
“闻川。”宋凌突然唤了一声。
“嗯？”洛闻川抬起头，一双晶亮的眼眸映着宋凌的身影。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宋凌一直觉得洛闻川这双眼睛有些眼熟，但每次梳理记忆中曾经有一面之缘的人，又总是对不上号。
洛闻川愣了愣，片刻后浅浅勾了勾唇角，张嘴咬住了宋凌的指尖：“甜的。”
甜的。
这两个字让宋凌封存已久的回忆陡然间涌上心头。
“你是，那个小花猫？”
“嗯。”
原来宋凌叫他小花猫吗，别人都叫他小叫花子。
“你那会儿怎么只有那么一大点儿，你知道吗，我找过你，我还跟你说让你第二天在酒店等我，我带你们回帝都，可是你没来。”
“我知道，我记得。”
我只是过不去。
我只是满怀欣喜的回到医院想要告诉那个人，这世上尚有一处可以容身的地方，却又在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置身荒野，永远失去了搭乘宋凌这趟列车的机会。
错失少年的列车与江然的死，成为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洛闻川的眼眶湿润了，他早知道自己错过了很多，他总告诉自己这些回忆微不足道，却没想到再提起来居然如此让人痛苦不堪。
他曾经极力忘记宋凌这么一道迤逦的光，却又在即将忘记时再一次与他相遇。
他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却又深陷在这个人给予的温柔无法自拔。
这样一个宋凌，叫他怎么能舍得放手。
作者有话说：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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