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罗曼蒂克的胜利>第29章 

  ◎仿佛是,春日雨后的种子发芽◎

  趁周末, 傅见微去了离学校和岐官山较远的城区,找了间网吧,选了贵一些的有布帘遮挡的“单间”,搜索同性恋相关问题。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只能上网查。

  傅见微顺着搜索结果一个个点进去看, 越看越迷茫。

  突然, 他头顶上传来熟悉声音:“我操|你……操……操!”

  傅见微吓得差点儿从软椅上弹起来!他扭头,瞪大眼睛望着身后头顶布帘子的鲍桧:“你……你你怎……”

  他反应过来, 忙转头要关网页,一看屏幕, 彻底绝望了——不知是哪个天杀的网页跳出来病毒式小视窗,正在播小视频。

  傅见微抖着手叉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好像完全是在掩耳盗铃。

  他白着脸,许久,怀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再次回头,迎上鲍桧震惊的眼神:“……”

  “……”

  “……你怎么在这儿?”不知过了多久,傅见微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鲍桧也很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他妈……他妈什么来着……我他妈……我妈……我家住这边……刚看到你进网吧……准备吓你一跳……操……老子现在自己被吓无语了操……”

  “视频是自己跳出来的, 不是我故意看的。”傅见微干着嗓子解释。

  “哦, 这个我看见了,有的就是会自己会跳出来,我经常遇到,烦死了,但我看到的是男女的。”鲍桧说。

  傅见微:“……”

  鲍桧以令傅见微惊讶的速度恢复了异常的平静:“你别怕,我不跟别人说, 真的。”

  傅见微不是不信他的人品, 而是不信他的脑子, 他很可能说完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但事到如今,不信也只能信,总不能灭口。

  总之,就这样,鲍桧成了唯一知道傅见微是同性恋的秘密的人。

  鲍桧没嫌弃他,怪好奇的,问东问西。

  傅见微心烦意乱,拒绝回答,鲍桧也不恼。

  傅见微忍不住问他:“你不觉得恶心吗?”

  “还行吧。”鲍桧用微妙的眼神看他一阵,深沉道,“其实,我爸认识的人里,有搞这个的……他还行,主要是被他那什么的有点那啥,跟人妖似的……你是1还是0啊?”

  傅见微迷茫地看他:“什么意思?”

  除了傅见微,再不会有人充满真实求知欲地问鲍桧“什么意思”了,鲍桧顿时激动地跟傅见微详细讲解自己知道的小知识。可惜傅见微刚听开头就紧急叫停了。

  鲍桧倍感可惜。

  傅见微背过身去,沉默着,内心绝望,他好怕自己的梦又要更新了。

  ……

  高三的第一个小考,薄耘考得很好。他妈和奶奶都很高兴,他爸却扫兴地在旁边说文科考好没什么值得高兴,然后被薄耘他奶奶轰走了。

  薄耘陪她们坐了会儿,说回书房学习。

  他奶奶忙说:“休息几天也没事,别累着了,身体要紧。”

  “我有数。”薄耘说完,上楼去了。

  婆媳俩面面相觑。

  这一年来,至少在她们面前,薄耘稳重起来。本该是好事儿,可总让人心里空落落。孩子长大了,不像以前那样嬉笑怒骂情绪跳脱鲜明,家里都静了。

  薄耘打开电脑,给以前的同班赵小萌发消息,问理科重点班的成绩出来没。

  为维护学生心理健康,学校不再把年级前五十名的名单贴楼道口。

  他怕傅见微有心理压力,就不直接问本人。

  赵小萌很快回他:你是想问傅见微的成绩吧?他这次考得很差,放学我看到老师找他去办公室,估计是谈话。

  薄耘忙问她怎么回事。

  赵小萌说她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暑假补课的时候她就感觉傅见微不对劲了,精神挺恍惚,好几次上课走神被老师逮住。

  薄耘急了,问:怎么不早跟我说?

