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感期太耽误正事, 裴云廷睡下以后,手机就没消停过,初浔没有查看别人手机的习惯, 只不过裴云廷的手机实在太吵了,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都是工作上的消息。

  初浔不知道怎么回复,他的经纪人又正好打电话过来,初浔看了眼睡下的裴云廷, 替他接听了。

  “云廷,怎么半天没个声, 我……”

  “高先生, 我是初浔,”初浔拉了拉肩上的衣服, 回头看了眼熟睡的裴云廷,脸红道:“云廷睡着了, 他最近易感期。”

  “易感期来了?”高永说:“这么快。”

  初浔不太记得裴云廷易感期的日子,向高永询问:“他以前是什么时候啊?”

  高永迟疑后回答道:“也就最近吧,差不多时间,又有点提前,他的易感期总是这么不稳定。”

  初浔是第一次接触裴云廷的易感期,不清楚他的易感期怎么回事,听了高永的话只是担心:“他的易感期不稳定吗?是怎么了啊?”

  他现在心系裴云廷不亚于心系自己的父母那样, 自己的alpha还是要了解才好,不能只是被裴云廷照顾着, 初浔也想要在他身边,能帮上忙, 能解些虑。

  “也没什么, ”高永娓娓道来, “他每次易感期都是使用大量抑制剂度过去的,抑制剂这东西你知道的,毕竟是药物,多少会伤身体,他的信息素太烈了,抑制剂压不住,用多了身体有点损伤,就导致易感期很不稳定。”

  初浔有些意外:“你是说……这么多年,他都在使用抑制剂?”

  裴云廷从来没有找过Omega舒缓欲望?这么些年了啊。初浔并不是对裴云廷的人品感到有问题,只是易感期和发情期都是可以找人配对,相互解决生理需求的,这并不会被鄙视,因为有些人的信息素就是太强烈,抑制剂压不住,强行靠抑制剂身体会出大问题,并非没有这样的例子在先。

  没有结婚或者说没有适配另一半的人都会选择这种方式度过易感期和发情期,这是一种不得已的常态。

  高永说:“怎么,你还不知道啊?”

  初浔沉默,高永又笑笑:“难怪了,你的alpha是个厉害的角色,他能忍常人不能忍的苦痛,你以后跟他相处会慢慢知道的,总之一句话,你要小心,他的易感期会有不稳定的时候,到时候会出一些状况,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裴云廷能忍常人不能忍之苦痛?初浔忽然想到了他和薛京墨的那个事件,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们是清白的,因为中了药的alpha面对一个绝色的Omega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尤其还是顶级这种信息素和欲望都更加强烈的生物。

  所以,在那件事里,裴云廷也是忍了下去吗?为什么这样为难自己?即使这样证明了他的毅力和底线,可背后承受的折磨又岂是常人都能受的?

  “什么状况呢?”初浔看着床上熟睡的人,裴云廷也精疲力竭了,在经历一场又一场的疏欲之后。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高永挠挠头,“总之他有状况的时候会把自己藏起来,不让我们见,所以我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状况,应该挺危险的,如果发现他有不对劲的地方你最好也把他反锁起来,别弄伤了自己。”

  反锁易感期的顶级alpha?初浔凝视着裴云廷,有些惴惴不安。

  “对了,你在他身边,最近有没有问他工作上的事情?”高永提起了令他忧虑的正事,“他退圈的事闹得风波太大了,粉丝有点疯狂,不接受也不理解,还有很多工作都没完成,总之这突然退圈合作方那边都不好办,他毕竟是个一线,这种突然的退圈会损伤不少人的利益,虽然他赔得起,但我个人是觉得他有点太草率了,而且他的实力在那摆着,演戏对他来说是有更高可能性的。”

  初浔明白高永的意思,高永和他想的一样,认为裴云廷会在演戏方面取得更好的成绩,初浔是站在观众的角度想的问题,而高永是跟了他许多年,在圈中见过形形色色艺人的老人了,他能给出裴云廷这样的评价,说明裴云廷真的还有更远的路可以走。

  听说高永不仅是裴云廷的经纪人,也是他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应该不会只有利益往来吧?高永的话应当不假,他也是真心为裴云廷着想的。

  谁也不想掩盖一个人的才华,如果已知他会达到更高的成就。

  “我跟他提过了,这件事情您不用担心的,”初浔缓缓道来,“他会回归的,只是最近易感期,耽误了而已,不然的话这两天应当就会给出消息的。”

  “他愿意回来?”高永惊诧:“他亲口跟你说的吗?”

