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几天,裴锋果真陪在卫隽身边。
卫隽吃饭洗漱都是裴锋亲自动手,而且做得特别好。
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卫隽觉得自己短短的时间,就要被对方养废了,他手能动、腿也在,几乎鲜少需要他做什么,更是经常被抱着走上走下。
意外养成的午睡习惯,致使他醒来时,临近五点,他今天似乎格外的困,昨晚睡得不怎么好。
要说原因,他却记不得了,好像是做了场糟糕的梦。
卫隽躺在白色枕头的脑袋微微摇动,乌发越发凌乱地散着,睁开的眼落入一道孤寂的背影,那人单手插在口袋里,血红的黄昏犹如汹涌的海潮裹挟住对方,仿佛随时就要陷入、撕碎在翻滚的漩涡里。
嗡嗡地震动声犹如某种进程的提示,背对他的人动了。
卫隽注视对方低下头,发出声音的手机被关停。
那人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蓦地抬眸。
卫隽目光闪了闪。
对方朝他走来,鞋底敲击在地面的响声,平和而稳定,不经意地传递进卫隽心间,令他感到紧张。
“可以出院了。”对方站定在隔他半步的位置,能够闻到若隐若现的冷香,被消毒水味灌满的鼻子得到片刻放松。
卫隽莫名地分散注意:这人待医院,居然有心思喷香水?
“你打算回……”裴锋伸手锊顺卫隽侧边翘起的头发,“哪个家?”
卫隽感受到抚在脸颊的凉度:“你就一直在考虑这种东西?”
原是裴锋站立的地方,素色窗帘因着他的离去,张扬地飘飞着,像是在报复之前被限制的憋屈,舞得狂妄。
“嗯。”裴锋不否认,他略带期待地凝视起床中的青年,纱布拆除了大半,露出秃了块的头部。
卫隽发现他的目光,烦得啧了声:“哎哎,得挺长段日子不能见人了。”
“去我那儿吧。”裴锋,“你想吃、想买什么,我可以代劳。”
卫隽:“你忘了外卖和跑腿的存在吗?”
裴锋呼出一口气,他并不意外卫隽的态度,在住院期间,从来都很明确,不过是他视而不见,佯装出来亲密。
他靠坐到旁边的椅背上,长腿伸展,重心的转变让他能够与病床里的人,达成一条相等的水平线。
裴锋:“半个月后,能和我去一个地方吗?需要你以我的‘丈夫’名义共同出席。”
卫隽不是很情愿。
裴锋继而道:“这是我为什么说三个月再离婚。”
卫隽听得不舒服:“你威胁我?”
“我在给你陈列你需要去的理由。”裴锋道貌岸然地叙述,“如果你真的不愿,我也无法绑着你去。”
卫隽沉默少顷,才开口:“我真的不明白。”
“就当帮我一个忙。”裴锋,“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别的要求。”
裴锋表情难得失落,那张冷峻的脸庞略略蹙着眉头,有丝少见的破碎感。
“曾经,我们也是朋友,算是帮助作为朋友的我。”
卖可怜的技术,叫不知内情的外人看到,怕是会以为卫隽做了啥对不起人的事,这人竟还痴心不改,委曲求全。
而直面接受冲击的卫隽,生起些不满,不满对方的作态,裴锋就该锋芒毕露,又懂得谦逊内敛,如何也不会困顿在枷锁里。
那个引得他心动的人,逐渐与他迷恋的形象远去。
自从他提出离婚,就变了。
卫隽一时五味杂陈,他以为谁也抓不住对方的。
“裴锋,你真该照照镜子。”卫隽嗓子干涩,音质喑哑,“你此时的模样,好难看。”
裴锋收起外露的情绪,淡然地注视他:“那你答应了吗?”
“……”卫隽。
裴锋:“我给你时间想想。”说着起身,“正好去办理出院手续。”
“明天再办吧。”卫隽阻止,“办完回去肯定很晚了。”
裴锋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卫隽说什么就是什么:“好。”
卫隽靠回床中,突然道:“记住你承诺的。”
转过大半身子的裴锋,在卫隽的视角盲区略略勾起唇。
……
出院后,卫隽住在自己的家中,由于秃头,整天将自己关在家里。
实在被关了太久,上网也叫他索然无味。
卫隽听着窗外的雨,可算想起自己遗忘的事——顾城轩的肖像画。
说来他会出事,也是为给顾城轩作画,到处走寻找灵感,结果把自己寻沟里去了。
倒霉透顶了,属于是。
条件反射的,卫隽的身体隐隐忆起被山上泥巴石头砸到的痛楚。
卫隽眉心一跳,赶紧甩掉脑海的活动。
就着淅沥雨声,开始画画。
因为确定了主题内容,动笔的速度非常快,如果继续保持现在的进度,大概两三天就能画完。
直画到肚子饿,下午三点了。
中午饭都忘记了吃,所以现在是饿得不行,拿零食垫垫肚子,旋即点了外卖。
等外卖到,最快也要二十分钟。
卫隽想这是午饭还是晚饭啊?他琢磨了会儿,去倒了杯热水喝。
一天滴水未沾,刚啃了干粮,嘴巴干得发苦。
四百毫升左右的水被他一口气喝光,感觉缓过来了。
卫隽决定躺会儿休息,外卖吃完再继续画肖像。
下一瞬,他猛地直起身,庄野上热搜了。
日子过去那么久,傅言湛对庄野造成的影响,居然还没过去,甚至在今日重新爆发。
庄野在自己微博里发布条内容,十分明确地与傅言湛划分了界限。
【庄野:
只是同事,没有任何别的关系】
仅是这句话可能会有人迷惑他在讲什么,但点开评论区一看。
磕糖的评论,被庄野直接不客气地回复了句:你有病?
