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川流复始>第60章 可是你已经让我很难过了。

  我很累了, 累得不想和杨复纠缠。

  他每一次都有他的理由,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但是那个“将来”到底是什么?我在突然的一瞬间不明白了。

  我很想相信杨复, 我也理应相信他。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面我要相信唯一的一个人, 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杨复。

  假如连他都无法相信,那……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的,我就不知道了。

  可是……万一,他真的变了呢?

  他把我送去国外,真的只是为了在他妈妈面前做戏吗?万一,其实他做戏的对象是我呢?

  我不知道。

  杨复很会伪装、很会演的。如果他想演, 别人很难辨别真假。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真的不知道我可以怎么样了。正常情况下,正常人, 肯定是分手。可我至少在这一刻并没有那样的决心。我的脑袋里一直在劝自己相信杨复。

  半晌,我说:“很晚了, 我想先休息。”

  他急忙说:“好,回去休息。我马上叫他们走。卧室我没让人进去过,刚就在客厅里玩儿。”

  我很疲惫地说:“我不想跟你继续争什么, 杨复, 我去酒店, 你不要再跟我说什么了,我现在需要冷静和休息, 你再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会说出什么、做出什么。你别逼我。”

  他沉默了数秒,说:“好。但得我送你去酒店, 不然我真不放心。咱们各退一步, 好不好?”

  我闭了闭眼睛, 点了点头。

  杨复说他回去拿手机,顺便把人赶走。他让我跟他一起回去,在屋里等他。

  我不想去,但我这会儿真的很不想跟他继续争执,就半推半就地让他揽着我回去了。

  踏进那屋子的一瞬间,我就有股反胃呕吐的冲动。但我必须忍住。

  屋里那群人本来说着什么,见我们回来了,一下子安静了,只有电视上的歌还在播。

  杨复很烦躁地冲杨细狗吼:“关了!”

  杨细狗赶紧到处找遥控,好不容易才在沙发枕头下找到,马上关了歌,讪讪地看了看杨复,目光移到我脸上,腆着脸笑道:“川哥别生气,我们……就是看你不在,复哥一个人待着没意思,都是些朋友,过来唱唱歌……”

  我没理他,一直和还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粉卫衣对视。

  粉卫衣显然不服气,显然他对杨复有意思,并且势在必得。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就对我充满敌意。当然,我对他也没有善意。

  至于杨复对他是什么心理,就不得而知了。

  我没遮掩我的目光,屋里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杨细狗这下子倒是机灵起来了,谄笑着指了指粉卫衣,替他复哥背锅:“这我对象!”

  粉卫衣很嫌弃他地皱起眉头翻了个很小的白眼。

  杨复赶紧说:“今儿就到这儿了,走走走赶紧走。”

  那些人便都起身纷纷拿起自己的东西告辞。粉卫衣除外。他很不愿意走的样子,杨细狗拉了他好几下,他不耐烦地甩开杨细狗的手,看了眼杨复的脸色,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一脸委屈地朝玄关扭去。他挺能扭的,看起来很像色情行业从事者,至少也是个资深兼职。当然,这只是我猜的。

  他们都走了后,杨复对我说:“川儿,里屋他们真没进去,我——”

  我本来以为我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这一刻发现我是高估了自己,我听到杨复对我说那话的一瞬间暴躁到无法自控地吼了出来:“杨复你不要让我把话说第二遍!”

  杨复估计都被我吓到了,没说话了,默默地去拿了手机,走回来,目光闪烁地看我脸色,欲言又止了好几下,终于说出了口:“走吧……你要不要拿东西?”

  我转身就走。

  到了停车场,杨复殷勤地帮我开车门,等着我上去后他关门,但我停在了副驾座的门旁,盯着座椅看了十来秒,迟迟没上去。

  我在想,那个粉卫衣是不是坐过这里,坐了几次,他和杨复在这车上做过没有。

  杨复一直有车震的幻想,明里暗里说过好几次,我实在是搁不下那个脸,就算他说把车停别墅那边的独立车库里去关上门做,我也不愿意,他只能遗憾地作罢。

  但那个粉卫衣一看就是能配合杨复完成心愿的样子。

  说不定比杨复还会玩。

  那杨复还不得跟掉进了蜜罐子一样?