  犹记得裴云廷宣布要退圈时的坚决,在新闻发布会的态度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果决,高永本抱着让初浔劝劝裴云廷的想法,这个结果着实惊到了他。

  这未免也太效率。

  在正事上裴云廷从不出尔反尔,高永知道,这一定是初浔的功劳。

  “是的,他亲口跟我说的,”初浔语气温柔道,“高先生,您可以等等他吗?最近工作上的事您那边可以多照顾一下吗?他睡着了,而且易感期……我不太想让他乱跑,您也说了,他会不稳定的。”

  “当然,当然了,这都是小事,”高永喜不自胜,对他来说初浔的拜托都是小问题,听到这个消息他这个经纪人比谁都高兴,高永兴奋地感激道:“太谢谢你了初浔,最近为他的事我的确很发愁,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云廷的脾气太硬了,我真没办法,真的很感谢你,你帮了我的大忙,也帮了他,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重要,我们都希望他走得更远。”

  初浔摸着自己的胳膊肘,低头微笑:“不用谢我,这是他自己的决定。”

  高永心知肚明:“你就别推辞了,我知道这是你劝他的结果,他那个性子我不是不知道,发布会的态度硬的谁也说不算。”

  初浔被逗笑,他和高永又聊起了很多裴云廷工作上曾发生的有趣事件,在这些事件里,初浔慢慢了解到,裴云廷到底能任性到什么地步。

  挂掉电话后,初浔走向床边,他轻轻抚摸着裴云廷的发丝,趴在床沿,爱慕地望着他,他的alpha好安静啊,就是不说话,也好看得让人心颤。

  初浔抬起手,在裴云廷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有时候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个alpha,暗恋了自己好多年。

  他是裴云廷啊,那样好的裴云廷,那样优秀的裴云廷,暗恋他,怎么不让人每次想来都心动呢?

  可是自己,却忽视了他好多年。

  “真想回到17岁那一年,那个时候,你就强行标记我好了,不管我那时候喜不喜欢你,你只管任性好了。因为我的眼光不好,我没有选中你,是我害你这些年苦恋。”

  说完,初浔低下头,在裴云廷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没有惊动他的alpha,初浔轻步离开。

  他去厨房收拾了东西,粥都已经煮坏了,干巴巴的成了米饭,初浔把电饭煲停下,将米饭盛了出来,放在了一边,拿东西盖上。

  在厨房忙碌好后,初浔回房间里去,地板脏兮兮的,还丢了件衣服在上面,初浔弯腰捡起,提着拖把,把衣服放在一边,然后,他再次看见了那个光盘。

  初浔好奇地拿了起来。

  他一直不知道这光盘里是什么,为什么放了这么久,保存的这样好?裴云廷收藏这个做什么呢?

  出于好奇心,初浔找起了播放光盘的机器,不出所料,家里还有一台谍影机,裴云廷收集这些东西想来不会是心血来潮,这应当是对他很重要的,于是初浔更加好奇光盘的内容。

  因为谍影机不够新潮,跟不上时代了,初浔摆弄了好一会才成功播放出光盘的内容,当他看见视频画面是一支舞蹈时,他愣住了。

  那是他和舞蹈小组集体在台上跳芭蕾舞的视频记录,校方会将这些场面记录下来,当年每个舞蹈小组的人都人手一张光盘,可这些年过去了,初浔早就弄丢了这张光盘,裴云廷为什么会有?还能保存这么些年?

  校园的舞台没有那些明星站着的舞台宽广明亮奢华,只有简单的光束和音乐的衬托,每个身着芭蕾舞服的舞者都是优雅的代名词,他们在舞台上散发的自信和迷人魅力是最惊人可贵的。

  初浔收紧了手指。

  原来裴云廷看过。

  难怪当初在平洲相遇,他问自己还跳舞吗,初浔当时很好奇,好奇他为什么知道这样多,明明站在舞台上俯视观众的时候,初浔并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对了,还有那件舞蹈服。

  裴云廷哪来的那件舞蹈服?他给他准备的?虽然初浔还穿得上,可是那件舞蹈服却并不完全符合他的身材,当初他搬进来时裴云廷为他准备的衣服全都那样合身,他知道自己的尺寸啊,这代表那件舞蹈服并不是最近准备的不是吗?

  应该很早,很早,很早吧?

  初浔还记得,在那场舞蹈之后,他扭伤了脚,之后钟越就出现了,他抱着自己离开了后台,当时听别人说裴云廷有出现在后台过,手里还拿了一个礼盒,他是去送给谁的?他暗恋自己这么些年,那现在这个问题还有疑惑吗?

  所以……他是看见了吗?那一次,他是去表白吗?他看着自己被钟越抱走?如果不是钟越,那一次,他们或许能在一起,对吗?是代表这个意思吗?

