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那天的衣服是前一天晚上做好的。
慎南行是万万没想到，工作室稳定后从没有赶过工的慎老板，居然在最后一针落下的时候有生死线的感觉。
陆笙阔最后和老戏骨过了一遍歌词，听见慎南行在书房喊他。
“赶快，”慎老板眼睛亮，“试试，有啥我改了还能早点睡，明天还赶飞机。”
这一身都是黑的，只有鎏金绣纹，之所以这么慢，是定纹路样式后，慎南行自己亲手绣的。
他去找里衣的间隙，陆笙阔的神情有点不自然。
大明星问：“就这么穿？”
“等……”慎南行这边有点乱，木模特上只有裤子，陆笙阔手里作为外衫的纱衣是刚进门的时候被塞的，慎南行看他略带扭捏的模样，突然把里衣往背后藏住，点脑袋，“对，就这么穿。”
陆笙阔：“……慎哥？”
“就这么穿的。”慎南行勾嘴角，再次确认。
大明星很是为难，沉默的看了一会他晦明的眼睛，终究还是穿上了。
他的眼神里有无辜：“你确定是这么穿的？这能上电视？”
慎南行把里衣挂在肘弯，把中国结样式的盘扣给他扣好，像一个正人君子：“怎么不能上电视？多性感。”
陆笙阔：“………”
半透明的纱下肌肉感让他心头一颤，本来只是逗人的，这视觉让他忍不住眼前亮了亮。
隔着这层薄纱的触感有点粗砺感，体温是烫的：“比木模特软。”
手腕被捉住，陆笙阔微微低头：“喜欢吗？”
慎南行瞳孔一紧。
可能是赶工完成的轻松，慎南行陷入短暂的心畅体宽的状态，手背贴着有劲的胸膛，嘿嘿一笑：“喜欢。”
宽敞的袖口撩过他的面颊，被大力一撞，他直接被推到桌子上坐着。
瞪了一下眼睛，慎南行看见一双黑得反光的眼。
“衣服做了几天了？”陆笙阔的声音有点懒，卷人。
边弈不止一次说他俩腻味，这段时间无论是去公司还是在工作室，都没怎么分开过，坐在一起，身体的某个部位总要贴一贴，这让所有人都惊叹陆大明星这种背地里的人设。
施洛洛更是连连叹过气：“这要是被他的粉丝看着了，会不会说人设崩了啊？”
程心只是笑：“洛洛姐你看他俩动态了吗？他的粉丝没准已经知道了。”
除了拍戏，两人的Vlog风景都能搞拼接，就算在剧组了，只要慎南行去探班，那些动态都是值得嗑了又嗑的。
两人恨不得网路都贴一块。
乔娜娜在八卦的时候摇了摇头：“老大和大明星还是循序渐进的啦，刚开始两人还是各做各的。”
“正常，”施洛洛“嗐呀”了一声，“哪个刚见面就搂搂抱抱亲亲啃啃的啊。”
“……”
刚见面就搂搂抱抱亲亲啃啃的两人此时已经在书房接了一个既深又绵长的吻了。
好在慎南行没有被他蛊惑，要分开，又被顺着啄了几下唇，这两下还带响。
“先别，”他撑着陆笙阔的肩膀，“把里面的穿上吧，看看合不合适，今晚改还来得及。”
里面的衣服也是黑色的，带领子的劲衣，看起来像是黑色的正装衬衣，除了褶皱，只有滚边的金色绣边，但配着汉服的版型，倒像是个叛逆的侠客。
陆笙阔偏了一下脖子：“你帮我穿。”
微拢袖的手腕处是收口的，大小刚合适，臂长也无可挑剔，纱衣底下垫了实在的东西后绣纹更显眼，鎏金半身，走一下跟要滚动起来似的。
还是比较成功的，他第一次做这种古风与现代结合类型的衣服。
裤子也行，因为袍型，他特意把收腰的位置调高，这样不会赘着，更利落，也显腿长。
衫衣盖上，也不会有堆积感。
“上镜应该会很好看，”慎南行从镜子里看他，微微仰脸，“你身上觉得怎么样？”
陆笙阔也觉得挺好的，但他脖子很敏感，对领口的要求很高，这时常会对他和设计衣服的人产生困扰。