  怪不得对方看到了我就摆出一副宠妃的样子。

  有点好笑。虽然我笑不出来。我很恼火。那股呕吐的欲望又涌了上来,与此同时,又暴躁了起来,好像是血一下子就全冲到了脑袋里,我眼前一阵阵发黑,耳鸣,手有点颤抖,心口里憋着一座必须爆发的活火山。

  我想毁灭点什么东西。毁灭的冲动支配了我的身体。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打开了杨复车的后车厢,从里面拿出了杨复总放在里面的高尔夫球棍,迎着杨复不解的目光走到车头前,举起球棍朝着车前窗砸了下去。

  我砸了一下又一下,巨大的声响回荡在深夜的停车场里。

  杨复没拦我,只说了句“小心碎玻璃飞溅,站远点砸”,然后他就安静地站一旁看着我砸。

  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反正我不在乎。随便他想什么,可能他在想黎川疯了。也许他在想反正这车买了保险,就是不知道这种情况能不能报。或者他在想:我得闭嘴,别让黎川注意到我,不然这球棍就不是砸车而是砸我的脑袋了。

  随便吧。

  我刚把前窗玻璃砸出一个大洞,保安赶了过来,远远地大声叱喝着,走近一看是我,声音渐渐小了,最终迷茫地问杨复:“杨、杨总,这是……这是怎么了?”

  杨复说:“没事儿,要换车了。”

  “……啊。呃,不过,这,要换车也……呃……”保安迟疑着说,“这……还是不太好吧……黎、黎……黎先生,您先冷静下来……”

  我暂且冷静了下来,把球棍放到车顶上,转身对保安说了句不好意思。

  “没事儿没事儿……”保安看起来很紧张,大概我是吓到他了,我很抱歉。

  杨复见我停手了,去后备箱里拿了包没拆的烟,塞到保安手里,说:“不好意思啊,劳你找人清理下外边儿,车里面不用管,我明天自己找人来弄。”

  保安犹豫了下,把烟塞兜里,点点头。

  我砸完杨复的车,发泄过后,疲累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累了。我朝停车场外走去,杨复一直跟着我,很识趣地闭着嘴。

  我出了停车场,出了小区,沿着夜晚的街道慢慢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家酒店。我就走了进去,跟前台说我要一间房。

  杨复终于开口了,说要双床房。

  看在他识相没说大床房的份上,我没否决。

  进了客房,我脱了鞋子外套,就躺进了被子下面,翻了个身背对着另一张床,闭着眼睛睡觉。

  杨复关了大灯,留着小灯,好像是在隔壁床的床沿上坐了一会儿,也许一直看着我。我有一种被他注视着的感觉。

  他一直没说话。有好几次我在冥冥中有种他要说话的感应,但他一直没说。

  估计是怕我发起疯来把酒店砸了。

  但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我是希望他说些什么的。

  也许他可以再次向我解释和保证他确实和那个粉卫衣没有什么。

  虽然我可能不信,但我希望他能说一说。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杨复很轻声地、好像生怕我听到似的用气声说:“川儿,那屋子不要了,好不?搬到你那儿去。这屋子卖了它。”

  我没说话。

  “是我不好,我错了,你还有气你就打我,把气出了,别憋在心里难受。”他继续低声下气地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叫人到咱家里来了。我真就是为了做给我妈看。我妈现在总找细嵩打听我跟你的事儿,所以我故意在细嵩面前装样子,他肯定会添油加醋地跟我妈说。那个小果,呃,我不记得他本名叫什么了,就穿粉色卫衣那个,我跟他真没事儿,我没碰他,我要骗你我不得好死,我现在就死。真没碰他。他是别人给我塞过来的……要是以前,我直接就拒了,但现在正好我要做戏,就利用了一下他。真没碰他,也没让他碰我。就跟他唱唱歌,喝喝酒,装装样子。”

  我还是没说话,脑子里越来越沉,听着他继续在那里叨叨,越听声音越模糊,不是他说得模糊,是我听得模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杨复已经醒了,穿戴整齐地坐在他床的边沿上看我。我在睡梦中翻了身,对着他这边,所以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见我醒了,他急忙露出讨好的笑容,叫我:“川儿,醒了?才八点,还睡会儿不?”

