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辰按照方越的定位，打车去了他在的那个图书馆，上了三楼自习室，居然在靠窗的座位上看到他在认认真真地学习。
“你真在做题啊？”叶星辰在他对面的空座位上坐了下来，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他。
“不然呢？”方越看了一眼时间，“你把包放这儿吧，占个座，吃饭去。”
“脾气有点儿大啊。”叶星辰点点头，依言把包留在了座位上，拿上手机跟方越一前一后坐电梯下了楼。
方越没说话，转头看了他一眼。
“有事儿说话。”
“你有钱没？借我点儿。”
“啊？”叶星辰一愣，“你不是有卡——不是吧，你爸把你卡——”
“嗯。”方越烦躁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回来一趟肯定要吵架，烦死我了。”
方越和家里的矛盾由来已久，他小的时候父母就把他丢给老人照顾，等他上了高中之后才回来，非要求方越以后读他压根不喜欢的专业。
叶星辰跟他认识好几年，多多少少清楚，知道方越实在受不了他父母对他“指手画脚”，三天两头吵架。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难念的理由还各不相同。叶星辰自己这本还没念明白呢，便没多问，垂眼给他转了笔钱：“够不够？”
方越看到转账数字一愣：“靠，我差点儿以为你在跟我炫富。”
叶星辰笑了一声，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这是我爸的钱，要还的啊。”
“知道。”方越乐了一声，看了他半晌，收起笑叹了口气：“你又是怎么回事儿出来了啊？”
“我爸不在家，徐婶也不在，我在家待着没意思。”叶星辰想了想，把他跟程子如的话跟方越说了个大概。
方越听得一愣：“你就这么说的啊？那她什么反应啊？”
“不知道啊，我干嘛管她什么反应。等我成年了上大学，就不用我爸的钱了，让他们一家三口过，我就不掺和了。”叶星辰耸了耸肩，“快点，吃哪家，我饿了。”
叶星辰不打算吃完饭就回去，出来的时候带上了作业，于是跟方越一起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的自习室有不少人，也有不少在小声讨论。
方越把手上的试卷转了个方向，往叶星辰的方向推了推，小声道：“这道题你帮我看一下。”
“什么啊？我看看。”
方越问他的是道数学题，叶星辰看了两分钟，摸了张草稿纸出来写了几行，皱着眉问他：“这哪儿的题？你们理科班讲这么难吗？”
“不是。”方越摇头，忽然嘿嘿笑了两声。
叶星辰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抬眼看着方越。
“这就是你没参加的数学竞赛的题，挺难。”方越往桌上一趴，眨了两下眼睛，又笑了起来，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地补充道，“这是韩静怡问我的题。”
叶星辰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方越，对着他做了个夸张的口型。
“快帮我看看题！”方越瞥他一眼，抬了抬下巴。
“行行行，我帮你看。”叶星辰转了两下手里的水笔，一边自言自语道，“给你拿来借花献佛，我做好事不留名呗。”
叶星辰笑了一声，目光却落在题上，在纸上写了两笔，想了想划了两道，又在旁边写了两行别的式子。
“有思路了？”方越坐起来了一些，一只手撑着脸颊。
叶星辰摇摇头，笔头却不停：“不一定对，先这么试试看。”
方越没再出声，抬眼看了他一会儿。
“说真的。”方越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不参加数学竞赛啊？还有你那位年级第一的同桌，他怎么也不参加啊？”
“我胸无大志，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叶星辰头也不抬，随口道，“至于江知遇，他不太行。”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行？”
叶星辰笔尖一顿，又继续往下演算：“他是年级第一，但是他不适合竞赛题，去参加了也不一定能出成绩，而且他那个水平，裸考闭着眼睛也没问题。”
方越挑眉，双手托着脸颊，笑眯眯地道：“哟，这么了解啊。”
叶星辰写算式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方越挑眉，抿了抿唇做了个闭嘴的姿势。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叶星辰笑了一下，把草稿纸和试卷一起转到了方越面前。
“这样应该能算，剩下的你自己做吧。”
-
叶星辰和方越一起买了周日回学校的火车票，坐在靠窗的位置玩了一局贪吃蛇，有些心不在焉地支着下巴，回想起方越昨天在图书馆开玩笑说的话。
这么了解……吗？
虽然说他认识江知遇也不过三个月，但这段时间里，他们每天都待在一起。
叶星辰知道江知遇没那么擅长立体几何，知道他喜欢把书从大到小整整齐齐堆成一摞，知道他脾气好很会照顾人，也知道他的口味，跟自己一样的和不一样的。
想到最后一条，叶星辰没忍住笑了一下，摸出手机点开江知遇的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天晚上他们比赛做题的那个语音电话。
啧，再加一条，他其实也幼稚得很。
“你在干嘛啊？”坐在他旁边的方越忽然出声，叶星辰吓了一跳，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什么干嘛？”
“跟谁聊天啊？笑得这么开心。”方越刚刚从瞌睡醒过来，转过头瞥了一眼他的手机，隐约能看出来是微信，但是没凑近看名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没谁。”叶星辰垂眼，这才看到刚才自己不小心按到了江知遇的头像，对话框里跳出来一行居中的黑字——