慎南行看着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模样：“没事，你讲。”
虽然他说过陆笙阔不能在手艺上挑刺，但对于服装的意见还是完全接受的，以前也不是没出过整套衣服做好了大改特改的情况。
就是今晚上要大改的话，可能真的会通宵，但慎南行相信自己这次的技术。
不会这么惨的。
陆笙阔指了指脖子：“领子有点紧。”
慎南行微微蹙了眉毛，没有恼，只是记得自己是按照他的尺码弄的，于是伸手看领子：“这里吗？”
他的手碰到颈部皮肤的瞬间，陆笙阔的喉结快速滚动，抖了一下：“不是。”
“那你指一下。”慎南行说。
一个润润的吻落在慎南行的脖子处，好悬没让他弹起来，眼睛瞬间睁大了，呼吸剐蹭的地方瞬间变得灼热。
陆笙阔站直了，缓慢启唇：“就是这。”
慎南行：“………”
他第一次生出想收拾人的心态，特别是看面前这个人嘴角那抹坏笑。
“我能忍，”陆笙阔动了一下脖子，“也不是尺码的问题，是它会蹭到脖子，有点不自在。”
“不行，”慎南行对这种事有强烈的完美主义，让他把衣服脱了，脱一半的时候微微一定，“我记得第一次也是，你说你的衣服老是蹭脖子。”
他微微眯眼，才后知后觉，啊得意味深长：“难怪，我一摸你脖子你就……”
还没说完话，慎南行脚下一空，又被陆大明星给“噔”地一下放桌上了。
看着他“逃离”书房的背影，慎南行笑得一点也不掩饰。
*
边弈是提前几小时去的现场，徐婷和他俩同行去的机场。
她第一次参加这些，煞是激动，但在陆笙阔身边，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看着在彩排的人，脑袋跟着转。
慎南行也是第一次在现场看，没想到还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是曾经来线下沟通过的明星经纪人。
不过他们不熟悉，只是看见的时候诧异抬眸，见陆笙阔了，简单地打个招呼提一嘴，就各自忙各自的了。
“汪老的飞机晚点俩小时，”边弈弄完了所有的东西，“我们先去车上休息休息？或者去转转？”
慎南行没心思转，他们也没有订酒店。
陆笙阔的节目在九点左右，他俩还能赶回去说一声不那么热乎的新年快乐。
他更想看看彩排现场。
陆笙阔从他的眼里看见了意图，对边弈说：“要不你去车里休息会？或者订个小时房，我陪他在这里看看。”
徐婷也对现场满是好奇，比起每个人在台上的样子，她更想观摩热闹又真实的气氛。
“那行，”边弈也不敢走太远了，“我去车上眯一会，你们有事随时打电话，汪老到了我再过来，你俩要上去彩排彩排，熟悉一下，到点了我叫化妆师过来。”
陆笙阔点头：“行。”
徐婷看着他俩有点忐忑，慎南行嘿嘿一笑：“坐吧，小心。”
目前还是忙忙叨叨的，什么布景什么装饰都在调，他怕徐婷被碰着，让着坐里面，陆笙阔坐在最外面。
徐婷眼巴巴的：“我不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不会，”慎南行看着舞台笑，“你怎么比较像要上台表演的啊？这么紧张？”
徐婷的耳畔有点红了：“我没想到刚做助理就能看到这种，我第一次！”
慎南行：“我也是！”
几乎每个提前到的人都上去过了一遍场，甚至还有京剧豫剧，他们都还没有完全装束打扮，但台风已经起来了。
慎南行捏了捏身边人的手指：“紧张吗？”
陆笙阔一直没怎么说话，神情专注地看着舞台上的人来来去去，说话的声音有点低：“慎哥我紧张死了。”
“紧张你还笑。”慎南行不信他。
