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这会顾不上要那杯‘水’，因为这‘水’能解救他，眼前这人却能重新把他拉回地狱。
“你，你要干什么？”中年男人害怕地紧贴椅背。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渗人的低气压笼罩下来，逼仄的空间里空气瞬间凝固。
狭小的审讯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静如死灰的四周在告诉他，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来帮他。
意识到这点，他也不敢再闹了，不等男人开口，他拼命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可以让你活着出去。”一直沉默的男人开口了，无情的声音回荡在审讯室里，“也可以让你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这里。”
“我只问一次。他，在哪？”
“……”
不过只是一秒的沉默，那杯水一点点倒在中年男人面前，比起一开始直接倒掉更残忍的是，让看到希望，又当面亲自毁掉。
这一刻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中年男人撑到极限，全身抖得更厉害，比起严刑拷打，这种心理上的折磨更可怕，终于扛不住的他颤颤抖抖地说：
“我得病了，需要那个人的注射剂，只要帮一个忙就能救我，我只负责跟踪汇报，其他真不知道。”
事已至此，他全然忘了那个人说过，事情败露的话，没有下一次的注射就会暴毙而死。
相比这个，眼前这个男人更加可怕。
男人不会让他立刻死去，而是会一点点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那个人叫什么？”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
“姓刘。”
*
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注定是不眠夜。
寂静无人的小仓库里，窸窸窣窣传来了声响。
在明荭离开后，池闻景几次尝试挣开捆住手的绳子，在抹黑找到墙边后，手腕在上面不停摩擦。
已经入秋的天晚风微凉，可池闻景额前刘海被汗水浸湿，腕上被磨出一圈红印，为肚子里宝宝的求生欲望让他没有一刻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绳子终于有松动的迹象。
池闻景指腹摸了摸，果然，已经有一半裂开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脚步急促，似乎很着急。
池闻景甚至来不及重新坐下，仓库门就被打开。
糟糕！
眼睛看不到，当察觉到危险时，所有感官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敏锐。
他听到脚步先停在门口，似乎开门后在看什么，很快发现他后立马朝这边走来。
池闻景警惕地背贴在墙上，不是明荭，那会是谁？是那个中年男人同伙吗？
“你是谁？”突然，来人开口了。
这个声音是……池凌？！
池闻景都快忘了一同住在这附近的还有这号人物，他看不到，只能通过这个语气才分辨心中的猜测，几乎这瞬间，刚处于高度紧张的大脑快速做出反应。
“你不认识我？”他试探性地问。
面前的人沉默几秒，支支吾吾地开口：“闻景……哥哥？”
果然，如预料中还处在精神异常的状态中。
如此一来，就好办多了。
至少疯疯癫癫的池凌对他没有之前的恶意。
见到池闻景点头，池凌盯着被蒙住眼睛的他打量道：“原来妈妈说抓的人是你啊，哼，你还是这么讨人厌。”
已经完全痴傻的人完全忘了之前的恩怨，仿佛所有记忆只停留在小时候，嘴上说‘讨厌’，却没像曾经那般眼带杀意，像只是单纯讨厌这位分走父亲一半爱的哥哥。
看不到对方的神色，池闻景在这个时候不敢轻易开口，反倒是有人忍受不了沉默，又自顾说道：“不过，我还挺想有人陪我玩的。”
不知说的是现在，还是曾经的小时候。
“你陪我玩吗？”池凌问。
“陪。”池闻景抓到了机会，没有犹豫地点头：“可我现在手脚被绑着，你帮我解开，我就陪你玩。”
“好啊。”
许是这段时间来孤独一人，难得有人愿意陪他‘玩’，池凌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兴奋。
池闻景感受到那只手伸向了他，很快抓住了手腕的绳子。
只要用力一扯，就能彻底扯断。
然而关键一步，池凌突然停下手中动作：“我忘了妈妈说，不能开。”
池闻景心沉了下去，可如今揣着宝宝，他没法选择硬拼，难得的离开机会就在眼前，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张。
这时，池凌又说道：“算了，我还是去找人吧。”
“你要找谁？”
“找……”池凌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人，但我得去找他。”
