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总是能够给人带来很强烈的压迫感,方寻此刻被牧野半压在身下，双手被擒于头顶，腿也被死死卡着,再加上牧野用极为克制的声音和情绪说出的那几个字,方寻是真的不敢再动一下。
方寻忽然意识到自己和牧野的关系不像之前那样纯粹。
刚认识那会儿大家就是朋友,就算有肢体接触他也不像现在会往歪了想。他不清楚牧野是否和自己一样，但是他肯定思想不再那么纯洁就是了。
“好好好，我不动，你先松开我。”方寻动动手腕,示意牧野把他松开。
牧野没动，他怔怔地看着方寻的脸,因为方寻产生的,积压在心里的浓烈爱意在这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他喉结滑动，抿了下嘴哑声说：“方寻哥……”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牧野这么叫,方寻不禁心里一紧，觉得脑袋被人敲了似的整个人都犯迷糊。但是直觉告诉他必须打破现在这种局面，所以打断牧野的话，方寻挣扎起来，音量也微微提高重复一遍：“牧野！我让你松开我！”
接着用尽全部力气支起膝盖,方寻直接屈膝朝牧野的腹部顶了过去。
牧野闷声皱了下眉，攥住方寻手腕的力气瞬间小了不少。方寻趁此机会抽出手腕,把人推开。
本来就是过来上个药，方寻没想过会被牧野压在身下。
牧野也没想过会控制不住情绪,造成如此尴尬的局面。
两人分开以后一个坐在沙发最左边,一个坐在最右边。牧野低着头，眼睛盯着手里的药膏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
方寻本来就是心软的人,见牧野委屈兮兮地不肯抬头，倒也怪不起来他。主动伸手拍拍牧野肩膀，他咳嗽一下清清嗓子，对牧野说：“不是给我上药吗？你离我那么远怎么上啊？”
听方寻这么说，牧野才重新坐回方寻身边，这回两个人都很老实。方寻这会儿也不怕疼了，一动不动让牧野上药。
牧野指腹沾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方寻唇角，涂完把药膏塞方寻手里，说：“这药你先拿去用吧，每晚涂一次，去淤青和淤紫都很厉害。”
“行，等我嘴好了再还你。”方寻把药揣好之后到门口换鞋，牧野起身送他。俩人一开门，发现成韬拎着水果正抬手要敲方寻家的大门。
在场三人均是一愣，愣完成韬先对方寻问一嘴：“你电话怎么关机了？”
“啊？关了吗？”方寻拿出来手机看一眼，发现手机没电所以自动关机的。
其实成韬猜到方寻的手机肯定是因为没电才关机的，本来听苏武说方寻受伤了，他想着买些水果来看看方寻。结果手机打不通就算了，到了方寻这儿，人家还是从牧野家里出来的。
说不嫉妒都是在说谎，成韬在方寻拿钥匙将门打开那一瞬立刻拽着方寻的手腕把人拽进屋里，接着“咣当”一声用力将门关上。
牧野依旧在走廊里站着，还是南波湾从屋里出来绕着他小腿转悠，他才弯腰把南波湾捞进怀里转身回家。
方寻从成韬用力关门那瞬间就知道这位也是生着闷气，不高兴了。他就纳闷了，他方寻今天是有什么魔力还是怎么着，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跟他挂脸，发脾气。
“你又怎么了？”方寻心累，他给成韬倒杯水，开口问，“谁惹你了？”
这两句话问得简直是往成韬雷点上踩，成韬接过水没有喝，他反而把水杯放在茶几上，盯着方寻的眼睛说：“你惹我了！我问你，你为什么从牧野家出来？”
成韬知道自己的问法很讨厌，至于用什么方法问出口会把话显得不那么难听，已经不是他能考虑的范围之内了，他现在就想弄清楚方寻对牧野到底有没有超出朋友以外的感情。
“我受伤了。”方寻指指嘴角，实话实说，“去他家上药，就这样。”
“上药？”成韬视线落在方寻的唇角，“你家里没药吗？没药的话不能自己去买吗？一定要到他家去上药是吗？”
一想到牧野的手碰到过方寻的唇，成韬就控制不住情绪嫉妒得快要发疯。
上前捏住方寻的肩膀，成韬连话音都带着怒气，低声质问：“方寻，你不觉得你和牧野走得太近了吗？”
“成韬，什么时候我交朋友，和朋友走得近不近还得经过你的允许了？”方寻被成韬的话问得满头雾水，忍不住说，“再说了，我受伤忘记买药，牧野那又正好有，我过去上个药怎么就不行了？”
成韬手指着门外，一字字地说：“你去谁家上药都行，但是去牧野家就是不行。”
“不是……”方寻一时语塞，话卡在嗓子里半天终于忍不住问，“成韬，不觉得自己现在管的有点多吗？大家都是朋友，但是别过界成吗？我不干涉你的生活，你也别干涉我可以吗？”
方寻现在从嘴里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插在成韬的胸口。他有种急火攻心的感觉，得很用力地吸气才逼能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试图放轻语气，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狂躁，才低声问向方寻：“你以为我想干涉你的生活吗？我要是能控制住自己，我现在用得着跟你生气吗？”
