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见初做了整晚的梦。
醒来时他身体发冷，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
心跳还很急促，喉咙干痛，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他在枕头上稍微转头，天还没亮，泛蓝的微光从窗帘低端透出。
宋见初闭了闭眼，平复脑海里还没散去的沉重情绪。梦里的画面还在眼前清晰回放，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爸爸和爷爷了。
感觉到他的微弱动作，慕野也醒了，闭着眼收紧抱着他的手臂，在他身上拍了拍，半睡半醒地哄他。
拍在身上的力度莫名有效，把被噩梦摧毁的安全感慢慢带回。
宋见初的心跳渐渐恢复平缓。
他在被子里转身，紧紧抱住慕野的腰，依恋地贴近那片胸膛。
昨天睡得太晚，慕野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宋见初的手机还在枕边。他起床离开卧室，顺着厨房传来的切菜声找过去，看见宋见初穿着睡衣在做早餐。
慕野多看了几眼，欣然一笑，过去从背后抱住人。
慕野亲了亲宋见初的脸，下巴懒洋洋搭在他的肩膀上：“怎么起这么早。”
宋见初把切好的菜放进锅里：“睡不着。今天也去工作室吗？”
“不去。”慕野懒声说：“今天陪男朋友。”
“男朋友今天有事。”宋见初淡笑说：“去工作吧。”
“什么事比和男朋友贴贴还重要？”慕野用嘴唇贴了下他耳朵。
宋见初往锅里下面：“去扫墓。”
慕野笑意收敛，松手站直，站到旁边打量着宋见初的脸，轻声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宋见初看了慕野几秒，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吃完早餐，慕野换了套正式的深色西装，和他一起出了门。
慕野开车，路上神情一直很严肃，没怎么说话。
车停到花店门前，宋见初刚要下车，慕野按住他的肩膀，温声说：“我去买花，你在车里等我。”
宋见初看着慕野，点了下头。
到了墓园，宋见初找到爸爸和爷爷的墓碑，慕野把手里的花放到两个并排的墓碑前。
“伯父，爷爷，你们好。”慕野深深鞠躬：“我是……”
慕野犹豫地停顿。
宋见初介绍：“他叫慕野，是我男朋友。”
慕野怔怔转头，笑了下。
慕野帮忙一起清洁了墓碑，两人准备离开前，宋见初说：“慕老师，你可以先去车里等我吗？我有点话想单独说，很快。”
慕野摸了下他的头：“慢慢说。”
看着慕野走远，宋见初收回视线，对着面前两个冰冷的墓碑。
“爸，爷爷，我和你们得了一样的病，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宋见初说：“今天会来看你们，是想把昨晚没在梦里说出来的话跟你们说完。”
宋见初语气更加冷静：“就算你们谴责我，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也不用你们来提醒，等到配型结果出来，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都会告诉他，我有的一切也都会赔偿给他。”
“我知道这是无法彻底赔偿的错误，剩下那些无法原谅的，就当我成了一个自私的人吧。”宋见初说：“如果最后的结果和你们一样，我不想当他生命里的过客。”
宋见初戴上帽子，神情平静地说：“我不需要他送花给我，我要他永远记住我。”
-
回去的路上，慕野一直找话题和宋见初说话。
慕野笑着提议：“回去陪你打游戏？今天我都在家陪你。”
宋见初低头看手机，忽然说：“慕老师，我们去看房子吧，现在住的房子太小了，过几天搬家。”
慕野意味深长地莞尔：“这么快就要和我一起买房？”
宋见初：“已经买完了。”
慕野愣了下：“什么时候买的？”
“之前就看好了。”宋见初说：“本来想等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介意提前一点吗？”
慕野沉默几秒，笑了声，再次确定：“初初，我们是在恋爱对吗？”
听出慕野语气里的淡淡不悦，宋见初有点迟疑：“嗯。”
慕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说：“我现在不是你包养的情人，是你的男朋友。”
宋见初转头，看见慕野直接把情绪写在脸上，笑问：“我知道，为什么别人可以给情人送房子，我不能给男朋友送房子？”
“……”
慕野想了想：“有道理。”
宋见初绷紧嘴角。
“那我也要给你送。”慕野幽幽说：“不然我还是会有被你包养的错觉。”
“我也想给男朋友花钱，但你好像什么好东西都有了。”慕野叹了口气：“没想到男朋友太有钱也是一种烦恼。”
