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泛着黄晕的床头灯,灯罩的影子投射在对面的墙面上,营造出一种朦胧的美感。

  余白被捂住眼睛,连细微的灯光也看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其他感官的无限放大——

  祝昱臣手心的温度,祝昱臣身上的木质冷香,祝昱臣的呼吸声。

  祝昱臣微微低着头靠在他的肩膀,空出来的那只手克制又用力地钳着他的肩头,肩膀和锁骨有点痛,吓得余白差点放了手。

  可是祝昱臣的默许给了他极大的鼓励,他偷偷咬住嘴唇,任由祝昱臣这么捂着他的眼睛,坚持了下去。结束时,他听见祝昱臣极其轻地闷哼了一声,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许久没有动,手也依旧捂着他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祝昱臣才退开,松开他眼睛的同时,摁灭了床头灯,房间再次陷入黑暗中,只有窗外的星光或是月光,穿过厚重的窗帘,透进来点点微弱的亮度。

  房间里出奇得安静,余白只能在黑暗中看见祝昱臣靠在床头的侧脸轮廓,他的心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他想起来自己还在装醉,觉得现在应该主动说点什么。

  于是在他抢在祝昱臣开口说话之前,屏住呼吸,把那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举到祝昱臣面前。

  他的声音带着醉酒后的委屈:“你是不是又想赶我走,我不走。你看看,我手都磨破了,你就让我留下吧……”

  黑暗里,只够祝昱臣看清那只手掌的轮廓,纤细修长,皮肤细腻——他刚刚亲自感受过。

  还是没能控制住,他无奈地闭了闭眼睛。

  “睡吧。”

  祝昱臣低沉的声音响起,他终是没有拒绝,背对着余白转身躺下。

  望着面前挺直的脊背,余白松了一口气,他磨蹭着靠近,把手小心翼翼地搭上祝昱臣的腰,脸也贴上面前宽阔的肩膀,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人呼吸渐渐平稳,祝昱臣却一直睁着眼,他低头看了一眼横在腹部的手,想要把它拿开,想了想却放弃了。

  他重新闭上眼睛——

  没关系,他喝醉了。

  .

  第二天一早,余白从祝昱臣的床上醒来。

  他察觉手边什么也没有,连温度也变凉了,祝昱臣早应该已经起床离开了。

  余白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以想到自己在得到默许后真的用手帮了祝昱臣,他的心脏就忍不住砰砰砰直跳。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严重的问题,他今天该怎么面对祝昱臣呢?

  怀着忐忑的情绪,余白下床走出祝昱臣的卧室。

  经过书房时,他朝里看了一眼,祝昱臣不在;他又走进客厅和厨房,祝昱臣也不在。

  余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又有些失落——看来他昨晚的所作所为不但没有拉进两人的关系,反而让祝昱臣变本加厉地开始躲他了。

  余白瘪瘪嘴,垂头丧气地去客房洗漱,然后把一夜未见的小黑抱到客厅玩耍。

  正逗着猫,门口的指纹锁突然开了。

  余白扭头,看见祝昱臣穿着家居服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袋猫粮。

  “你……”余白咽了咽口水,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跪坐在地毯上。

  他没从祝昱臣脸上看到什么特别的表情——没有尴尬也没有害羞。

  于是他也强装镇定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祝昱臣把视线投到他身上,然后很快又挪到小黑身上,他把猫粮放到玄关的储物台上,说:“上次别人送了些猫粮,一直放在后备箱,忘了拿回来。”

  余白闻言“哦”了一声,打量起那两袋猫粮,是很有名的牌子,他前些天一直想买却没时间去这家宠物店。

  他有些欣喜,问:“给小黑的?”

  “嗯。”祝昱臣点点头,要回书房。

  余白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些抓耳挠腮,昨晚他在装醉可以不记得,可是祝昱臣清醒着,怎么今天也没有一点反应呢?

  他没有忍住,叫住祝昱臣,挠头试探道:“我、我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睡在你床上。”

  祝昱臣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身,只是回答:“嗯,你昨晚喝醉了。”

  “那……”余白面颊有些发热,昨晚的触感好像又钻进他的手心了,他问:“那我昨晚没做什么吧?”