  初浔盯着视频画面沉默了。

  “啪嗒。”

  杯子碎裂的声音从房间里响起。

  初浔恍然回神,他放下了谍影机,往房间里走去,推门一看,坐在地上的裴云廷身侧碎了一个酒杯。

  初浔快步过去,着急地蹲下身,关心道:“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啊?”

  裴云廷用力地拍了拍脑袋,没有回应初浔的关心,而是痛苦道:“我头痛。”

  初浔赶紧将碎杯子清理掉,他怕割伤裴云廷,裴云廷的怀里抱着枕头,他不好好地睡在床上,醒来后头痛剧烈,眼角也红,他指尖泛白地抓紧枕头,往怀里揉,意识混乱地坐在地板,道:“妈,我要初浔……”

  初浔听到这句话,停住了脚步,他低头看着露出痛苦神色的裴云廷,想到了高永说的不稳定和未知状况。

  “初浔,初浔,初浔……”裴云廷一声声地叫着,他揉紧了怀里的枕头,好像那是初浔,那是他。

  初浔蹲下身,眼睛很快就湿润了,他摸了摸裴云廷的耳朵,捋过他潮湿的头发,说道:“我在,我在呀,云廷,我在。”

  裴云廷的五指插进了发丝里,他的表情看起来那样痛苦。

  “裴云廷,你当初……是不是来看过我的舞蹈?”初浔语气断断续续,人抽泣的时候难免哽咽。

  裴云廷没有回答他。

  初浔像是在自说自话:“你是不是给我准备了礼物,是不是一件衣服?是不是楼上那一件?那次你是不是……想要跟我表白的?”

  裴云廷抬起头,凝视着面前泪眼婆娑的Omega。

  那件衣服有修补的痕迹,虽然很难看出来,可是初浔心细,他留意过,当时只以为是一种装饰,因为有些小钻石的地方不太对称,当年在后台的人,有人说他看见裴云廷撕坏过一件衣服。

  为什么要修补一件没人穿过的衣服呢?还正好是芭蕾舞服?衣服坏过又为什么坏掉,没有人知道,也许是不小心蹭的,也许是裴云廷自己撕坏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抱走,属于别人,怎么做到完全镇定?

  可楼上的衣服到底是不是那一件呢?初浔并不确定,但这些不确定都串联起了一系列的事。

  “你怎么哭了?”裴云廷用手指沾了沾初浔眼角的泪,安慰道:“别哭啊,你和初浔长得很像,都很漂亮,不要哭,我都没有哭,你看我,他不喜欢我,我都没有哭……”

  他越说,初浔的眼泪越凶。

  他听不得这个男人再对他说什么宽慰的话,这半年来,他一直在宽慰自己,可是真正该受到安慰的是他裴云廷才对,他七年的苦恋无果谁来安慰他?他无数个易感期又是怎么度过?宁愿大量使用抑制剂伤害自己的身体,也不做最有用的疏解吗?

  可是自己哪里值得,他都已经是残花败柳了,他哪里值得裴云廷这样守着他?为了一个得不到的人一次次压抑自己,折磨自己?保持着差点毁了身体的清白。

  初浔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白皙的面庞往下掉,他搂住裴云廷的脖子,压在他的肩膀,凑在他的耳边,一遍遍说:“裴云廷,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我现在很喜欢你啊,你不要再难过,我以后都会喜欢你,以后都不会离开你,你知道吗?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谁要跟我结婚?”裴云廷侧头问,初浔的眼泪好热,烫湿了他的面颊,他觉得这个Omega有些奇怪,但他又推不开他,他识不得初浔,即使看见这样像的一张脸,他也只认为这是别人,因为他默认了,他这辈子都得不到这个人。

  因为七年的无果已经让所有期待都溃败,都落空,都不敢再那样奢望拥有。

  “我啊,我要跟你结婚了,”初浔放开他,湿着眼睛望着裴云廷,他抓着裴云廷的双手,一字一句:“我是初浔啊,裴云廷,你就要娶到我了。”

  裴云廷目光灼灼,找到了希望似的,随后眼里的光又消逝掉:“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娶到初浔呢。”

  “怎么不会?”初浔捧着他的脸,他从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晰地了解这个人,他的心跳好快,每一声都逼着他昭告着,“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结婚吗?”

  裴云廷坦诚地摇摇头。

  初浔吻了下他的鼻梁,目光幽亮地探着裴云廷的眼睛,唇瓣湿热地碰着裴云廷凉冰冰的面颊,感受着裴云廷的心跳,也让他知晓自己的陷落:“因为当年有眼无珠的Omega,他终究还是爱上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