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遇回到寝室的时候，门没关上，透过一小道缝隙，能隐隐约约听到叶星辰在里面哼歌。
于是他没着急进去，把门推开了一点，看着叶星辰一边哼着偶尔走个音的歌，一边把陈美心给他们带来的水果在楼梯上依次摆好。
“你哼的什么啊，我听半天没听出来。”
江知遇冷不丁地出声把叶星辰吓了一跳，小声地冒了句脏话，才松了口气看他：“不是，你走路没声儿吗？我给你留门了干嘛不进来啊？早知道我就关上了，也不至于被你吓一跳。”
“所以你哼的什么啊？”江知遇笑了，走进寝室顺便关上了门。
叶星辰沉默两秒：“……我忘了。”
江知遇没止住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往后靠在椅背上长吐了一口气，转头看叶星辰。
“干嘛？”叶星辰被他一声不吭地盯着，十分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知遇抬腿，轻轻用脚尖碰了碰柜子的边缘：“聊聊。”
叶星辰眨了眨眼睛，回头把自己的椅子转向江知遇的方向然后坐了下来，冲他晃了晃脑袋，点头：“嗯哼。”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堂哥，就是上回找你帮忙选礼物那个。”
“啊，我记得。”叶星辰点了点头，“刚才看他，你俩，你俩现在挺好的吧？”
江知遇笑了一声：“嗯。”
叶星辰也笑了，点点头：“那就好。”
“他跟我关系不错，但是跟家里关系不好，我跟你提过，是因为，因为一些事情，闹得挺僵的。”江知遇停顿了一会儿，叶星辰没问什么，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今天早上我爸跟我说，我伯母，就是我哥的妈妈，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里。”
叶星辰吸了口气，睁大了眼睛：“啊？没事儿吧？”
“我爸是说没什么大事。”江知遇说，“然后说，觉得还是应该跟我哥说一声。”
叶星辰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嗯。”
江知遇看着若有所思的叶星辰，轻轻捻了捻指尖。偏偏是今天，偏偏是在他意外确认了某些相同的心意之后。
他没法跟叶星辰说，说他堂哥被从家里赶出来是因为他毫无征兆地跟家里出了柜，也没法告诉他，自己当时“不方便”联系江昕，是因为对方当时单方面不回复他的消息，原因是不清楚江知遇的态度，所以害怕他“被带坏”。
那天伯母指着自己，又惊又怒地冲江昕说“你就是这样给小遇做榜样的是吗”，那个场景江知遇还历历在目，尤其是江昕在离开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是他呢？
江知遇想不出来那个场景，他不知道如果主人公变成了他，他的父母会有什么反应。
“别担心啦。”叶星辰忽然出声，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江知遇的脚尖。
江知遇回过神，抬眼看他。
“从你家出来你就在发呆，没事儿的，肯定会好起来的。”叶星辰安慰他，“你是不是在担心，不知道告诉你哥之后，他跟家里的关系会不会缓和啊？没关系，你会说肯定也是因为你相信他啊，是不是？”
江知遇长长吐了一口气，勾唇笑了一下。
他是在担心，在为江昕担心，也在为将来某一天的他自己担心，不过江知遇抬头，寝室的窗帘被叶星辰拉开一半，外面有阳光照进来，叶星辰逆着光面对他坐着，冲他笑。
“你说得对。”江知遇点点头，决定不去想那些未知的不定量，“不是说继续把电影看完吗？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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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试虽然才刚结束，为了让大家做好准备适应即将到来的高三，年级组的各科老师仿佛商量好了，齐心协力加大了作业量，还宣布五月底会和几个学校一起举办一次联考，惹得大家怨声载道。
周末这两天的朝夕相处是个极短暂的小插曲，而叶星辰自认为江知遇对自己偷偷牵他的手一无所觉，为险些就会被他发现后怕了好一阵，自此之后格外谨慎收敛，生怕露出马脚。
但是……
“叶星辰。”徐国强把保温杯放在了讲台上，眯着眼睛看着叶星辰，后者正用手撑着脑袋打瞌睡，差点脸冲下磕在桌上。
猛地惊醒，叶星辰大脑一片空白地起身，跟徐国强四目相对。
“这道题算出来没有？”
……什么题？哪道题？
叶星辰飞快地扫了一眼徐国强身后的幻灯片，一张ppt上一共有五道题，看得他倒吸一口气：“呃——”
“咳。”江知遇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的草稿纸往叶星辰的方向推了推。
“哦，呃，应该是，”叶星辰接收到了信号，假装低头看自己的草稿纸，飞快瞥了一眼江知遇推过来的答案，“应该是-36。”
叶星辰一口气还没松下来，便听到教室里有几声低低的笑，以及身侧江知遇缓慢沉重的深呼吸。
徐国强倒是乐出了声，假装没看见江知遇的小动作，又点了他起来说答案。
江知遇起身跟叶星辰并肩站着，先是转头看了他一眼，才收回目光看向黑板：“-3b。”
叶星辰：“……”打扰了。
