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寻山>第35章 赶都赶不走

  现在不是问玫瑰的时候。季维知收回眼神,恨不得现在就检查伤势。

  “其实就一点小口子。”盛绥安慰道。

  “小口子用得着上绷带?”季维知戳穿他,皱着眉,摸着淤血的皮肤,“都青了。”

  盛绥没答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季维知难受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东望西望,只能拿别的事哄他开心:“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下去给你买炸酱面成不?”

  等了半天没等着回答,季维知就当他默认了,起身下楼买吃的。

  经过陆桐办公室时,季维知站住脚,思索再三后还是决定敲门进去问问。

  “进来。”陆桐正在埋头研究病例,头也没抬。

  季维知进来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桌前默了半天。

  陆桐这才意识到屋里有人:“是你啊?快坐,别杵着。”

  季维知道完谢,开门见山道:“陆医生,我想知道二爷的伤势到底怎么样。”

  “不怎么样。”陆桐说话很快,也一针见血,“保守治疗,加上后期他尽力做训练,恢复使用功能应该不成问题。但如果他想归队……恐怕不行。”

  就算过了体检那关,体测和日常训练也会对肩膀造成很大的负担。

  季维知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知道盛绥一直在为了新一期的招录在做准备,突然横生枝节,换谁心里都不好受。

  “怎么……我记得之前不是说……”季维知开始语无伦次。

  “之前是之前。”陆桐摇头,“要是没挨这刀狠的,我确实没那么反对他回去。但现在不是我反对的问题,是他显然不可能通过考核。”

  季维知茫然地看着他。

  陆桐叹着气说:“这回幸亏他来得早,不然,如果失血太多或是不幸感染,他的右手可能就废了!”

  之前的肩袖断裂加上这回二次损伤,再怎么恢复都很难回到退伍前的水平。

  季维知心尖儿上那点软肉早就被掐得又红紫,连着十指都在疼。

  “我知道了,谢谢陆医生。”季维知在外人面前一直很坚强,哪怕现在也能保持该有的礼数,“我还想麻烦问下,他两年前的伤是怎么弄的?”

  陆桐皱眉,“具体原因我不清楚,只知道那是枪伤。子弹碎片陆陆续续取了一年多,情况直到去年才稳定。”

  “枪、枪伤……?”季维知的手在抖,他摁住自己,强装镇定,“谢谢,陆医生。”

  季维知晕头转向的,想走,却看不到出口,眼前是白茫茫一片。

  这么严重的事情,却从没听二爷提起过。

  这是上回盛绥说的“家法”么?到底犯了什么大事竟要遭枪子?盛绥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不说?

  现在差点废了半只手,盛绥……现在心理状态还好么……

  季维知脑子里乱糟糟的,脚步飘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走。

  就这么拖着身子回到病房,他都没发现自己手上多了盒炸酱面。——情绪让他没法集中注意,可大脑却记得给盛绥买晚餐。

  “二爷,我回来了。”

  季维知见盛绥情绪不高,努力扬起笑容,冲他晃了晃手中的面。

  “别忙了,你歇会。”

  “没事,咱吃点东西吧?”

  盛绥摇摇头,“不饿。”

  季维知胸口堵得慌,又不能在盛绥面前唉声叹气。饶是有再多话想问,可盛绥不想说,自己也只好不问。

  眼下最重要的是陪盛绥养伤,于是季维知努力调整好语气,如常地逗乐。

  “二爷!”他笑。

  盛绥仍是恹恹,没答。

  “二爷,你理理我。”季维知诚心找话题,忽然想起俩人分开前说过的话,“咱聊点开心的?我瞧见了,玄关那摆着束玫瑰呢。”

  盛绥一滞,随后僵硬地偏过头,否认道:“陆医生买的。”

  季维知不明白,怎么这都不承认了,上赶着戳穿他:“不会吧?那花上头还沾着血呢,难不成陆医生也受伤了?”