宋见初转过脸，面向车窗外抿唇忍笑。
有点渴，宋见初拿起水瓶。
慕野突然问：“你的生日是五月二十号？”
宋见初喝着水“嗯”了声。
“在那之前，你能忍耐一段时间吗？”
宋见初含着一口水偏头，神情疑惑：“？”
慕野严肃地说：“我要把我的第一次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你。”
宋见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勉强咽下，捂着嘴剧烈咳嗽，脸呛得涨红。
慕野给他递纸：“慢点喝。”
“我最珍贵的好像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了。”慕野看着前面的路，一本正经地说：“给初初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想不到比这个更好的，你也喜欢。”
宋见初眼神迷惑：“？？？”
“这段时间就委屈一下你。”慕野说：“反正我用别的方法也能让你开心，大不了我再努力一点，多想想新花样……”
“慕老师。”宋见初红着脸镇定打断：“先去吃东西吧。”
慕野暧昧地睨他一眼，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眯了眯眼：“想在车里？”
宋见初表情淡定，纠正：“吃饭。”
慕野感觉到身边人低沉的情绪散净，心里也轻松起来，眼底忍笑：“想吃什么？”
宋见初想了想，还真有一个现在特别想吃的东西。
他看了眼时间，还没到中午饭点。他微微勾起嘴角，说：“去学校附近吧。”
宋见初带慕野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吃店。
店面窄小但干净，只有四张桌子。还没到学校午休时间，店里刚开业，这个时间没有客人。
慕野手肘上搭着大衣，跟在宋见初身后进店，看着眼前蒸汽缭绕的长方形煮锅，莞尔：“好久没吃关东煮了。”
老板娘正在关东煮的台子前忙碌，抬头惊喜：“呦，大明星来了。”
“您好。”宋见初摘下口罩，直接在煮锅旁边的凳子坐下，给慕野拿了一个小盘子：“要两份车仔面。”
“够你吃吗？”老板娘大方说：“我给你们做两个超大份，不多收钱。”
宋见初笑了下，也没客气：“谢谢。”
慕野笑着说：“阿姨真好。”
小吃店只有阿姨自己经营，基本都要自助，关东煮也是自己拿，最后再算竹签收钱。
宋见初去冰箱拿饮料，问慕野：“你喝什么？”
慕野把外套搭在腿上，拿起手机给关东煮拍了张照，偏头笑说：“跟你一样。”
等超大份车仔面也做好，慕野又拍了张照片，一起发到五人群聊。
宋见初在旁边看到，有点好笑，也没说什么。
【裴时年：】
【裴时年：看起来好好吃！】
【裴时年：在哪？我正好没吃饭，我也要去！】
【你白爷：啧，一大早放毒？】
【你白爷：[照片]】
【你白爷：给你们看看路狗做的黑暗料理】
【路：。】
【MY：男朋友带我来的[微笑]】
【裴时年：……哦，那我就不去了，订个外卖吧。】
【你白爷：有个年轻会吃的对象就是好，我他妈一大早就要被投毒……】
【你白爷：】
【路：那你别吃。】
【你白爷：那你别跟我摆脸[白眼]】
【裴时年：好饿啊，外卖什么时候到[叹气]】
【MY：[照片]】
【MY：[照片]】
【MY：好吃[心]】
【裴时年：[擦汗]】
【你白爷：[再见]】
宋见初吃着面，眼睛盯着放在旁边的手机，吸了一口气才忍住笑。
吃完，宋见初扫码付款，多付了几份面钱。
阿姨：“说了请你吃，还这么客气。”
宋见初说：“下次再来。”
慕野站起来：“不愧是初初喜欢的店，真的很好吃，以后还会常来。”
“你们能留个签名吗？”阿姨不好意思地说：“难得有大明星来，我想挂在店里显摆显摆。”
慕野笑道：“可以。”
两人留下签名。
阿姨都舍不得用手碰，小心地把签名纸放好，开心道：“一会儿我就挂起来！”
离开小吃店，宋见初戴好口罩往车的方向走，拿着手机低头说：“我把新房的地址发给你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他垂落的另一边手忽然被牵着扣住手指。
“等一下。”
宋见初停下脚步，下意识看了看周围。虽然他们都戴着口罩，但还是有点担心。
他回头，看见慕野牵着他的手站在稍后一些的位置，举起手机对着他们的牵在一起的手拍照。
宋见初意识到慕野又想做什么，无奈地勾了下唇，配合着保持不动。
“慕老师。”宋见初没忍住笑了声：“你好幼稚，像个小女生。”
慕野垂眼把照片发到群里，眼里含着愉快的笑意。
发完，慕野把手机放回外套口袋，没松开他的手，带他往车边走。
慕野回头看他，笑着说：“虽然我不能变回十几岁陪你谈幼稚的初恋，但我们初初还可以。”
宋见初愣了愣。
慕野的眼神温柔又缱绻：“不能让你错过这个年纪的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