陆笙阔也是第一次上这种舞台，但他出奇地不紧张，或许是演戏的时间久了，也可能本就不怯场，他只是在脑子里构画着自己站上去的模样，从哪个方向能看见慎南行的身影。
等他上去唱完，整个观众席都看了个遍才放心。
汪老是个京剧演员，以前在陆笙阔的电视剧里友情参演了一小段片段，她和陆笙阔一样，很小的时候就有名气在了。
她身材高挑，多年勤学苦练，身姿不凡，像笔直的松木，同时也透着馨香，看见陆笙阔带着慎南行，却丝毫没有收掉魅力：“你好啊，陆笙阔的男朋友。”
慎南行看着她要搭上陆笙阔的手，有点想皱眉，但碍于场合，稳了表情。
陆笙阔却侧了一下身子，半故意半自然地揽上了慎南行的肩膀，给他介绍：“这是汪映苑老师。”
这个小动作让慎南行的情绪好了很多，嘴角也松弛了几分，喊了一声汪老师。
陆笙阔的表情没什么起伏，像是例行公事一般继续介绍：“汪老师，这个是我男朋友，慎南行。”
汪映苑眉眼里都是春色：“知道，是个大设计师。”
那个加重的“大”字显得有点阴阳怪气，和平时两人嘴里玩笑的称谓明显不一样，慎南行刚要张嘴，陆笙阔又说话了。
“大不敢当，”他沉稳的声调显得很礼貌，在汪映苑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抢了先，“我以前没有答应做你伴侣，咱们在业界里八杆子打不着，今年唱了这首歌指不定就再也没合作了，就不要平添纠葛了。”
慎南行在心里默默点头，并附带一句“对”，但头没点完，又一愣：什么叫“以前没答应做伴侣”？
汪映苑勾嘴角：“这个圈子男朋友女朋友的，有什么差别吗？”
她离开后，某人平静的皮囊下血脉奔流，以至于到到他俩那节目了，慎南行全程跟着陆笙阔的身影转。
丫的陆笙阔可以的，边笑边唱！
这位明星扭脸过来，慎南行在观众席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边弈在边上不解：“南南这是怎么了？笙哥为了舞台效果才笑的啊，怎么排练的时候没见他这样？”
徐婷看见了那焦灼的一幕，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在边上一来一去地看台上的人和台下的人互传眼神。
*
慎老同志罕见的没有看一套的春晚，转去了戏曲春晚看直播。
对陆笙阔身上的衣服很是满意，恨不得回放个几十遍。
节目刚结束就叫宋素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到家。
慎南行正和陆笙阔穿过后台，要换了衣服去车上，周围很是嘈杂，他提高了点音量：“十二点过吧，你们要是困了就先睡，我俩动作轻点，不打扰你们休息。”
慎北越在电话那头喊：“爸说大家都守夜，等你们回家！嗷爸你打我干什么？”
慎南行笑了一下：“宋姨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挂了电话，两人又和汪映苑撞个正着，陆笙阔已经完成了任务，并不打算说打招呼了。
刚走开几步，汪映苑就叫住他：“陆笙阔，虽然你话是那么说的，但以你的规划，迟早是要来北京发展的，到时候慎大设计师是留在家乡等你通告空期？还是一起来？”
慎南行一愣，陆笙阔没说过自己要来北京发展的。
至少目前没透过这种倾向。
要么是没彻底决定，要么是没想好怎么和慎南行说。
汪映苑又留下个妩媚的笑：“这机会可没多少，你可要想好。”
