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洲闷闷不乐了一晚上,第五天不知道该跟他说点什么,特意去找厨房要了一杯牛奶,换了他手里的酒。

  陆淮洲喝了牛奶,心情似乎好了点,说了声谢谢。

  差不多十点的时候,海洛斯来敲门。

  陆淮洲还没有睡,他睡不着。

  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实际上对一些事要比其他人更在意。

  比如来自自己老板的指责。

  第五天也没睡,明天就要回去了,他在收拾东西,并且把箱子从自己卧室挪到了客厅,边收拾边看着陆淮洲。

  陆淮洲以为海洛斯他们是来继续谈合约的事,但聊了好一会儿,洛蒂都没有开口。

  海洛斯一进来,先是为陆淮洲送上了一份礼物——来自他酒窖里的几瓶酒,以及一小罐精致的沙子,还用黄白两种不同的颜色勾出了异闻社三个字。

  这是海洛斯亲手做的,沙子用的是尼斯海滩和海洛斯领地海滩两种不同的沙子,这次每个来的客人都能带走一份,图案都是不一样的。

  第五天那份他还没做好,时间有点赶,看上去就是从中间分层的两种颜色的沙子,就额外多送了两块海玻璃。

  东西倒是不值多少钱,不过礼轻情意重。

  这些沙瓶他从一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反正他有很多空闲时间,亲手做的礼物,总是更有价值。

  他之所以这么晚才来,主要是因为有几位客人今天要离开这里,他这个主人去一一相送,就耽搁了。

  洛蒂是催了他好几次,可他们共用一个身体,分身乏术,实在没有办法。

  送完了礼物,海洛斯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和陆淮洲闲谈了几句。

  虽然陆淮洲没有吩咐,第五天还是给他们去倒了杯茶,算是待客。

  海洛斯的大手捏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就转过身去,让洛蒂能面对陆淮洲。

  说起来,现在陆淮洲坐的位置,摆出的造型,都跟前几天才被扔出去的爱尔威如出一辙。

  陆淮洲悄悄打量海洛斯,他发现,下午洛蒂和海洛斯离开的时候,把他们拟定好的合约带走了,这次却没有再拿回来。

  洛蒂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开口道:“美人给我打电话了,她说愿意因为毁约补偿我,所以我之前提的那个加入异闻社的想法,作废了。”

  陆淮洲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反应还挺大:“为什么?”他可以考虑了好几天,才觉得洛蒂这个想法不错,想要同意下来的,怎么对方倒反悔了?

  洛蒂的表情有些奇怪,盯了陆淮洲一会儿,才半信半疑地问:“你真不知道?”

  陆淮洲被她这么一问,更懵了:“知道什么?”

  “没什么。”洛蒂岔开了话题,“你们是明天的飞机,一路顺风啊。”

  说完她就让海洛斯转回来,她则躲到了海洛斯身后,闭上了眼睛装睡,一副拒绝沟通什么都别跟我说的架势。

  海洛斯把陆淮洲的拍卖所得悉数交给了他,因为獠牙在克劳尔家族转了一圈,现在是物归原主的状态,陆淮洲没提想要,海洛斯也没收他的钱,默认这单生意作废。

  在陆淮洲的手接触到那张支票的瞬间,乌鸦小添就出现在了他们上空,盘旋了几圈,得意地喊着入账金额。

  陆淮洲有点后悔,早知道应该让海洛斯准备点现金给第五天,这样他才能有钱去买点伴手礼回去。

  好容易出来度个假,总不能两手空空回去吧?

  他求助地看向了第五天,第五天心领神会:“我还有钱,可以陪你买东西。”他的工资还是日结,最近半个月都呆在海洛斯这里,完全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异闻社工资不低,他也攒了不小的一笔钱。

  第二天一早,海洛斯亲自把陆淮洲和第五天送到了巴黎。

  在他的领地里有特殊的传送通道,只要是欧洲大陆上的主要城市,都可以直达。

  陆淮洲今夜要在巴黎坐飞机,只是送到尼斯的话他还要自己坐火车赶过去,麻烦又吃力,干脆直接送到位,还能给他留出点时间在巴黎的街头走走逛逛,买他想买的纪念品。

  陆淮洲先把行李送去了机场寄存,然后开始带着第五天在巴黎街头闲逛。

  他走的路线看起来漫无目的,有熙熙攘攘的大路,也有人迹罕至的小路,路边各种各样的店他都可能会进去看看。

  第五天看着自己的存款余额一点点减少,起初还没什么感觉,后来就开始心疼了。要不是陆淮洲及时收了手,两个人终于在一家路边餐厅里坐下来准备吃饭,他怀疑他自己一会儿都会被老板当掉换钱买东西。

  “你那什么表情?我知道你还有多少钱,放心啦,我们回得去家的,我心里有数。”陆淮洲安慰完第五天,跟等在旁边的侍者说,“一杯咖啡,一份意面,谢谢。”

  侍者点了点头,转向第五天,用标准的中文礼貌地问:“这位先生呢?”

  第五天微微愣了愣,要了和陆淮洲一样的食物。

  等侍者离开之后,第五天小声问陆淮洲:“这家店员懂中文?”

