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再改我方案试试?>第25章 

  ▍糖糖糖,使劲吃糖。

  来人觉得打开方式不对, 原地怔愣了片刻,向前迈出一步, 抓住门把手, 又退了回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约莫过了五秒,他俩在屋外敲敲门。

  “我是石材厂家的。”

  “我是艺术漆。”

  他俩齐声说道, “我们可以进来吗?”

  江颂,“……”

  阮眠, “……不可以,在外面站着吧。”

  “…… ”屋外的两个人进也不是,走也不是,面面相觑。

  江颂抱着阮眠继续向卫生间走去, 声音低沉而漠然,仔细听来, 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嘲弄,“门好像没锁。”

  *

  阮眠没有让人围观嘘嘘的习惯,落地之后立刻把江颂搡了出去。

  他神清气爽的方便完,觉得自己不能一再当众忍受辱, 打开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摆出防御姿态,将江颂抵在一臂之外,“我自己回去!我可以跳!”

  江颂点了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并稍稍侧身把路让开, 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转身走向休闲椅,坐下, 拿书, 一气呵成。

  像他们初遇的那个下雨天时那样, 决绝又干脆。

  阮眠悬着一条腿,单手撑墙,无助的倚在门边,“……扶一下都不可以吗?”

  江颂掀起眼皮,“你可以跳。”

  阮眠,“……”

  屋子里还有两个存在感如空气般微弱的人,笔挺挺的并排立在门口,像罚站。

  平日里要打交道的材料厂家太多,阮眠根本记不清每个对接人的名字,只知道这个石材销售艺名叫作大永,长得五大三粗,像一头结实的大狗熊。

  大永救人于危难之中,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做了他的人形拐杖。

  这个人向来机灵又细心,短短几步路,连说了好几遍“慢点,小心”。

  业主是设计师的甲方爸爸,而设计师对于材料商来说,也一样是甲方爸爸,毕竟卖砖卖漆的千千万万家,引导客户选哪家全看设计师的习惯。

  作为前任销冠,阮眠就是他的电他的光,是他唯一的神话。

  阮眠重新回到床上,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江颂的电话响了。

  江颂皱了皱眉,脸色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难看。

  他掐了铃声,随手将手机塞进口袋,再看向阮眠时,已神色如常,还向其抛出了握手言和的橄榄枝。

  “我出去抽根烟,想不想吃什么?”

  阮眠拿着细长条的色卡,正在将两种非常接近的颜色放在一起来回比对,“想抽烟。”

  江颂略一挑眉,“那就想想吧。”

  阮眠幽怨的抬起头,默默的在心里把橄榄枝撅成十节。

  艺术漆的对接人是个骨瘦如柴的小年轻,平时还特爱穿紧身裤,两条腿杵在地上像麻杆似的,看得人心惊胆战,生怕走着走着就折了。

  他原本姓什么已经没几个人记得了,因为大家都习惯叫他小黄哥。

  这个“黄”是取自“人比黄花瘦”里的“黄”,追溯起来也是很文艺很讲究的。

  小黄哥仿佛对江颂有种毫无来由的畏忌,等人出门走远了,才怯怯的开口问阮眠,“……他是谁?”

  阮眠指了指色块旁边的序号,示意他记下,不咸不淡的回答,“客户。”

  大永和小黄哥同时停下动作,惊悚的目光集中在阮眠身上。

  阮眠,“???”

  小黄哥磕磕巴巴,演技明显不如大永纯熟,笑的僵硬极了,“你…你这客户关系维护的…真是、挺到位啊……”

  阮眠眯了眯那双未语先笑的眼睛,“还行吧…背景墙用这个颜色,深一点能拉开层次……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忙完正事,阮眠靠在床上和他们聊了好一会,甚至想偷偷跟小黄哥讨一根烟抽,江颂还没有回来。

  大永推开窗户,细雾般的湿气裹挟着热浪钻进屋里,空气里弥漫着夏日骤雨前的沉闷,阵阵狂风呼啸哀鸣。

  他将手伸出窗外,又探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色,“小黄,我们好像得走了。”

  阮眠茫茫然的望向窗外,“要下雨了吗?”