  赵小萌:我怕你告老师,说我要跟你私相授受

  薄耘滑跪:……初一的事情你到底要记到几辈子以后= =

  赵小萌:= =+

  赵小萌:骗你的,不是记你仇,只是看你和傅见微八百年没互动了,还以为绝交了呢,你又没问,我莫名其妙跟你说人家近况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薄耘:抱歉

  赵小萌:[OK]

  薄耘:你怎么会觉得我和他绝交了?

  赵小萌:高一你俩关系多好啊,后来突然不说话了,搁谁不觉得是绝交?

  薄耘:没绝交

  ……

  “你没事吧?!”鲍桧冲到傅见微的寝室,冲他嚷嚷,“我听说了!你这次考得好他妈糊!”他寝室里有俩傅见微的同班。

  嚷完,鲍桧看到傅见微双眼红肿,愣了下:“操!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老子上高中后就没及格过,也过得挺好!实在不行,你以后去我爸公司,我爸招人,初中就行!对了,到时候该轮到老子继承公司了,你直接给老子当小秘!”

  傅见微:“……”

  感动中有点微妙。

  恰好此时,手机响了。傅见微一看来电显示,神色顿如看定时炸弹。

  鲍桧探头:“薄耘的电话?怎么不接?”

  “……我考得太差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傅见微嗫嚅。

  “你不是都及格了吗?他要求也太高了吧?”鲍桧啧啧,“我爸从来不看他资助的学生成绩单,说只要不违法乱纪就行。”趁机往墙角戳两铲子,“你要是让我领、不是,我资助你,我爸肯定超高兴。我爸昨天又问我星期天你跟不跟我回去吃饭,他好喜欢你这种好乖的。你要是个女孩儿,他铁定认你当干闺女,我妹妹。”

  傅见微已经能够自动屏蔽鲍桧的“劝换领养人”言论了,他盯着手机,直到因为太久没接而自动挂断。

  他刚要松口气,薄耘又打了过来。

  傅见微又要哭了,秀气的眉眼耷拉下来,苦巴巴的,像极了鲍桧上上个月新捡的小狗。说起这小狗,鲍桧就火冒三丈,不知道哪个缺德货虐狗,有本事出来跟他对线!

  思维这么一发散,鲍桧想起了那些图新鲜领养小猫小狗、回家后懒得训练又嫌弃小猫小狗乱拉尿,然后就打它们或弃养的不合格领养人。

  简!直!像!极!了!薄!耘!啊!

  ……

  薄耘打前两次时没多想,可他隔了会儿再打,还是没接……

  当他打到第六个时,从沙发上坐直了腰,眉头拧起来,正打算挂断打给叶九月,终于通了。

  薄耘有些焦躁地问:“怎么一直没接?!”

  随着高考将近,有些学生压力大,就为了成绩退步这点事儿,分分钟来个想不开,这种新闻可多了!他刚刚一边在担心,一边懊恼自己疏忽了。

  回答他的是一道耳熟但不属于傅见微的声音:“凶什么凶啊?他妈那什么谁,随便他妈谁,反正就是说,成绩不代表一切!我说傅见微怎么怕成这样,你要不是隔着电话线是打算直接动手了吗?!能养养,不能就给我养!”

  “哪来电话线……你谁?”薄耘问。

  “我他妈谁你他妈都听不出来吗?”鲍桧大声反问。

  当然听得出来,只是不理解:“鲍桧?为什么是你接电话?傅见微呢?”

  “他——他在洗澡!”鲍桧说。

  “哦。”经验之谈,跟鲍桧很难顺利沟通,于是薄耘打算换人,“叶九月在吗?王佑也行,隋冬也行。”

  “都不在。”鲍桧说。

  薄耘看了看时间,晚八点:“这个点,都不在?”

  “不在就不在,骗你干嘛?”鲍桧不耐烦道。

  薄耘问:“你们在寝室吗?”

  “在啊。”

  “这个时间,叶九月、隋冬和王佑不在寝室,傅见微在洗澡,你在接傅见微的手机?”薄耘的脸要拉到地上了,“你们到底在哪?”

  傅见微越听越不对劲,赶紧接过来:“耘哥,我们真的在寝室。叶九月和隋冬有事,去操场了,估计是夜跑吧……王佑也是。”

  叶九月?夜跑?哈!哈!

