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再改我方案试试?>第32章 

  ▍怦然心动

  大约一个多礼拜之后, 阮眠浑浑噩噩莫名其妙的搬到了江颂家。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自从江颂忙完公司的事得了空闲,就开始接替原本专职司机的工作, 每天接送阮眠上下班, 如果时间允许,晚上还会附赠一顿丰盛的晚餐,两个人围着一张小餐桌, 桌子上摆三两道家常菜,小日子过的温馨又滋润。

  直到有一天, 江颂刚接到阮眠,江愿突然来电话催他回去有急事,他没办法,只好拉着阮眠先回家, 等事情处理完时间也不早了,大晚上的再来回折腾实在没必要, 便让保姆收拾出一间客房给阮眠住下。

  后来他俩坐在客厅抽烟,相对无言了许久,越琢磨越觉得平时那么来回折腾,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江颂问他, “要不明天回去陪你拿点东西,先在我这住一段时间?”

  阮眠已经挣扎过无数次表示自己可以打车,意见也已经无数次被驳回, 再没什么心气跟他拉拉扯扯, 于是点点头,从了。

  随着Y·H的复苏,阮眠重新陷入拼命三郎的怪圈, 只要是单子就签,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会争取到死单那一刻为止。

  下班前十分钟, 阮眠还在会议室里和客户进行拉锯战。

  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男的瘦的像根豆芽菜,细长的身子顶着一颗大脑袋,不堪重负般总是直不起来,无论阮眠说什么他都是一副落落寡欢的模样,从头到尾一声不吭,估摸着是家庭地位不很高,没什么话语权自然也没什么兴趣。

  他老婆和他简直是两个极端,满面红光,膀大腰圆,嗓音洪亮,眼睛里永远闪着精明狡黠的光芒。

  “其实就你们这个吧,实在是没到我心理的预期,我没打算花那么多钱,其他公司的报价和你们也差不多,你们最近出的这些肯定受影响,生意不怎么样吧?我也是信任你才愿意找这个公司,我也是在赌,万一你们公司再出点什么事,可都是我倒霉啊……我都这么有诚意了,你是不是也应该拿些诚意出来?”

  为了折扣的事,他们已经生生耗了一个多小时,阮眠精疲力竭,只差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公司这方面您放心,我可以随时带您去参观在施工地,您说哪个就是哪个,咱们随机抽查,YH已经做了这么多年,出了问题我们不会推卸,解决问题的效率和结果也是有目共睹的,不然大家也不会对我们重新建立信任,您说是不是?”

  阮眠说了整整一下午的话,嗓子里又干又痒,轻咳了一声还是难受,“现在市场这么透明,竞争又激烈,轻工的利润本来就已经压到了极限,我们报价不玩虚高那一套,实在是给不了太大的折扣,您可能不太清楚现在的人工有多贵,瓦工全是按天结钱,好一点的一天五六百,您这九五折还是冯经理去总经理那软磨硬泡才要来的。”

  女业主笑笑,轻蔑的收回视线,一声不吭的歪头理了理头发。

  阮眠冲冯宇使了个眼色,在桌子底下朝他比出九的手势。

  这是他们多年合作总结出的暗号,冯宇暗自叹息,决绝的一点头表示收到。

  冯宇赔着笑脸站起身,“郭姐,听我说一句呗?既然咱们已经聊了这么久,设计师您喜欢,方案您也满意,就别因为这一点折扣闹得不欢而散了吧?价格这个事……实在不行阮设计您就委屈一下,这一单挣不着钱就算了,就当交姐这个朋友,我们给九折。”

  他们不是在合伙玩什么讨价还价的套路,九五折以下每多一个点就扣设计师一个点的提成,九折基本等于这单白干,全当给公司做公益,如果不是阮眠要求,冯宇根本不愿让这一步。

  阮眠发挥出精湛的演技,天人交战一番后才痛心疾首的点点头,“行吧,但是郭姐您以后有朋友要装修,可一定要介绍给我们。”

  冯宇趁热打铁继续说,“郭姐,实在不行我给您发个誓,九折阮设计这边顶多能挣您两百块钱,还要给您对接工地,搭着路费去交底验收,再低就是赔钱买卖,做不了。”