  “……”盛绥干脆回避这个问题,往被子里滑了滑,装作要睡,“时候不早了,你明天还有班,回去休息。”

  季维知摇头,“那不行,总不能没人陪床吧?我留这儿。”

  年轻人认准的事就没有能掉头的。

  盛绥跟他争了两句,没拗过,只能让他留下。

  季维知下楼买了点备用的日用,回来就躺隔壁病床上。

  此后,季维知每天早中饭送饭,晚上陪 夜,需要加班的话就搬个夜灯来,拿被罩隔着光批文件。

  军政署平时本就忙,再加上最近X国整出一堆乱子,就没有不加班的时候。

  季维知自从来医院后几乎每天熬夜,还怕吵到盛绥,做什么都不利索。他工作日有跑操,医院又离军政署远,所以不得不早起。

  一来二去,季维知成天睡不了囫囵觉,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这些,盛绥都看在眼里。有些话到了嘴边,又舍不得说出口。

  这天,季维知紧赶慢赶好容易匀出双休,想着陪盛绥出去走走。

  他早早地下楼买完早餐,回来时发现盛绥正在给自己换药。但单手肯定不得劲,没一会,纱布上就渗出红色血迹。

  “哎,你怎么不叫我呢!”季维知赶紧上前,替它揭下纱布,忙出去叫陆医生。

  陆桐来后把俩人都骂了一顿,说这样做很容易感染,别拿换药不当回事。

  季维知嬉皮笑脸地听着赔罪,等人走了才装凶,嗔盛绥:“听见没?医生都说了,别乱逞强。”

  盛绥扯了扯嘴角,“对不住。”

  “别跟我说,跟它说。”季维知指着刚换完药的伤口,跟哄小孩儿似的吹吹,“抱歉啊,疼着你了。”

  盛绥没忍住嗤了声:“跟谁学的。”

  季维知见他乐,也跟着乐,惊喜地说:“哎,你笑了。”

  盛绥刚刚绽开的笑脸就那么定住,而后渐渐收了,没一会儿,平静无波的脸上甚至看不出刚刚的涟漪。

  季维知有些失落:“好久没见你那么笑了。”

  盛绥住院这几天比平常更安静,按时起床,换药检查,然后单手工作。虽然温柔劲比原先没减,可明显没了互相撩摆时的活气儿,只有晚上季维知抽出空来时才多两句话,余下时候几乎一言不发。

  两人坐下来时身高相仿,盛绥平视他的眼睛:“维知……如果以后我一直这样,怎么办?”

  “哪样?”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那我照顾你呗。”季维知接得很自然,“我小时候不都是你照顾我么,多大点事儿。”

  盛绥没作声,默了会,摇摇头,“你没有这个义务。”

  “嘶——”季维知有点生气了,“你这人说话挺没良心的。”

  气归气,到了晚上,季维知还是带好两份饭,把桌子支起来放到病床边,喊盛绥一块吃。

  季维知这头照旧没完没了地分享他下班后遇到的趣事,闭口不提军政局大楼,也不谈轰轰烈烈的抵制X国运动,只挑些琐碎的家长里短聊。

  盛绥心里跟明镜似的,也正是因此,才更不是滋味儿。

  “维知。”

  “嗯?”

  盛绥看着他眼下的黑眼圈,眉头皱了又松:“能不能归队是我的事,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我……”季维知下意识想说“我没有”,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些天确实小心过头了。

  怕盛绥触景伤情,所以他进屋后连军装都不敢穿,怕盛绥多想,于是从不聊自己的工作。然而这些小心的回避,却实实在在地让对方感受到了变化与压力。

  “好啦!”季维知刻意笑着应,语气欢快,“依你依你,别不高兴。”

  盛绥没答话,只是隔着常服,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

  瘦了。这才几天,就瘦了一圈。

  盛绥犹豫了好久,终于开口:“我替你在军政局附近找了住处……你要不要,先暂时自己住一段时间?”

  季维知整个顿住,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男人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有些丧气地说:“我不想你勉强。”

  “勉强?”季维知简直被气笑了,“你伤了,我照顾你,这叫勉强?”

  盛绥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季维知深吸一口气。这会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养伤重要。

  可他还是忍不住,在屋子里绕了好几圈,这个火就是下不来。

  “盛绥,你当我谁?咱俩是那种只能同甘没法共苦的关系么?我是那种只知道承你好,一见有事儿就拍拍屁股走人的么?”

  盛绥把下巴搁在被子上,脸被额前的碎发遮住大半,兴致缺缺。

  季维知见他这副样子,也舍不得骂了,叹口气,恨恨地说:“别老想着赶我走,两年前你就想那么干。但我告诉你,腿长我自个身上,赶也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