  薄耘深深呼吸,然后说:“拍张照片给我。”

  “啊?”

  “拍!”薄耘生气地挂断。

  半分钟后,傅见微发来一张寝室的照片。

  薄耘:人呢?

  半分钟后,傅见微拍了张鲍桧在寝室的照片发过来。

  薄耘:你呢?

  半分钟后,傅见微发了张自己背对着镜头的照片过来。

  薄耘:脸呢?

  十五秒后,鲍桧打电话来了。薄耘刚一接通,就听到他在那边骂街,简单归纳就是一句:“你发什么神经?!”

  薄耘现在是真想发神经了,他挂断鲍桧的电话,打给傅见微,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再敷衍我,我直接去学校找你。”



  傅见微急忙道:“不是……我……对不起,耘哥,我不是故意敷衍你,我是怕、怕你担心。”

  “我现在就已经很担心了!”薄耘冲着手机吼。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兰姨的声音:“小耘?怎么了?没事吧?”

  薄耘稳定了一下情绪,过去开门,接过兰姨送来的果盘,回了句“没事,打游戏”,把兰姨哄走,关上门,去窗边继续讲电话:“见微,我很担心你,我知道你成绩了,没关系,状态不好的时候谁都会有,你别有压力。”

  傅见微沉默了会儿,低低应了一声。

  这会儿冷静多了,薄耘的智商回笼,他放轻声音,怕吓着傅见微:“是不是眼睛哭肿了?不然都不肯给我看你脸?宝宝你——操!不是,口误,我妈哄我的时候会这么叫我,我一下子顺嘴。”

  “……嗯。”

  薄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傅见微的声音更缥缈了。但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他想半天,终于想起自己要说的话,将手机换了只手握着,一开口,差点儿又要叫宝宝:“……”

  撞邪了这是!

  通话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薄耘张了几次嘴,倒不是没别的话说,但他就像突然有了强迫症,特想叫“宝宝”,简直莫名其妙。

  很久后,薄耘无声地说出了这两个字,才算破了这层魔障,能够顺利说话:“……需要我现在去找你吗?”

  这话太虚伪。想去就直接去了,问代表着犹豫,想让对方拒绝。可他确实很迟疑。如果这会儿跑去学校,他和家里的和平与平衡又会被打破。

  但,与此同时,他确实想去见傅见微。他感受到了傅见微现在很需要自己。或许,这是错觉,其实是他需要傅见微,是他很想安慰现在的傅见微。

  ……仿佛是,春日雨后的种子发芽,不停拱动,想破土而出,但人们在土面上放了重重的石头。

  傅见微说:“不用。我真的没事。是有一点压力,哭过之后,就好多了。”

  “……没事就好。明天上学我去找你。”薄耘说。

  “嗯。”

  薄耘犹豫了下,问:“鲍桧在你旁边吗?”

  “没,我在洗手间,他在外面。”傅见微说。

  “你……你怎么就和他两个人在寝室?你难过找他安慰你啊?”薄耘问完觉得自己仿佛有什么大病。

  “不是。是他听说我考差了,过来找我。”傅见微小声解释。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薄耘追问。

  傅见微蹲在洗手间里,低着头,一只手抓着裤脚,盯着瓷砖上的纹路,沉默许久,说:“我也不知道……他总来找我……我看你和齐佳书走得很近,就不好意思拒绝齐佳书的表弟……”

  他太紧张了,冒出了冷汗,脸色却通红,手指用力泛白,身体微微颤抖,心悸,呼吸困难。

  “他总找你干什么?”薄耘很不悦地问。

  “就、也不干什么,就是……我也不知道,”傅见微结结巴巴地说,“我写作业,他就在旁边玩游戏,有时候陪我逛书店……”

  “……逛、书、店?”薄耘一字一顿地重复。

  “嗯……”

  “逛、书、店?”薄耘又重复了一遍。

  “嗯……”

  “逛?书?店???”薄耘的脸色逐渐狰狞。

  “……怎么了?”傅见微察觉出了不对劲。

  “逛???书????店?????”音量+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