徐国强很耐心地等班上三三两两的笑声停下来，这才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说道：“知道你们俩同桌关系好，平时相亲相爱，不过这种时候就不要团结协作了吧？”
叶星辰乖乖低着头，心里却被“相亲相爱”这四个词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行了，你们都坐下吧。”徐国强摆了摆手，面向整个班级，“你们都要注意，做题的时候字一定要写清楚，课上闹个乌龙无所谓，真的因为写错了扣分，那才是后悔都来不及。”
叶星辰坐了下来，瞌睡虫早就跑得一干二净，他又瞥了一眼江知遇递过来的草稿纸，写得其实清清楚楚，他自己也实在纳闷刚才为什么会看错。
徐国强又说了几句便让大家做下一道题，叶星辰拿了草稿本演算，身旁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笑。
叶星辰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头，看见江知遇看起来是在专心做题，嘴角却有一抹来不及压下去的可疑弧度。
叶星辰：“……”
算了，笑吧笑吧。
叶星辰抿了抿唇，往桌上一趴，决定假装没看见，飞快地下笔列公式计算。
一堂课很快结束，叶星辰把圆珠笔在桌上按了一下丢进笔袋，看了一眼桌上已经见底的水杯，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等上课之前再去倒水，于是打了大大的个哈欠，闭上眼睛没骨头地躺在了桌上。
身侧有一阵什么动静，叶星辰没睁眼看，动了动脑袋，侧枕在自己的臂弯。
徐国强拖了两分钟课，课间休息过半，叶星辰居然在喧闹的教室里差点又睡着，于是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坐起来，准备拿上空水杯去倒水喝。
一伸手却是一愣，水杯里还有大半杯水，让他以为自己刚才又看错了。
不是吧？就熬了两天夜，眼神和记性都不好使了？
“怎么了？”江知遇注意到了叶星辰悬在半空中迟疑的手，“给你接的凉水，这个天气你不会还喝热水吧？”
“你给我去接的水啊？”叶星辰拿起杯子捧在手里，转头看向江知遇。
江知遇停顿了两秒：“不是我，是你水杯自己跑到走廊上把自己装了水，我看见的。”
“唉不是，你——”叶星辰自然听出来了他的画外音，有点儿无奈地笑了笑，“行，那谢谢我的水杯了啊。”
“嗯。”江知遇点点头，收回视线继续做题，“我替你的水杯说不客气。”
叶星辰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拧开杯盖喝了一口水，又放回了原处，往靠近江知遇的方向一趴，脑袋侧躺着看他。
“江知遇。”
“嗯？”
“我发现你最近——”
叶星辰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江知遇停笔，含笑转头看了他一眼：“我最近怎么了？”
叶星辰没说话。
我发现你最近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对我。
但是如果真的要叶星辰说出到底哪里不一样，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宣告失败。
江知遇以前就对他很好，生病的时候给他带饭，给他笔记，还会来车站把他捡回家——叶星辰想着想着嘴角就忍不住上扬，把脸往臂弯埋了埋，轻轻摇了摇头。
“你最近好像很爱学习啊，我发现。”
江知遇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叶星辰坐了起来，摆了摆手，“做您的题吧，当我没说。”
江知遇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想从叶星辰脸上看出什么，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收回了视线。
他没打算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但或许有些下意识的反应和行为可能很难控制。江知遇打定了主意，叶星辰只要不发觉，他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起码现在是这样。
江知遇一直觉得很多事情都需要一个预兆或者说，一个暗示，比如说他周末收到了江昕的消息，说伯母终于松了口，告诉他医院的地址。
后来的结果江昕没仔细说，江知遇也没追问，只说了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江知遇还是想等一等，等等悬而未决能不能变成尘埃落定。说来也有趣，从小江知遇就跟江昕关系最好，到现在，他好像依旧能在自己身上找一些跟他多少相关的影子。
等一等也没关系，江知遇想，毕竟——
“我靠，江知遇，我这篇完型填空全对，全对你看到没有！”叶星辰挥舞着刚发下来的英语试卷，一把拍到了他面前。
“看到了看到了。”江知遇笑了，点点头，看进叶星辰的眼睛，“厉害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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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不虐一点也不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