  陆淮洲喝了口水,笑答道:“对啊,不然我为什么选这里。”

  等了一会儿,为他们端来食物的不是刚才那位侍者,而是一位年岁稍长的中年人。从外貌来看,他应该和陆淮洲第五天都是同种人。

  他把餐盘分别摆在二人面前,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从旁边的空桌边拉了把椅子,桌子一边坐了下来。

  看着动作,像是熟人。

  果然,他一落座,就跟陆淮洲打听:“刘魈最近怎么样?”

  第五天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间没想起来。自从他到了异闻社打工,认识的人鬼妖魔几何倍数增长,饶是他自诩记忆力不错,也总还是难免有那么一两个遗漏的。

  来人不是找他的,第五天就乖乖低头吃面,装作自己不存在,竖着耳朵听那两人的对话。

  陆淮洲虽然要年轻不少,却没有对待长辈时那么恭敬,而是像老朋友一样平等的态度:“你那么惦记他,不如亲自过去看看。”

  “他都没跟我认错,我才不要主动去呢,搞得好像我输了一样。”

  陆淮洲叉了一口面放进嘴里:“味道不错,”然后继续跟那人说,“都是亲生的,这有什么输赢?”

  “哼”,那位老板轻哼了一声,从身后摸出两个信封,递给陆淮洲,“一个给你,一个给那小子。”

  陆淮洲先拿起给自己的那个信封捏了一下,眼中突然流露出了惊喜,得意地挥了挥信封:“谢啦,”然后才把另一个信封收入口袋,“保证带到。”

  这顿饭没花一分钱,陆淮洲让第五天拿出几欧给那位服务生当小费,就是全部花销。

  第五天对自家老板薅羊毛的本事更加佩服了。

  飞机起飞是在夜里,经过一段时间的平稳飞行,周围的旅客基本都睡着了。偶有那么几个还醒着的,也都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没有人出声打扰。

  第五天和陆淮洲都没睡。

  第五天在用手机自带的计算器计算本次出行陆淮洲所花费的金额,准备回去之后立马向海洛斯提交待支付账单。这是他承诺过的,给陆淮洲的费用每分钟一百块。

  陆淮洲则悄咪咪掏出了那个从餐厅拿到的信封,跃跃欲试想要立刻打开看看。

  他的动作是不大,但第五天的座位就挨着他,所以看到他拿出信封,视线也从账单上移了过来。

  那信封里的东西并不平整,压了一路现在隐隐透出了一个轮廓,明显并不是一封信。

  陆淮洲注意到了第五天在盯着自己看,与他对视了一下,做了个极为夸张的动作,把悬疑氛围拉满,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打开信封,把里面的东西从中抽了出来。

  看着陆淮洲拿在手上的那东西,第五天小声嘀咕:“羽毛?”

  “羽毛笔。”陆淮洲纠正道。

  后知后觉自己的得意的声音有点大,陆淮洲左右看了看,还好没有吵醒周围的人。他这才小声给第五天科普起这支羽毛笔的来历。

  那位餐厅老板名叫刘华中,看着是个人类,其实本体是一只鸽子,是那种活了很多年的老鸽子。

  在它作为一个普通鸽子刚出生的时候,欧洲正是使用羽毛蘸墨水的年代。

  简而言之后来他机缘巧合成了妖,又通过自身努力在欧洲这片土地上扎根立足,拔自己的羽毛做笔。

  偶然一次他发现,自己左边翅膀的羽毛如果自然脱落的话,用来做羽毛笔可以随着主人的意想自动书写,这件事他瞒了很久,因为怕被人薅毛。

  他知道,不管自己如何说一定要是自然脱落的才行,都会有那些好事之人要亲自拔一根看看才信。

  但后来还是被陆淮洲知道了。

  陆淮洲倒是没有非要拔下来一根看看,他只是跟刘华中说,要是再掉落羽毛的话,记得送给他一根。至于报酬,他会帮着照看一下远在故乡的刘魈。

  没错,陆淮洲还知道了他和刘魈的关系,这让刘华中没有多余的话说,就答应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陆淮洲手腕微动,羽毛飘到了第五天附近。他的手再动,羽毛的尖端就在第五天的手背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那笔触的感觉痒痒的,第五天忍不住去挠,然后发现,这个字迹好像擦不掉。

  陆淮洲把手心朝上,羽毛翻转,尾端轻轻扫过刚才那几个字,待它回到陆淮洲手中,第五天手背的字就不见了。

  不错,是陆淮洲这个懒人会喜欢的东西。

  两人下了飞机还是夜里,陆淮洲这次没坚持要火车倒客车换出租,一个响指,两人就站在了异闻社的院子里。

  小添在四方的夜空里转了两圈,“嘎嘎”叫了两声算是欢迎仪式。

  陆淮洲仰头望着没跟他作对的小添,心想,这只倒霉的乌鸦,还是跟异闻社的庭院最般配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终于回家了,我要睡个三天三夜!

  第五天:不需要我做饭的话,那我就先回学校了……

  陆淮洲:别,我错了,我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