  大永点点头,“估计还不小,你看,都有闪电了。”

  “你们快回去吧,雨太大路该不好走了。”阮眠想了想,不放心的再次打招呼,“做完报价赶紧给我回执啊,我跟客户确认下单。”

  小黄哥,“放心吧。”

  大永,“只管好好养伤,交给我们。”

  *

  江颂回来的时候,阮眠正坐在床上老僧入定,低垂着薄薄的眼皮和长睫毛,神情恍惚缥缈,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听见开门声缓缓抬起头,又低了下去,嘴里念念叨叨,“抽个烟抽这么久,一盒都能抽完了。”

  江颂能分辨出他语气里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埋怨,心里像被人轻轻挠了一下,原本无处发泄的憋闷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出口。

  江颂的笑意很淡,却很温柔,“出去接了个电话。”

  阮眠指向电闪雷鸣的窗外,“这个天气在外面打电话,想渡天劫?”

  江颂,“能当作你这是在关心我?”

  阮眠,“能啊,反正关心中期款和关心你也差不多……哎,你今天早点回去吧,天气不好。”

  “没关系,这种雨来的急,下不久。”江颂拆开刚刚特地去买的百醇,一盒抹茶味,一盒红酒味,一起递给阮眠,“不是想抽烟吗?见你之前这么干过。”

  “你总是这么细心的么?”阮眠眨眨眼,呆呆地样子看起来格外软萌可欺,“连口味都是我最喜欢的,江颂,我怀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江颂嗤笑,“关爱残障人士,人人有责。”

  三三俩俩的雨点渐渐开始掉落,很快交织成密集的珠帘,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

  电闪雷鸣,天地间雾气蒙蒙,大雨倾盆滂沱。

  江颂站在窗边,透过玻璃望着雨幕出神,“第一次遇到你,也是这种天。”

  阮眠咔吧咔吧的咬着百醇,“嗯,你不给我打伞。”

  江颂,“你说不用,我总不能强人所难。”

  阮眠,“我客气客气,你真扭头就走可还行……”

  江颂,“反正浇透了,打不打伞也无所谓。”

  阮眠,“这话怎么看都是我来说才比较合适吧……”

  有时候人在忌口期间越不能吃什么,反而会经常产生逆反心理,对其产生强烈的渴望。

  晚饭时,阮眠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邪,一拍脑门吵着要吃毛血旺,就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再也挥之不去的那种,吃不着日子都没法过了。

  他平时明明不怎么吃内脏,也没多爱吃辣。

  江颂鸟都不鸟他,安静的陪他吃着那些味道并不怎么样的十全大补病号餐。

  约莫十点来钟,外面的雨停了,隐隐能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和几声蝉鸣蛙叫。

  阮眠靠在床上,手里拿着看到一半的书,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

  江颂动作极轻的从他手里抽出书,给他掖好被子,又把升起的床头放平。

  即便已经万分小心,某人还是被扰了清梦,不高兴的嘟囔一声,拱了拱身子试图把自己翻个个,只是……腿残,未果。

  江颂发现“软绵绵”这个外号起的没错,眼前这个人完全就是一副纯良无害的软和样子,皮肤白皙,流畅至极的面部轮廓毫无攻击性,尤其是在睡着以后,效果更佳。

  阮眠喜欢蜷着身子睡,要么是枕头、要么是把被子堆成一团,似乎怀里不抱点什么就不行,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江颂忍不住触了触他的头发,软软的,摸起来很像缎子。

  几乎同时,江愿哼着小曲儿出现在门口,看到眼前这一派温馨的场景,缓缓抬高了一边眉梢,表情别有深意。

  江颂回过身,食指贴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关掉壁灯,脚步极轻的走出去,带上门。

  江愿抱起手臂,万分不解,“所以你车呢?”

