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寻山>第22章 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他

  雪洋洋洒洒下了一周多。路上已经空了,只剩寥寥几个摊子仍叫卖着。

  盛绥刚在商会参加完应酬回家,还走没到家门口,就看见雪幕后坐着个人。

  那人抱膝坐在台阶上,瑟缩左顾右盼。像极了七年前那个楚楚可怜的孩子。

  盛绥下意识揉揉眼。

  台阶上的人似是觉得冷,站起来跺了跺脚,手放在脖子里捂着,巴掌大的脸被冻得雪白,惟独鼻尖双眼一点红晕分外显眼。

  盛绥赶忙加快脚步,飞跑着到台阶旁,刷地撑开伞。

  雪中人抬起头,看到他来,眼里的欣喜藏不住,语气却还是硬邦邦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渡口有点事,耽搁了。” 盛绥答完,只见年轻人拎着半人高的蛇皮袋,还用麻绳捆了床军被,不禁好奇,“你这是?”

  趁着找钥匙的间隙,盛绥卸下自己的围巾绕到季维知脖子上,

  “学校不让住了,我来你这儿蹭两天。” 季维知不肯服软,可谎话说的又没底气,“咳,正好最近你在风口浪尖上,又是军政局的重点关注对象,所以我自告奋勇来保护你。”

  盛绥差点没笑出声。小孩又没地去又抹不开面子开口,能怎么办?只能由自己开口了。

  “合着你来我这加班呢?” 盛绥说,“谢谢军政局的关心,我受宠若惊。”

  “不客气。”

  盛绥见他嘴唇发紫,赶忙收起笑,冷声问:“不过,你怎么在外面冻着?我没给钥匙?”

  季维知摇头,“给了。但这是你家,我不能随便进。” 完了还补刀:“不然我怕你一生气又走了。”

  盛绥又急又心疼,一边开门,严肃地说:“记住,以后你想进就进,别在外边受冻。”

  说完,他下意识帮季维知拎东西,但刚刚拎离地面一点,就被季维知喝声拦住了。

  季维知挪开他的手,骂骂咧咧地让他别碰。

  盛绥以为是小孩长大了不愿意再让别人碰私物,想想是自己欠考虑,便顺从地放下。

  于是,年轻人一手一包,人都快被埋进行李里,艰难地挪进屋里。

  房间内壁炉刚点上火,寒气仍旧逼人。

  季维知把行李堆到不碍事的角落,才走到盛绥面前,虽然嘴角向下的样子有点凶,但手上劲温柔极了,在右肩上摁来摁去,“刚刚提行李是不是扯到你肩膀了?”

  盛绥怔了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季维知不是把自己当外人,而是怕自己伤到。

  这么些年盛绥一直都习惯性照顾别人。白安贤身体不好他就跟着喝茶,周桥月好酒他就陪着喝酒,但没人注意他喜欢什么、忌讳什么。肩伤恢复后,就更少有人会为他的一举一动而紧张了。

  其实他只要不再受重击就没有大碍,然而季维知还是把他当脆玻璃似的护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军政局的责任感在作祟。

  看小孩这么心急害怕,盛绥摇摇头,“没事。”

  “哦,我才不管你有没有事。” 季维知嘴比心硬,撇过头,冲手心呵着热气。

  看年轻人冻狠的样子,盛绥脸色一沉,忙活着烧水、找碗,丢了两块姜进锅煮,怕味太冲又特意多放了块冰糖。

  “毯子在沙发上,盖好,坐着。” 盛绥板着脸说。

  季维知见惯男人的温柔笑脸,猛地看人这么板正,挺不适应。

  像小时候那样,季维知挪到厨房,朝里面扮了个鬼脸,“就不去,凶什么凶。”

  盛绥一心让他喝上热汤,没注意语气。然而年轻人不这么想,脸被冻得惨白,可怜极了。

  盛绥麻利地倒好水,把姜汤递给季维知说:“那你过来。”

  “?”

  盛绥走近一步,双手在嘴旁呵了口热气,等完全回暖了,才放到季维知冰冷的脸上,慢慢地揉搓起来,帮忙捂热。

  “这么凉也不知道进屋,” 盛绥的声音像挠痒痒似的在季维知耳边穿梭,“给你暖暖。”

  季维知嘴角一僵,像有一朵烟花在心里炸开。

  取个暖而已,讲这么暧昧干什么啊!

  被捂着的那片皮肤正迅速升温。男人的手干燥而温暖,在脸颊上温度正好,能唤醒被冰雪冻住的神经。

  “脸还冷吗?” 盛绥低头凑近,瞧他渐渐恢复血色,满意地笑道,“看来是还行,都热红了。”

  季维知心想,我他妈又不是热的。

  盛绥哪知道他的小心思,又问:“手还需不需要捂?”

  “不要!” 季维知终于恢复语言功能,猛地推开他,“我…… 我先回房收拾东西!”

  季维知急匆匆地回了自己屋,扑到床铺上。

  脸好烫。

  不对,不止是脸,全身都好热,心跳也很快。

  怎么这么久过去,还是这么没出息。

  季维知懊丧地趴着,把脸埋进被子里。

  可盛绥的手总是好好捏,长且骨节分明,又暖又轻柔。

  声音也还是那么好听,跟春夜的晚风一样。多贴心一人,还想帮忙捂手。

  停,不能再想了。

  季维知捶了下床,两腿一蹬,从床上翻身起来,径直走到书柜前,从最里处取出日记本。

  他需要冷静。

  以往,每到这时他就写日记。后来盛绥走了,这个习惯也就不了了之。没想到在盛绥才回来不过一个月,他就又重新拿起笔。这个男人,还真是……

  祸害!

  季维知拍拍自己的脸,强行把思绪拉回来。

  他翻开许久没打开的日记本。

  熟悉又青涩的字迹映入眼帘——那语气,跟刚刚他脑内活动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星期三,晴。今天盛绥哥哥朝我笑了十五次。他笑起来像画报上的明星,又比他们都好看!他陪我做英语题,跟我讲了许多我听不懂的主义和理想。好想长大啊。】

  【星期一,小雨。我以为今天下雨盛绥哥哥就不会来的,结果他还是来了,还给我带了最甜的米糕!我没忍住多瞧了他两眼,没想到欢喜得一整夜都没睡着。】

  【星期二,大雪。好险,我差点就被盛权先生发现了!盛绥哥哥在门外跟他父亲大吵了一架,很果断地把我藏在身后的屋子里。我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但听起来盛先生好像早就认识我,只是很讨厌我。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呢?我是不是克星啊?好害怕,盛绥哥哥会不会受伤?】

  【星期四,小雪。盛绥哥哥终于又来啦,就是看起来心情不大好。虽然他还是会对我笑,但明显心事变多了。我一定要快快长大!再也不要藏在他身后了,我要追上他。】

  【星期三,晴。今天默写了一首诗,诗好美,正配盛绥哥哥。里面的话,每一句我都想拿来夸他。】

  【星期几不重要,天气也不重要。我确认了!他是我想摘的星星。我喜欢他,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他!】

  看到这么多程度副词,季维知猛地合上日记本,难为情地捂住脸,又红着耳朵笑。

  日记随风动了动,哗哗翻着页,最后停留在落款日期上——

  那一年他十七岁。

  有一腔欢喜,敢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