  “没有。”

  祝昱臣的背影透露着一丝僵硬,他沉默了几秒,没有承认。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回了书房。

  虽然祝昱臣走得果断又决绝,但余白还是从他的脚步中看出了慌乱——原来他不是不想承认,而是不敢承认。

  余白挑眉一笑——

  既然这样,那就看在猫粮的份上,原谅祝昱臣这几天忽冷忽热的态度好了。

  下周一,《让我带你唱》节目按照正常进度继续开始拍摄。

  余白早上出门时学聪明了,特意比往常早起一个小时,让陶陶把房车停在在祝昱臣的车位旁边。

  他靠在房车门口,看见祝昱臣上车,就走过去推下墨镜,敲了敲驾驶座的窗户,冲车里的祝昱臣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问他:“你今晚加班吗?”

  言下之意是——你今晚会回来陪我吃饭吗?

  祝昱臣没料到余白会突然出现,他觉得那笑容十分晃眼,下意识回道:“不加。”

  “好!”

  余白肉眼可见地喜上眉梢,他冲祝昱臣摆摆手,转身上房车走了。

  祝昱臣坐在车里望着那辆熟悉的房车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缓缓启动车离开。

  余白结束一天的拍摄后,被周向晨叫住。

  原来周向晨今天不仅给小黑带了猫条,还给余白带了“全糖主义”的黑森林蛋糕,特意等拍摄结束了才拿给余白。

  蛋糕的外包装十分精美,他还特意叮嘱道:“回家后再拆开。”

  余白透过透明的包装盒,眼馋地看着里面精致的小蛋糕,兴奋道:“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家的蛋糕啊?”

  “那当然了。”

  你的所有喜好我都记得。

  周向晨的目光丝毫不错落地盯着被蛋糕吸引了注意力的余白。

  “谢了,等我有空,也给你挑个礼物。”余白说,“就当重逢礼了。”

  周向晨笑得弯起眼尾:“行。”

  ……

  虽然余白已经知道今天祝昱臣不加班,但他没想到祝昱臣回来得会比他早。

  他在玄关处换好拖鞋,往客厅里瞥了一眼,发现祝昱臣已经坐在沙发上看书了。

  厨房里传来阵阵饭香,叶嫂在做今天的晚饭,闻起来应该是他最喜欢的白灼虾和笋丝。

  余白把蛋糕放到客厅的矮几上,盘腿坐在地上一边拆包装,一边随口对沙发上的人说:“你今天下班好早啊。”

  言语间多少带着些对前段时间的指控。

  祝昱臣合上书,见余白神采奕奕地拆着蛋糕,答道:“今天不太忙。”

  余白耸耸肩,他就知道祝昱臣爱说废话。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和祝昱臣计较的心思了,注意力全被桌面上的蛋糕吸引去了。

  包装袋一打开,他就迫不及待地把礼盒扔到一边,拿出小勺子,往蛋糕的最中心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哇——”他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叹息声,“真好吃。”

  等他吃完这一大口,才又把注意力放回祝昱臣身上,他秉持着有好吃的就要分享的美好品德,冲祝昱臣扬了扬手里的勺子:“你要吃吗?全糖主义的蛋糕真的太好吃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我小时候的味道!而且这款黑森林好几个月前就停售了,店家说要推新品,不过我还是觉得旧版的最好吃,不知道周向晨是怎么买到的……”

  一提到喜欢吃的,余白便停不下来,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后,他才发现祝昱臣正目光深沉地看着他,或者是说看着他手里的蛋糕。

  余白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话,解释道:“周向晨就是你那天看见的同事,一个节目组的导师,他以前是我同桌,蛋糕也是他送的,你要吃点吗?”

  “不吃。”祝昱臣低下头继续看书,语气冷冰冰道。

  余白觉得他好像又不高兴了,但搞不懂这是怎么了,明明刚刚回家的时候都还好端端的。

  他瘪瘪嘴,端着蛋糕从地毯上爬起来。

  “你不吃就算了,我给叶嫂尝尝。”

  祝昱臣不为所动,等余白跑去了厨房,他才把视线重新从面前的书转移到矮几上,上面放着那个写着“全糖主义”四个大字的包装盒。

  包装盒被余白随手扔在了一旁,包括盒子里一张制作精美的卡片。

  祝昱臣伸手把那张一大半都压在包装盒下的卡片拿出来。

  这是一张黑色的折叠式卡片,轻轻一翻就能看见卡片里的留言,留言是用金粉笔书写的——

  “余白,你还记得初中时我说喜欢你,你说再开玩笑就揍我吗?当时我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不是开玩笑,现在很幸运再次遇见你,我终于有机会说那不是玩笑,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落款,周向晨。

  留言看上去虽然情真意切,但也不过是与年少时暗恋之人重逢的俗套戏码。

  而且,文笔真差。

  祝昱臣冷笑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把卡片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