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煊在周六这天见到宋霆,不惊讶于他的积极上班,却是诧异道,“今天就你一个人?”
会议室内,其他人都已散去。宋霆的生活助理却一直没有出现。
傅煊接着调侃道,“你舍得把许言留在家里了?”
宋霆对许言的过度保护,大家有目共睹。而此时的宋霆却回道,“我让许言休息了……他应该拥有一些独处的时间。”
傅煊不知道宋霆突然领悟了什么,但是宋霆此时的神情让他不得不说一句,“你现在很像个孤寡老人。”
宋霆,“……”
张隽宁很守时,提前十几分钟到了饭馆。
服务员引着笑意盈盈的她走了过来,许言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变得紧张,立即站了起来……
“妈,你来了啊……”
“嗯,等久了吧。”张隽宁看到满桌的菜,满意道,“小言用心了,都是妈妈爱吃的菜。”
她坐下时,许言才跟着坐下。“妈,你要不要先喝口汤?”
“可以啊。”
许言给她盛了碗汤,将碗递过去时,手在微微发抖。
他和张隽宁很少见面,十年来一直是电话联系……尽管电话里的张隽宁很亲和,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人也是笑得很温柔……
停留在许言记忆中的母亲,始终是严厉,不能违抗的。
张隽宁将热汤接过后,许言看了看四周的人,他很好奇,会有人认为他和张隽宁是母子吗?
桌上的菜都简单地尝了几口后,张隽宁开始询问许言,“小言,你跟你爸还是没怎么联系吗?”
许言摇了摇头,他和许恒远已经有十年没见面了,手机上简单的交流也是屈指可数。
而张隽宁忽然问道,“小言,你还记得你爸是因为什么去的B区吗?”
“不是因为工作调动吗?”
许言从张隽宁的神情里看到了试探的意思,她想试探什么……
于是许言又回了一句,“还有,因为你们的离婚。”
张隽宁瞬间神情凝固,说不出话来。
而后她笑了笑,说道,“是妈妈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看来她没有收获自己想要的答案。
许言沉默着,埋头吃饭。
他的愤怒表达得很隐晦。
张隽宁却在他沉默后感到不安。
她知道自己在儿子面前藏不住情绪,有些话却还是得说。
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梁宇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你可要来参加啊。你们两个都是妈妈的孩子,要是能看到你们两人都结婚,我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啊!”
遗憾……
张隽宁提起的这两个字,让许言转换了心情。
他又想起即将送到饭馆的鲜花……今日的见面不就是为了弥补一些遗憾吗?
所以,不该发脾气。
许言不再沉默,说道,“我谈恋爱了。”
张隽宁停住了手上夹菜的动作,愣了好一会儿,转而惊喜道,“真的?什么时候谈的?”
她的喜悦是真实的。
许言此刻很高兴,回道,“最近,和我的老板。”
上下级之间的恋情让张隽宁不是很满意,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语调低落了一些,“啊……他对你好吗?”
许言回道,“很好。”
好到不可思议。
张隽宁稍稍松了口气,“对你好就行。等有空了我们见个面吧。”
“好。”
许言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他订的鲜花再过一会儿就要到了。
张隽宁忽然感慨道,“真好啊,现在梁宇要成家了,你也有归宿了……”
“我和你梁叔叔可以安心过我们的二人世界了!”
许言的耳朵里哄的一声,是思绪凝固的声音。
原来,这才是见面的目的啊……
他的心头渐渐冒出些许苦涩,都藏在了瞬间黯淡的目光里。
回道,“嗯。”
张隽宁继续说着,“等梁宇结婚后,我和你梁叔叔准备出国了。”
“你也不是独自一人了,妈妈可以更放心了。”
许言低着头吃菜,不及时地回了一声,“嗯。”
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继续陪着张隽宁聊天。听她说出国以后的打算,听她说梁宇的爱情故事……
这顿饭终于要走到尾声,鲜花的配送电话响起……
许言在张隽宁面前接起电话,却说,“不用进来了,麻烦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配送员被他的电话留在了饭馆外,而许言直接起了身,说道,“家里有东西送到了,挺着急的。”简单地告别道,“妈,你再吃会儿吧,我先回去了。”
张隽宁没有阻拦,“好,路上小心啊。”
出了饭馆的大门,许言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
他对配送员说了一声,“对不起。”
“让您在雨里等了这么久,很抱歉。”
这位陌生人很亲切,将鲜花交到了许言手中,说道,“没事,不耽误您送花的时间就行。”
许言又有些苦涩了,勉强撑起笑意,说道,“没耽误。”
这里离连春还有3公里,最近的地铁站就在饭馆的几百米处,许言却往反方向走了。
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走向哪里……
一直往前走,可以走到星海吗?