我拍了拍“奥特曼”没写完的试卷
叶星辰：“……？”
他愣了愣，没忍住笑出了声，方越看他这个表情，探头过来想看一眼叶星辰的手机，叶星辰却眼疾手快地按下锁屏，把手机倒扣在自己腿上。
“啧，有情况啊？”方越眨了眨眼睛，凑过去碰了碰胳膊。
“有个屁情况。”叶星辰顿了顿，“诶，我问你个问题。”
“干嘛？”方越不打算跟他计较，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窝着。
“你觉得——”
叶星辰说到一半忽然停了，方越有点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觉得什么？”
叶星辰本来想问他觉得江知遇看起来是会喜欢男生还是女生，话到嘴边一顿，想起方越根本就没怎么见过江知遇，于是犹豫了两秒，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喜欢韩静怡的啊？”
“什——”方越一呆，清了清嗓子，“什么叫，怎么知道啊？”
叶星辰看他：“就字面意思。”
“就，就这么知道的啊。”方越眨了眨眼睛，“遇上就知道了，就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喜欢她的时候，那就已经是了。”
叶星辰心念微动，没吭声，方越看着他的侧脸，眯起了眼睛：“叶星辰。”
“嗯？”叶星辰瞥他一眼。
“你不对劲。”方越抬手扶了扶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凭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可能平白无故问我这种问题的。”
叶星辰笑了：“所以呢？”
“所以你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啊。”方越说，“你别说话啊，让我猜猜——江知遇？”
叶星辰看着他，不说话。
方越睁大了眼睛：“靠，别不是吧？”
叶星辰看着方越，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喜欢江知遇吗？
虽然说叶星辰还记得，自己上次躺在床上决定喜欢一下江知遇，可这对他来说其实还是个很陌生的词。
叶星辰很早就开始察觉，跟女生相比，他放在男生身上的注意力更多一些，可说到底，也并没有哪个让他特别留意的对象。
江知遇。
叶星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眼前浮现出他坐在桌前，听到自己叫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样子。
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叶星辰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鼻尖。
如果这就算喜欢。
原来这就叫喜欢。
手臂支在座位扶手上，叶星辰拿手撑着下巴，好半晌才回过神，瞥了方越一眼。
“很明显吗？”
“你看，我就说吧！”方越一拍大腿，“我还琢磨你有点儿不对劲呢——所以，叶子，你真的喜欢他啊？”
“有一点儿吧。”叶星辰在方越面前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点了点头，抬腿踢了一觉他的鞋，“赶紧的，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噢。”方越犹豫了一下，“其实也还行吧？我是因为知道你，别人的话，估计也就觉得你们俩关系不错，不过你要问我他能不能感觉出来，那我就不知道了。”
叶星辰不置可否，转开了目光。
高铁的座位其实不是很舒服，他动了动脖子，眼神落在了前排座位后面的广告上。
方越观察了他一会儿：“叶子，你——”
“干嘛这么看着我？”叶星辰眯着眼睛笑了，“你没事儿的话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别告诉我你跟我们班学委聊了这么久，到现在还是天天都只聊题啊？”
方越：“……”
这话精准地戳到了他的痛处，方越没好气地瞪了叶星辰一眼，转过头去不搭理他了。
叶星辰于是笑眯眯地伸了个懒腰，垂眼看了看手机，微信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是江知遇收到了叶星辰的拍一拍之后，回过来的一个问号。
可能是等了两分钟之后没收到叶星辰的回复，江知遇也拍了拍他——
“奥特曼”拍了拍我头上的犄角
-奥特曼：？
叶星辰笑了一声，仿佛能看见江知遇皱着眉莫名其妙的表情，按了个表情包回过去。
-叶子：没事儿
-叶子：刚才按错了
江知遇回得很快，一个句号，又跟了一条消息。
-奥特曼：什么时候回？
叶星辰盯着气泡里的最后一个字，好一会儿才举起手机，对着窗户拍了张照发过去。
-奥特曼：这么早？
-叶子：嗯
上一次叶星辰从高铁站被江知遇“捡”回了家，虽然没具体解释，但也没刻意瞒着他自己家里的大致情况。
-叶子：不想在家待着
-叶子：你呢？
-奥特曼：下午吧
叶星辰发了个敬礼的表情包，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江知遇聊天，忽然想到了什么。
-叶子：等等
-叶子：那个狐狸玩偶，不会还挂在阳台上吧？
-奥特曼：当然没有
-叶子：你收起来了啊？
-奥特曼：嗯
-奥特曼：你回寝室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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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拍了拍“奥特曼”没写完的试卷
“奥特曼”拍了拍我头上的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