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穿着小晏教练的衣服,还用人东西啊!』

  燕觉寒本想先把车开到白西野的住所, 正准备问他地点,一偏头却只看见一个可爱的发旋。

  白西野面向窗外垂着头,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明明中午在大牢里还睡了一会儿的。燕觉寒失笑。准备先改道去自己的居所。

  忽然, 睡梦里的家伙动了动, 抬手迷迷糊糊地揽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似乎是有点冷了。

  再走一公里就要上高速,燕觉寒于是靠边停了车,轻手轻脚地解开安全带, 把外套脱了。

  原本被雨淋了个透的外套已经在他的奔波里干了不少, 只是现在仍带着些许的潮意,燕觉寒伸过去的手一顿, 又收回来, 开了暖风空调, 把外套最潮湿的地方举在出风口前烘干。

  车内很快被暖风熏得暖和起来,燕觉寒烘衣服的动作僵了僵。

  ……是啊,不是还有空调么?自己上赶着先把衣服脱了算什么回事。

  他抿抿唇,最后只能无奈地自己低低笑了一下。

  索性衣服已经烘好, 燕觉寒还是递过去, 轻轻搭在了白西野腿上。他穿得薄,伞又遮不到腿, 现在裤子上还洇着几团水渍。

  被风一吹……关节炎了就不好了。

  暖融融的外套在青年膝头落下,似乎是惊扰了他的梦境。白西野动了动, 眼睛却依旧是闭着的, 张口就是梦话。

  “燕……”

  燕觉寒搭衣服的动作更轻缓,唇角挂起笑意。

  “嗯, 我在——”

  “晏轶烽……”

  燕觉寒愣住。

  睡着的人还在梦里拱火:“晏轶烽……小晏教练。”

  燕觉寒嘴唇翕动, 却还是没开口说话, 他眉间紧了紧,做了个深呼吸才完全冷静下来。

  虽然都是……但在他嘴里这样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燕觉寒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个感觉。

  他刚要直起身,全当没听见这句梦话,梦里的白西野却不依不饶继续喃喃。

  “晏轶烽……我用你教我的东西……保护自己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大约是在梦里跟别人对话,片刻后忽然瘪了瘪嘴:“你怎么不夸我啊……”

  他声音软软的,带着浓重的睡意,声音连同整个人都像是一颗柔软蓬松的棉花糖一样,棉花糖似乎是觉得委屈了,上面蓬蓬松松地沾了几滴水痕,眼看着就要顺着侵蚀下去。

  ——那是白西野用尽毕生演技挤出来的小鳄鱼的眼泪。

  燕夙还没在他面前演过哭戏,可能是孩子自尊心强什么的,白西野先前也没有非要看看的想法,但是苦了他现在想演一场哭戏都费尽心思。

  不过好歹最后是挤出来了——白西野偷偷抚摸了一下被自己按得隐隐作痛的大腿后侧。

  但是……

  给点反应啊哥!!!

  白西野现在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燕觉寒一点声音都不出,只他自己急得像热锅上的麻辣兔头。

  该不会是自己猜错了……白西野咬牙,紧张地搓了搓指尖。

  僵持片刻后,白西野心一横。

  来都来了,再试一次!

  他做了做心里建设,重新掐回他那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心里不断给自己暗示:要演出气若游丝的虚弱感!快死了的感觉!咬字要乱七八糟!加油啊装睡的大侦探——

  “哼哼哼……”

  白西野:。

  完了用力过猛了。

  他瞬间浑身难受起来,即便是在装睡也觉得现在脚趾抓地。

  再试亿次!

  “晏——”

  “你很棒。”

  燕觉寒的声音响起,明显和他先前作为“燕觉寒”时的声线有了些许不同,像冷脆的生铁。

  他说:“你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

  白西野心头霍然像一座大山落地。一切都踩到了实处。

  ……是他。

  白西野觉得,自己就像是捡垃圾……哦不是,像是捡星星碎片的人——如果以后的世界真的有这个工种的话,想必是最浪漫的工作。

  他像是把掉在外面的燕觉寒碎片一点点收集起来,最后在某一个时刻,把它们都拼成一个整体,拼出一个完整的、名为“燕觉寒”的星球。

  这很有趣,而当他对每一块碎片都心生喜悦的时候,这种拼凑就又成了更大的欣喜。

  闪闪发光的碎片,变成了一颗更加明亮的星辰。

  这颗星辰却不在天上,在他掌心。

  燕觉寒用晏轶烽的声音给了安抚性的回答后,看见白西野嘴角连带着眼尾都弯了起来,青年咂吧了一下嘴,他嘴唇有些干了,看来是在大牢里什么都挺好,唯独没有水喝。

  “嘿嘿……”

  这片是我的……这片也是我的……

  白西野仗着自己“做梦”,连细微的笑声都没有刻意压制,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声笑听起来傻傻的,有点憨。

  幸好,在场的人自己早就带上了厚厚的滤镜——燕觉寒看着白西野嗫喏着嘴唇,唇珠更明显起来,活泼的小球一样轻轻颤动着,把唇瓣挤出一个个可爱的弧度。

  让人忍不住就要……用唇齿轻轻含住。

  捻动、撬开,到更深的地方去。

  白西野做着捡星星的梦,忽然鼻尖皱了皱,察觉到梦境之外的现实有什么东西靠近。

  原本全然放松的白西野瞬间浑身都紧张起来,像被偷偷靠近、差点要被偷家的小野兔一样,如果他不是真的没有兔耳朵,现在原本垂落着的耳朵想必已经瞬间弹起,搞不好还能给不速之客一个大耳刮子。

  真,“耳”刮子。

  ……越、越来越近了……

  什么东西啊!!