余下显然是来自傅言湛粉丝的冷嘲热讽,也被他一一不带脏字地回怼。
卫隽满脸疑惑,怎么回事?庄野作为一名艺人,为何会直接下场,和黑粉对喷?
这一探究,他才发现庄野的广场、超话,以至于微博都基本没眼看,主页前排的几条微博评论异常的多,全是辱骂诅咒。
嘴脏得不行。
卫隽看得时不时皱眉,他知道粉圈的疯狂性,也不是没遇见过两个明星粉丝之间的撕逼整活。
有曾为了搞明白他们说的暗号,去过处匿名区,那里充满肮脏的恶意,但确实会有不少有趣的帖子,只要你能够保持平常心,面对那些下流污秽的用词面不改色。
卫隽为庄野的遭遇感到同情,无妄之灾啊,庄野做错了啥,要遭受网暴,只能说傅言湛的粉丝太嚣张跋扈,仗着人气高肆意欺辱人气低的人。
还是不够红。
但凡庄野粉丝多,能打一点,场面不会这么难看。
尽管如此,正常人还是不少的。
上热搜的一会儿功夫,卫隽瞧见庄野的广场干净了些,超话也被熟悉规则的路人,指导设置等级多少才可发帖。
微博评论暂时没法子了,但不知不觉多了几条高赞的正常评论。
卫隽想了想,跟人发了条微信。
倒是挺快收到回复。
卫隽:你有空吗?
网络另一头的庄野,看见这句话微微挑眉,现在的时间点,他以为人会安慰自己或是询问自己和傅言湛的情况,万万没想到对方什么也不说,转问起他的行程安排。
庄野:干嘛?
卫隽:兑现诺言。
庄野了然:可能下个月才行。
卫隽:好嘛,我很期待和你见面的,你下个月一定要腾出时间啊。
庄野挂断经纪人的电话,顺便拉黑,他因为亲自下场发的微博,被公司骂了好一通,勒令他删除道歉,真有意思。
跳回到微信界面,手指滑动,回复:会的。
文字显示不出他的疲惫,也显示不出他对于未来的迷茫。
他不是个野心大的人,安安分分地待在公司里,听从安排跑跑通告,自力更生去试试戏,演演配角戏,赚的钱能养活自己,他就满足了,愿意一辈子不温不火下去。
是真心想过,若是允许的话,他会在公司干到老。
如今,由于傅言湛的爆火,他能感觉到公司对待他与傅言湛的差别,毕竟人气差距造成的商业价值高低,自然拥有不同的待遇,公司也不是做慈善的,是资本家,他理解,并未升起不忿或嫉恨。
然而到了此刻,他彻彻底底地体会到这份区别对于他,是多么的糟糕。
傅言湛有病存他照片,傅言湛粉也有病,因此发疯骂他,他连澄清都不行,还要道歉,是什么道理?
庄野为公司无脑偏袒傅言湛的行为,感到失望。
转念一想,不偏袒傅言湛,难道要偏袒赚不到钱的他吗?
庄野开始联系律师,准备解约。
.
与庄野聊完天,卫隽没有放下心里的担忧,庄野的做法无疑是将自己往火上烤。
虽然他确实无辜,可他跟傅言湛是同一个公司的,如果仅是粉丝发生冲突便罢了,但他是本人下场,就……有些微妙。
庄野的公司。
卫隽立马搜索了一下,颜音娱乐,压根没听说过的公司,查天眼工作人员一二十的小破公司。
叮咚,门铃响起。
卫隽暂且放下手机,开门拿外卖。
点的是份黄焖鸡米饭,由于实在是饿,没心情选食物,迅速点的以前点过的店。
他开着免提拨通电话。
电话接通:“喂?”
“城轩。”卫隽,“你忙吗?”
正在办公室加班的顾城轩,听到卫隽的声音,越来越有压迫感的气势骤然融化:“还行,和你说说话是没问题的。”
卫隽:“你那里真安静,我还挺不习惯,往日周末你过得都很热闹。”
顾城轩调侃:“长大了不是。”
“得,你顺杆爬得顺溜。”卫隽觉得自己不该在电话里谈,何况确实挺想念对方,“晚上约个饭?”
顾城轩:“成啊。”
待对方答应,卫隽就后悔了,他现在的形象实在不适合出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