  郭女士拿起合同翻了几页,神色颇为勉强,“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们,九折就九折,把材料搬运费免了,我就签合同。”

  爱占便宜的人占起便宜来永远没够,天地万物皆是借口。

  阮眠想开口反驳,攥了攥拳头,终究还是忍下了,磨着后槽牙子说,“行,签吧。”

  前脚刚送走客户,阮眠舞动拐杖如凌波微步般冲回工位,着急忙慌的开始收拾东西。

  冯宇拿着合同跟在后面晃晃悠悠,唉声叹气,“今时不同往日,赔钱买卖也得干啊。”

  阮眠恨不得原地进化成八臂童子,一手握着鼠标关电脑,一手整理图纸,坐在椅子上用脚关上抽屉,“现在咱们就是弱势群体,没办法,腰板不硬,能签不错了……赶紧把收据给我我要走了!”

  冯宇把收据和pos机小票钉在一起,和合同一起塞进档案袋递给他,“你最近怎么下班这么积极?一秒都不耽误。”

  耿湾湾已经收拾完了,双手插兜坐在办公桌上嚼口香糖等他们,“是不是江颂又在楼下等着呢?”

  阮眠站起身正要回答,突然瞄到已经空了一片的设计师形象栏,停下手里的动作。

  身后的人还沉迷于八卦,津津有味的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冯宇羡慕的不行,“那可是晋元集团的继承人啊,天天亲自上门接送,说出去谁敢信?”

  耿湾湾连忙摆了摆手补充,“他俩现在住一起。”

  冯宇拍着大腿啧啧称赞,“知道为什么阮老师签单厉害了?收拾客户那可是——”

  阮眠伸手打断了他的话。

  已经离职的员工照片会从形象栏里撤掉,原本整整一面墙,现在空了一小半,最显眼的就是第一排的首席,只剩下严瑾,阮眠,还有一个毕戎希。

  阮眠问指了指毕戎希的照片,“他还没走吗?我怎么记得已经个把月没见过他了。”

  冯宇说到他就反胃,看了一眼照片赶紧挪开视线,像多看一下就会长针眼似的,“他爸不是小股东吗,看苗头不对想撤资,但这哪是他想撤就能撤的?毕戎希就在这挂个名没辞职,也不来上班,丢下一堆烂摊子没人接,来闹的不说一半也有三分之一,都是他的工地。”

  耿湾湾嫌弃的龇了龇牙,“辣鸡……哎,师父等等我!”

  冯宇拎起包也跟着拔腿就跑,“我靠,我不配跟你们一起下楼吗?!等等我!”

  *

  感应玻璃门缓缓打开,江颂单手抱着叮当,不紧不慢的走进写字楼。

  他侧头对小女孩说了句话,背后夕阳刹那间覆过瞳仁,浅棕色的眼珠好似蒙上一层金黄薄透的微光。

  阮眠快了几步迎上去。

  叮当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看见他后小嘴一咧,清脆欢快的喊了一声,“大哥哥!”

  她立马从江颂怀里挣了出来,小钢炮一样直扑阮眠,一个大蹦抱住他,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腰上,“我好想你啊!”

  江颂担心阮眠的瘸腿,上前几步拎着叮当的后脖领把她从阮眠身上揪下来,“别闹。”

  叮当背着手低下头,拿脚尖在地上画圈圈,委委屈屈的嘟起嘴,“你们这些男人为什么老是这么忙?你都好几天没教我画画了。”

  阮眠差点被她萌哭了,弯腰揉了揉她脑袋,语气极尽温柔的哄着,“怪我怪我,今天晚上教你画小老虎好不好?”

  叮当伸出细细白白的小手指,“拉钩哦。”

  阮眠,“拉钩。”

  他抬起头冲江颂弯眼一笑,“等久了吧?”

  江颂,“没有,刚到。”

  冯宇冲江颂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耿湾湾一双眼睛笑的几乎消失在脸上,朝阮眠扬了扬下巴,“又来接我的倒霉师父啊?”