  白西野紧张地把裤边攥成了一团,连带着还把燕觉寒带着暖风余温的外套也拉了些在手里。

  终于,白西野再也忍不住,仗着自己睫毛长,想必掀开一条细细的缝也不会有人发现,偷偷睁开眼睛觑过去。

  ……!!!

  救命啊流星撞地球了!!!

  他再也不记得什么装睡,双眼猛地睁大,圆圆地瞪着眼前越靠越近的燕觉寒的脸。

  一时间,白西野脑海里竟然还能见缝插针地冒出两个想法。

  一个是,脸盲症给别人打上的马赛克,确实跟看人的距离远近没什么关系——他确实是脸盲,不是高度近视。

  另一个是……

  燕觉寒好像,好像是挺好看的诶。

  他依旧是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燕觉寒闭着眼睛,睫毛是浓密垂落下来的,阳光给它投下小扇子一样的光影,一般脸颊落在光里,将他的凌厉的骨相勾勒分明,柔和与锋锐在他脸上奇异地融合了。

  很……虔诚。

  白西野心头一颤。

  ——燕觉寒虔诚地闭着眼睛向他吻过来。

  心跳瞬间如同被惊醒的春鸟,乍地扑棱棱扇起翅膀,掀得一阵乱风,掀得心头开出的花苞艳艳绽开。

  白西野被蛊惑了似的,向前轻轻凑了一下。

  于是燕觉寒比他预想中更早地触碰到了那片温嫩的柔软。

  燕觉寒顿了一下,可下一秒,白西野坏心思地追着他没在进一步的唇瓣,咬了上来。

  轻微的刺痛感让燕觉寒睁眼,面前青年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里面哪有半分睡意?

  白西野只是轻轻咬了一下便松开,又伸手把燕觉寒的下半张脸都堵上,用力推他回驾驶座上。

  他耳根是红的,面上却当刚刚的事情没发生一样,清了清嗓子兴师问罪。

  “好啊,果然是你!”

  “嗯,是我。”

  “诶?”白西野猛地扭头。燕觉寒竟然完全不挣扎的?

  这就承认了……?

  燕觉寒抬手轻轻蹭了一下唇角,偏头好整以暇地看他。

  “你要亲晏轶烽,那我不认下来这个身份,岂不是要错过好事了?”

  白西野睁大眼睛。

  “你!”

  好不要脸的人!

  定了定心神,白西野决定拿回主动权。

  有什么不能拿的呢?刚刚咬了燕觉寒一口的可是他白大侦探!

  “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白西野抬了抬下巴问。

  燕觉寒笑了。

  “审我呢?”他道。

  白西野挑眉:“不能审?”

  “能啊。”燕觉寒向后完全靠在座椅上,脸侧贴着椅背扭头看他。

  “动手吧。”他说。

  白西野眨眨眼,愣了一会儿。

  “啊……?”

  燕觉寒也学着他的样子无辜眨眼。

  “审犯人,不用点手段吗?”

  白西野倒吸一口凉气。

  

  不怪他多想,实在是燕觉寒的样子太……

  像个化成人形的狐狸。

  “再咬一下?”燕觉寒问。他声音轻飘飘的,撩得人耳根过敏般又红又痒。

  见白西野不动,他又笑:“怎么?晏轶烽有的,我不能有吗?”

  他说话时换了声音,白西野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看到了晏轶烽,只是那个向来正直冷硬的人,现在眉眼间染了些新的颜色。

  “你你你……”白西野大脑宕机,嘴上乱七八糟就脱口而出。

  “你怎么穿着小晏教练的衣服,还用人东西啊!”

  燕觉寒眉眼一跳。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

  “别别别别来了!!!”

  白西野猛地闭上眼睛,心底狂念色即是空,两只手横在胸前几乎摆成小风扇,燕觉寒额边的头发都被他呼扇起几缕。

  直到白西野听见燕觉寒一声轻笑,才试探地掀开半个眼皮。

  燕觉寒又恢复了他那个端端庄庄……不合适,换个词。

  人模狗样……?不好吧。

  那,衣冠禽……住脑!

  白西野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有些讪讪。

  感觉捡起来的星星碎片好像会拼出奇怪的东西呢……哈……哈哈……

  不愧是小说世界的纸片人耶,真时髦……

  “不逗你了。”燕觉寒大发慈悲地说。

  白西野小鸡啄米点头:“你能改过自新最好。”

  燕觉寒:?

  “一个人扮演三个身份,挺累的吧。”白西野好奇道。

  燕觉寒:“还好。工作需要。”

  顿了顿他又淡淡说:“不止。”

  “哦,不止。”白西野随口重复,忽然一顿。

  “……不止?!”

  作者有话说:

  燕哥:审我^-^

  小白:……你好骚啊O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