“方寻……”成韬说，“你是真迟钝还是假迟钝？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心意你真的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吗？”
“要不是我喜欢你，看你和牧野走得近我嫉妒得咬牙切齿，你觉得我会和你发脾气吗？”成韬不打算继续隐瞒自己对方寻的心意了，他瞒了这么久，是时候和方寻说出口了。
听到这些话，方寻愣住好久都缓不过来神。
他从来没想过成韬会喜欢自己，在他看来成韬是很值得深交的朋友，是哥们。他知道成韬对自己很好，但他真的没往这方面想过。
且朋友之间你对我好我对你好，在方寻眼里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要不是成韬表情严肃，他可能会以为成韬在和他开什么不着调的玩笑。
看方寻的反应，成韬猜自己应该吓到方寻了。他闭下眼睛叹口气，再睁眼时心情平静不少，他说：“方寻，我也不怕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你膈应。你听好了，我喜欢男人。第一眼，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
“这些年你有女朋友也好，单身也好我都喜欢你，从来没变过。”成韬把一只手揣进兜里，他藏在里面的手搓下裤兜边缘，心里或多或少觉得不安。
成韬很怕把所有的话说完和方寻连朋友都做不成，但他流露的表情却很沉稳，强装镇定地说：“这么多年我真的装够了，我装不下去了，我不想每天和你称兄道弟。”
“我也没法儿看你和牧野走得这么近。”成韬说，“你和苏武勾肩搭背我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但是和牧野说句话我都难受。”
方寻眉头蹙着，手也抓了下头发无奈地说：“怎么又把牧野扯进来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能不能别再扯他了……”
“所以我才会说你迟钝。”成韬直接说，“我喜欢你你感觉不出来，牧野喜欢你表现得比我还要明显，你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话是真给方寻问无语了，方寻抬手扶额觉得今晚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成韬之后又说了什么，包括他几点走的方寻全都不记得。他满脑子都是成韬喜欢自己，牧野喜欢自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方寻躺在床上用胳膊挡住额头，整整一晚都在寻思这点事儿。
第二天无精打采地坐起身子，方寻抬手很用力地搓把脸，硬把自己搓得精神点儿才起身去浴室冲澡。冲完想拿手机看眼几点，没有被按亮的屏幕提醒着方寻他昨晚并没有给手机充上电。
昨天成韬走后方寻直接上床一趟，干睁着眼睛到天亮，早就不记得手机没电的事情。
围上浴巾，再抽条毛巾胡乱擦两下滴水的头发，方寻走进卧室给手机充电，又顺便打开衣柜找套今天要穿的衣服。
手机有电后自动开机，微信一条接一条地闪现在屏幕上，有成韬发的，也有牧野发的。
方寻换好衣服看了眼微信上的内容，成韬说：【对不起，昨晚我太冲动了。】
牧野则是问：【方寻哥，你睡了吗？睡前有吃感冒药吗？】
方寻头疼得要死，他现在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他们。成韬倒是好说，毕竟不用天天见面。但牧野就住对门，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这会儿已经有手足无措，焦头烂额的感觉了。
对着手机发呆的这几秒钟，方寻家门口又传来细微的声响。他走过去透过猫眼看了看，发现是牧野往他家门口放早餐的声音。
牧野放完早餐没有走，而是在方寻家门口站了好半天。他手抬到半空似乎想敲下方寻家的门，但思来想去还是没敲，只是在门口默默地给方寻发了条消息：【早餐放在门口了，饭后半个小时再吃感冒药，别忘了。】
如果不知道牧野对自己的心思，方寻很愿意接受牧野对他的好。可一旦知道了，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牧野对自己的关心。
方寻看着牧野这条微信看了很久，久到牧野已经回家换身衣服再次出门去学校上课，他才用指尖点击微信对话框，给牧野回了条消息：【牧野，你以后别再给我送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