  她是来接倒霉弟弟的,因为雨停的不太利索,思来想去还是怕他淋着。

  “周五堵车,停公司了。”

  “那你怎么来的?”

  “共享单车。”

  “……就这么着急见人家?”

  “偶尔锻炼身体。”

  “你猜我信不信……”

  晋元集团离这家医院不算远,但是好歹也有三四公里,江颂就这么衣冠楚楚的蹬着小黄车来了。

  江愿啧了一声,“你对他可真上心。”

  她悠长的叹了口气,“弟弟大了不由人啊,这不让人碰的毛病也治好了,以后为姐再也不是你的唯一了。”

  江颂,“……”

  江愿悲伤的摇了摇头,“不中留。”

  恶人自有恶人磨,阮眠吃下的嘴亏,江颂统统在江愿那还了回来。

  *

  骤雨之后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泥土腥气,月亮掩在鱼鳞似的云层中,万籁俱寂。

  院子里草木郁郁葱葱,只有角落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孤零零的显得有点荒凉萧索。

  夜风夹着寒意,吹乱了江颂的头发。

  他站在二层的露台上,低头点了根烟,单手撑着围栏,望向远方若有所思。

  如果说最初的动容,应该是他从阮眠身上看见了自己不曾拥有却一直渴望的东西——为了理想一往无前的倔强与执着。

  明明视财如命,做起事来偏偏比谁都有原则,初心总是易得难守,坚持两个字说起来简单,个中艰难只有翻滚挣扎过得人才懂。

  他曾经也有梦想。

  别人家孩子都有的童年,他没有,该学不该学的上流社会标配课程一门都不能少,好像成天除了睡觉都在上课。

  那时候他年纪小,也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只能浑浑噩噩的任人摆弄,江昊安是个极为严厉的父亲,他的安排江颂不能反驳,也不敢反驳。

  直到他开始接触绘画。

  那是小江颂唯一真心愿意去学的东西,给他一支笔一张纸,便可以乖乖的坐上一整天,茶饭不思。

  可是他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享受着这个家庭带来的富足生活和顶级教育,那么相对应的,也注定会有要承担的责任。

  当初江昊安秉承男孩该穷养的原则,让他和正常孩子一样,读小学,读初中,读高中,甚至连贵族学校都在考虑范围之外。

  江颂一度以为自己的路和旁人一样,会参加高考。

  相较于素描和色彩,他的速写较为薄弱,在临近专业课考试前,他平均每天的速写练习都在一百张以上,一画就是一个多月,只为了能念他心目中向往的学校,那里有最好的油画专业。

  天道酬勤,他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合格证,当晚激动的一宿没合眼。

  然后开心了没几天,噩梦降临。

  江昊安这个人做事总是那么自我,说一不二,等一切都安排妥当才告诉江颂,他不需要高考,下个月直接出国,去最好的学校念工商管理。

  那是江颂第一次反抗,他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和老爹据理力争,结果却以合格证被撕成碎片,并且停用所有零花钱关在家里而告终。

  江昊安告诉他,“这就是你的命,你没有资格任性。”

  人在某一刻会被迫相信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它将你五花大绑,将你刀锯斧钺,直到你痛哭流涕俯首称臣。

  现在的江颂偶尔也会画上几笔,很少,因为觉得画了也没什么意义。

  所以面对阮眠时,他是有些惭愧的。

  手机在床上隐约响了一声,江颂掐灭烟头,转身进屋。

  “颂哥哥,金主爸爸,江大少爷,我真的好想吃毛血旺,就吃一口,求求你明天给我买一点,我连梦里都是毛血旺,直接给香醒了。”

  江颂头一次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回了他一个字,“好。”

  想想又发了一条,“赶紧睡觉。”