“你的意思是爱情和事业不能同时拥有？”慎南行的表情有点无辜，“汪老师，这什么年代了还会发生这种选择？”
汪映苑没想到他会如此说话。
“我俩都是有自主行动能力的成年人，人格健全，身体健康，到哪里去都可以。”
陆笙阔的表情透着惊讶的欣喜，转瞬变得很有底气：“对，我来北京发展了，也会带着我的爱人一起。”
慎南行：“我会过来陪着他。”
汪映苑好看的眉目一皱，才是彻底地走了，见都不想再见到的那种离开。
陆笙阔挑着眼尾，却被慎南行拽着肩膀的衣料扯走：“别换了，先去机场。”
直接把长款羽绒服一裹就往外走了。
在外给面子是一回事，有点糟心是另一回事，万万没想到大年三十收了这么个尾巴。
边弈和徐婷都感觉到了车里气氛不妙，但两人都还沉浸在这一出演出收获的热搜上，两眼是八卦的。
陆笙阔居然也有要解释的意思。
半小时后，边弈第一个有点结巴：“你是说说说说汪老，以前跟你表白过？”
“就那部只有三十秒的友情参演的时候？”
徐婷的声音有点虚：“还是在瞟了半秒钟后？就有了兴趣？”
“并且还有长达半年的私聊？”
陆笙阔就会坦白了，至少后悔当着这俩坦白，扶眉：“她单方面的私聊，以前是前经纪人在打理，我很久后才知道这事情的。”
慎南行只是风凉凉地“啧”了几下。
那时候的陆笙阔虽然不易近人，但总归是年少多青涩，没有现在锐利，招人喜欢很正常。
追求者甚多，但不自知，汪映苑其实就没几多交际，这次完全是旧事重提，关键是当事人都是最近才知情。
上了飞机，陆笙阔拿了枕头和毯子，在毯子下轻轻拉他手：“慎哥，我句句属实，你别生气。”
慎南行窝在椅子上，斜着眼珠子看他一眼：“不敢生气。”
“慎哥你真别乱想，”陆笙阔凑近他，“我以后也不会和她联系的。”
慎南行不在意联系不联系的，这种圈子难免会有联系，两人在一起无非就是相互信任，他能做到，只是在意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北京这回事。
他一横：“你换个东西解释我也许会好点。”
陆笙阔呼吸一沉，慎南行翻了一下眼睛：“我睡了。”
“别，”见他要背朝人，陆笙阔赶紧把人卷进怀里，“我还没弄好东西。”
慎南行：“？？？”
“这件事还早，”陆笙阔亲了亲他耳边的发，“明年开年才考试，我还在准备，我想等确定了点，你也习惯了在北京来再说。”
慎南行的心有点悬着，像在空中荡，被愣着啄了一下嘴：“快新年了慎哥，有矛盾不能过夜，更不能带到下一年。”
慎南行侧了一下身体，瞪他：“你也知道这个啊？”
“知道，”又被啄了几下，“我真的错了。”
两人辗转了一会，慎南行困劲上来了，推开他，凶人：“回家再收拾你。”
*
两人到家还是晚了一小时，飞机上手机开不了机，一切能定时的都只能定时，只有相互的那句新年快乐是实实在在的掐点。
第一个一起度过的新年，有寂静又热烈。
慎老同志说的是守岁，真就在守，等他俩风尘仆仆的进门了，才“埋怨”了两句，眉眼都是暗笑地回了卧室。
慎北越本来还想打游戏，被宋素给拽进了床。
两人关上门就抱在一起脱外套，慎南行保持着“我还在生气”的冷脸，真像个大金主一样拍了一下他屁股：“去洗澡。”
陆笙阔拿了浴袍，慎那行在抽屉里拿工具，叫他：“你把外衫穿着出来。”
陆笙阔：“………”
他最后敞着出来的，慎南行正拿着手机回祝福消息，差点没被这狂野一幕给振掉手机。
设计这套衣服的时候，他以人格担保，绝对是奔着沉敛调子去的。
他只是忽略了扣上和敞开可以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