池闻景想起那次池凌半夜出现在小巷被盛啖看到的事，那时的池凌也许在找人，如今他失踪，衍哥哥一定要严格布控任何有可能性的地方。
他立马说道：“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
池凌立马停下脚步，迫不及待的问：“在哪？”
“xx街酒吧后巷里。”
池凌垂着眼眸在思考这句话，接着像想到什么，摇了摇头：“不对，我去过了。”
“没有。”仿佛怕池闻景不相信，他不停摇头，嘴里还一直说着：“没有，没有。”
心中猜测得到确认，池闻景继续诱骗道：“还有一个地方，你可能没去过。”
“什么地方？”
“距离那附近的一家便捷酒店，我在那里见到过那个人。”
“你相信哥，哥哥吗？”这个自称，池闻景有些难以接受，却还是咬咬牙继续说下去：“哥哥不会骗你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再过去看看。”
“不会骗我……”池凌又开始喃喃自语：“不会骗我的吗？”
池闻景知道池凌已经动摇，而这节骨眼上他的沉默更让对方逐渐相信。
一分钟后，池凌扭头走了出去。
在对方离开前，池闻景怕打草惊蛇，赶紧说道：“如果惊动你妈妈，那个人可能就跑了。”
似乎对找到那人很执着，池凌听到‘跑’这个字，没有犹豫地点头：“她不会知道。”
听着渐行渐远的声音，池闻景只能祈祷这个傻子能给自己带出去消息。
可如果自己推测失误呢？
池闻景低头，在黑暗中感受着肚子里孩子带给自己的勇气：“宝宝，相信你的大爸爸。”
*
凌晨三点，别墅里的灯彻夜通明。
男人坐在电脑前，一遍又一遍观看酒吧小巷的画面，尽管那抹身影只出现不到一分钟。
镜框下的黑眸泛着猩红，对监控画面的每一帧带着无比执着，好像只要他的宝贝曾留下过痕迹，都不会轻易放过。
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吧小巷？
这时，房间门被敲响，时禹从外面走进来时，就看到男人坐在椅子上，这一刻仿佛回到男人曾经一个星期不眠不休，投入在实验室都不曾有倦意的时候。
原本以为池闻景的失踪会带来沉重的打击，让男人一蹶不振，萎靡不堪，可没想到和时禹预料中的完全相反。
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依旧持着惯有的冷静自持，非要说有什么变得不一样，那便是手段更加果决无情。
然而等时禹靠近时却发现男人眼尾的微红，不过只是瞬间又恢复如常，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哥，刘教……刘明的家人已经控制住了，只是人现在下落不明，还在追查中。”
时禹汇报完，却久久没等到回应，他不放心地喊了声：“哥？”
时淮衍突然开口：“你会因为什么去曾经去过的地方？”
这节骨眼上，时禹不敢有片刻走神，想过任何可能过，最后确定一种：“应该会因为……去找人？”
是了，找人。
能让痴傻的人一直记在心上的，必然是和他精神失常之前有关。
而当初池凌正是在这个酒吧被带走，那一个月里发生的事，导致后来精神失常的他还在执着着找那群人。
或许是想报仇，或许是想找回丢失的记忆，可无论哪种，被执念驱使的人，不会轻易放弃。
尽管那时没亲自听完审讯过程，可民警简单的复述，一直存留在时淮衍的记忆里，那群人带池凌去过的地方，排除几处不可能的，就只剩下……
*
池凌离开后，池闻景很快磨开绳子，在迅速观察周围的环境后没有片刻停留。
然而刚离开小仓库，发现距离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有个破旧小屋，灯光透过窗户照射出来，里面传来的谈话声，让他脚步倏然一顿。
“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急什么。”
中年男人的声音，池闻景这次终于听清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和梦里重叠的声音，竟会是带他四年的刘教授。
还没接受对方是背后推手这个消息，池闻景就听到中年男人又说道：
“当年往他身上注入那些导致分化成Beta的东西，至今残留体内，所以现在他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好的实验品。”
‘实验品’？
导致分化成Beta的东西？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年他分化成Beta，根本不是因为衍哥哥信息素而影响，而是早是明荭和刘教授一手策划的？
大量信息涌入大脑，池闻景一时无法消化，只知道中年男人的目标是肚子里的宝宝，多待一秒他和宝宝都有危险。
然而刚迈开脚步，黑天暗地里，他不知踩到什么东西。
‘咯吱’——
突兀声响起瞬间，屋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接着，中年男人脚步声朝他这个方向走来：“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