  阮眠很快回复,“颂哥哥晚安。”

  隔天是周六,刚下完雨天气转凉,江颂要了阮眠家的门锁密码,去给他拿了衣服和想看的书。

  江颂真的打包了一份毛血旺来,一路来四处散发香气,拎进病房时,吓得护士扭头要去找主治医师告状。

  江颂拦下她说,“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阮眠嗅着味儿直咽口水,不停催促着江颂赶紧端过来。

  毛血旺到哪,他的视线就跟到哪,生怕一个没看住让人截胡了。

  江颂丝毫不作理会,慢条斯理的拿出一次性纸杯,倒上白水,打开外卖盒,夹出一小块鸭血放进去涮了涮。

  涮完检查了一下,觉得不够干净,又换水重涮了一遍。

  那块鸭血送到阮眠嘴里时,已索然无味。

  阮眠被他的操作惊呆了,愤然拍床怒吼,“灵魂呢!毛血旺的灵魂呢!!!”

  江颂理都不理,气定神闲的重新盖上外卖盒子,递给前来看望师父的耿湾湾,“帮忙扔一下。”

  耿湾湾喜闻乐见,接过袋子在阮眠面前晃了晃,“拿走了哟~”

  阮眠,“!!!”

  他恍惚觉得自己是可以站起来的,站起来跟他们拼了。

  “没有灵魂的还只让吃一口!?“

  “你自己说只吃一口的。”江颂将轮椅推到床边,驾轻就熟的把阮眠抱下来,递给他一件外套,“今天天气不错,我推你出去转转。”

  阮眠还在悲愤交加之中闹别扭,直到江颂说,“允许你抽一根烟。”

  有些人生来没什么骨气,小恩小惠便能收买,毛一顺就平。

  *

  耿湾湾还有任务在身,没有跟着凑热闹,呆在病房里伴着大悲咒做方案。

  最近师父住院,基本所有的事都落在了她肩上,她本来就是迷迷糊糊的马大哈,一度被折磨的焦头烂额。

  她一个花季少女,承担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重担。

  阮眠却说,“你是个大孩子了,该学会自己去谈客户了。”

  他不但嘴上说说,还付诸行动,从手头上整理出几个比较稳的单子扔给耿湾湾,让她自己跟进,做方案,做完让他把个关,再自己约客户来谈。

  耿湾湾当时声泪俱下,“师父,你终于受够我,要赶我走了吗?”

  阮眠说,“对。”

  相比于苦命的师父和皇位继承人江颂,耿湾湾是个蜜罐里泡大的孩子。

  家境优渥,父母宠爱,从小到大只要不触及原则什么都由着她,喜欢什么就去做,想当设计师就给找最好的老师。

  这种生活环境下养出的娃儿实在没什么狼性,成天就知道傻乐呵,如果阮眠不逼一把,还不知道要得过且过到什么时候才能独立。

  耿湾湾抓耳挠腮的坐了半个钟头,还是安排不好那个异形吊顶,心烦意乱的晃悠到窗边透气。

  “平时觉得什么都会,真自己上了战场,怎么就这么难啊……”

  她一眼扫见树下的师父和江颂,刚拉开架势打算喊一嗓子,噎住了。

  休息日的江颂穿着很休闲,原本长胳膊长腿的人就连套个麻袋都好看,他还特别有品,往那一站,金光闪闪。

  相比之下,师父披着外套坐在轮椅上,显得柔柔弱弱。

  江颂微微俯下身子对阮眠说了句什么,轻轻一笑,伸手捡掉了他肩头的落叶。

  好一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画面。

  耿湾湾呆滞的站在窗前,恨自己文化水平不够,不能当场吟诗。

  “闪瞎了,太配了。”

  ?

  作者有话说:

  熬了一宿,实在是搞不出万字V章 QvQ

  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真的超级超级感谢,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要不给你们打个滚吧 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