小雨渐渐下大了,许言却对淋在身上的雨水毫不所觉……
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脸庞,凌乱了他的视线。许言依然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
街上的人都以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并且好奇他手中的大束玫瑰花……
也不是第一次了,因为看到他人的内心而感到失落。
也不是第一次了,没有把他人的真实想法揭穿。
许言有话没有告诉张隽宁,说出来了……他们之间脆弱的母子情,可能就要消失了……
他很清楚,‘即使我没有恋爱,你也会出国的。因为你真正的儿子,已经成家了。’
宋霆从车上跑了下来,脱去身上的外衣,遮盖住了站在雨里失魂落魄的许言。
他只是轻轻地指责了一声,“怎么可以在外面淋雨?”
接着将人揽进了怀里,让外衣始终遮盖住许言的脑袋,说道,“我们回家。”
滚烫的泪水溢出了眼眶,流过他的脸庞,与冰冷的雨水混合了在一起。
无声的眼泪很快就消失了。
进了车内,宋霆又亲手将许言身上的外衣拿下,转而披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嘱咐道,“以后出门记得带伞。”
然而许言小声地回了句,“你也没带。”
宋霆无奈地笑了笑,“好,我们都要记得带伞,淋雨多了可就不能活到150了。”
车辆在前面路口掉了个头,开往连春的方向。
宋霆调了调车内的暖气,许言则跟着披紧了身上的衣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你忘了?每一个时空修复员的踪迹都是被监测的。”
许言呆呆地点了点头,“哦,我忘了。”
他一低头,就看到捧在怀里的大束香槟玫瑰,鲜花已被淋湿,掉下不少花瓣……变成多余的东西了。
许言轻声说道,“我没有送出去……可以改成送给你吗?”
虽然是多余的东西,然而除了宋霆,他想不到其他人了。
宋霆毫不介意地收下了。
“好,不管原来是送给谁的,现在都是我的了。”
宋霆真的把这束花当成了礼物,小心翼翼地捧回了家,又细心地处理了脆弱的花瓣。
最终将鲜花插入了卧室、画室的花瓶内。
许言洗完热水澡出来时,他还穿着湿衣服,大开的窗户透了冷风进来,宋霆也没觉得冷。
仍是站在窗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给装满玫瑰的花瓶加水。
“好,我都清楚了。”
“嗯,你们可以进去。”
许言随意地脱去身上的浴袍,裸着身子开始穿床上的衣服。看他结束了电话,便问道,“其他区域的汇报吗?”
“嗯,D区的人。”
在许言的预料中,宋霆这会儿知道要关窗了。
关好窗后,他拿起了放置在一边的白糖,稍微撒了一些进到花瓶内。
另一边的人还在慢慢穿衣服,宋霆的余光从未离开过,手上的动作却很镇定。
处理好了鲜花,擦干净了手,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床的另一侧。
站在浴室门外,终于开始脱湿衣服。
许言注意到时,他已经脱完上衣,正在慢慢解皮带。许言看得愣在原地,“你干嘛?不冷吗?”
宋霆利索地脱去西装裤,回过头来说道,“学你,坦诚一点。”
正面对着的时候,视线更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许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抗拒道,“不看不看,快进去。”
他可不想白日那啥。
然而宋霆被推进浴室没多久,放在床边的工作电话响起。
铃声很响,清晰地传至浴室内。
正在洗澡的人立刻关了水,裸着身子走了出来。
许言不得不又直面了一次,这回还是湿漉漉的身子。他用无效的方式捂着眼睛,等到宋霆说一声,“好,我知道。”,接着挂断电话。
许言问道,“哪里的任务?”
“C区。”
按照之前的规律,下一个时空碎片确实应该出现在C区了。
许言自从回家后,一直表现得很冷静。
然而宋霆还是有必要问道,“现在可以执行任务吗?”
“可以。”
宋霆的安慰是无声的,从不提起,却恰如其分。许言心中的悲伤,很快就过去了。
“我的情绪很稳定。”
宋霆放心了。“好,换衣服,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