  话音刚落,后脑便狠挨了一下,她嘶嘶哈哈的捂住头,眼睁睁的看着阮眠牵着叮当绕过自己,扬长而去。

  江颂看着一大一小并肩而行的背影,笑了笑,回过头礼貌的说,“先走了。”

  只要叮当在,阮眠一定会陪她坐后座,江颂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副驾驶,脸有点臭。

  叮当刚一上车,迫不及待的翻出自己的小画本塞进阮眠手里,端端正正的坐在安全椅上等待表扬。

  “这都是我自己画的哟,我每天都有画画哦。”

  阮眠翻了几页,发现那些画已经开始有模有样,孩子未经雕琢的想象力天马行空,配上各种鲜艳无章的颜色,居然别有一种趣味。

  搞艺术是需要天分的,看来老江家基因不赖。

  阮眠由衷的赞叹,“叮当进步太快了,过不了多久就要把舅舅比下去啦。”

  江颂独自坐在前座,“.…..”

  真是躺着也中枪。

  叮当得意洋洋的谦虚了一下,欣喜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没有没有,舅舅画画才好看。”

  自从阮眠住进江颂家,叮当抓着机会就往舅舅家钻,粘着阮眠大哥哥长大哥哥短,让他教自己画画。

  有一次阮眠问她为什么不要舅舅教,她左右张望后凑到阮眠耳边,双手拢成喇叭状,悄声说,“不要舅舅,舅舅不爱笑,看起来凶巴巴的。”

  近些天阮眠忙得要命,晚上回去饭碗一扔就要继续工作,江愿知道后不准叮当去打扰他,叮当委屈的要命,抓着舅舅连哭带嚎死皮赖脸,才换来这么一次接大哥哥下班的机会。

  一整个晚上,她就像一贴狗皮膏药似的粘着阮眠不撒手,生生赖到瞌睡的再也睁不开眼,才不情不愿的被江愿抱了回去。

  阮眠窝在沙发上,一边撸狗一边翻他的神棍养成手册,度假三件套在他身边睡的东倒西歪,三颗圆溜溜的小狗头,想盘谁就盘谁。江颂坐在另一边,交叠双腿读他的企业经营之道,两个不看电视的人相处起来分外和谐。

  袁阿姨端着两杯热牛奶从厨房出来,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杯,笑的和善又温柔,“看这么半天了得起来歇一会,不然眼睛熬坏了,快趁热喝,喝完好睡觉。”

  阮眠笑嘻嘻的双手接过杯子,“谢谢阿姨,您赶紧睡吧,不用管我们。”

  说完,他突然看向江颂。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话不该他说,有点太不拿自己当外人。

  江颂却只是放下书接过牛奶,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杯子我们自己收拾,您睡吧。”

  袁阿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还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成,你们俩早点睡,熬夜不好。”

  *

  喝完牛奶,阮眠摇头晃脑的跟在江颂身后上楼睡觉,在迈上台阶前突然沮丧的撇撇嘴,心里有些空落落戚戚然。

  “最近这日子过得像神仙一样,以后可怎么办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都把我惯坏了。”

  江颂腿脚利落走得快,眼看着上了二楼,闻言停住步子侧过身,垂下眸子安静的看着他。

  一看就是好一会,一言不发。

  阮眠读不懂他的表情,问号又开始在脑门顶上打转,“…怎…怎么了?”

  片刻后,江颂收回视线,转身继续上楼,声音淡淡然的钻进阮眠的耳朵,“如果你喜欢,以后也可以随时来住…当成自己家就好。”

  阮眠骤然抬头看向他,直挺挺的僵在原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咯噔一下,然后开始跳的乱七八糟。

  时间似乎在一瞬间停止流动。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所有的声音突然从耳边抽离,周遭的一切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眼前只剩下那道修长的背影。

  阮眠微微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有点茫然,还有点无助,更多的是近乎窒息的紧张。

  他僵的手脚都快麻了。

  江颂等了半天没听到脚步声,疑惑的回头找人,一眼就看见阮眠还在一楼扶着把手灵魂出窍。

  “愣着干什么呢?要抱?”

  阮眠明显哆嗦了一下,指尖都在轻颤,低着头不肯看他,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没…不……不是,我那什么,什么……我,可以…自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