  我坐起来,下地朝洗手间走去。

  昨晚我没刷牙没洗脸没洗头发没洗澡,就那么睡了,现在感觉浑身都难受。

  杨复在我身后说:“我叫细嵩买了换洗衣服送过来,搁浴室里了,我过过水了,拿吹风机吹干的,你将就先穿着。”

  我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杨复马上起身迎上来,说:“我叫了早饭——”

  “杨复。”我打断他的话,他立刻闭嘴,有点紧张地看着我。

  经过一夜的睡眠,我的情绪稳定了很多,坐到我床的边沿上,指了指对面,示意他也坐。

  他马上坐了上去,双手搭在两边大腿上,跟小学生听课似的。

  “我决定回国来。”我说。

  他缓慢地点了点头:“好。那、你搁那边的东西要不要拿?”

  我说:“这不需要你管。”

  他欲言又止,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继续点头。

  我继续说:“昨天晚上那些人,我一个都不想再看到。”

  他忙说:“好。我肯定再不让他们到咱家来了。”

  “杨复你不要在这里跟我虚与委蛇。”我不想给他面子,直截了当地戳破,“我的意思你很清楚,如果你还要跟他们来往,那我们就不用谈下去了。”

  我认识昨晚上的大部分人,以前甚至还一起吃过饭。比起生意伙伴这个定义,不如说他们是杨复的酒肉朋友更贴切一些,杨复和他们在公事上的往来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以前我就不喜欢他们,但我没有干涉杨复的社交自由。可现在不同了。

  杨复叹了声气,说:“好,我跟他们绝交。”

  我继续说:“开除杨细嵩。”

  他低着头犹豫了一阵,抬眼看我,说:“川儿,别人也就算了,细嵩他,你知道的,他爸妈那时候对咱们是有恩的,没他爸妈,我认识不了常哥。”

  “没有你,杨细嵩已经死十次不止了。”我说。

  他还是犹豫:“但是……”

  “那你留着他,”我说,“我离职。”

  “川儿……”

  “那不用说下去了。”我说着,站起身。

  杨复急忙跟起身,拦着我说:“开除!开除,行吧?我等下我就跟他说我把他开除了。还有什么,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说:“你不用这么勉强。”

  他叹着气说:“我不勉强,我现在就是怕你生气,只要你别气了,我怎么都行,你让我把我自己开除了都行。川儿,我真的……唉,我真的,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跟我闹。”

  我平静地说:“你想的话,我以后不会跟你闹了。”

  他愣了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眼珠子转了转,干笑了两声,没接这话,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嘴唇,说:“不说这些了,川儿,不说了,啊。你……咱换个酒店住,先住着,你房虽然装修早就弄好了,但一直没住人,肯定要先弄下卫生,还有家电什么的都添置上,才好住进去。”

  我坐回去,等他说完,继续沿着我的思路说:“你妈妈不接受我就不接受我,不要勉强她。你不要再做什么事情了。”

  杨复沉默着蹲到地上,抓住我搭在膝盖上的手。我想抽出来,他抓紧了,不让我抽出来。他仰着脸看着我,片刻,说:“川儿,我皮厚你知道,我真不怕我妈对我怎么,当然,她也不能对你怎么,顶多就是不搭理你,搞冷战。但我就是怕你会因为这样伤心,我知道你……一直把她看得很亲,我怕你难过,所以才想尽了办法……”

  我垂眸看着他,半晌,说:“可是你已经让我很难过了。”

  我的心已经被杨复伤到了。虽然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我已经不能够全身心地信任他的话了。

  一个很直观的表现就是,自那天起,我没办法接受和他同床了。当然,在床下的时候他想和我亲热,我也统统拒绝了。

  他问我不是说好了原谅他吗,怎么还没原谅。我说我没办法,你碰我我就觉得恶心。

  他愣了很久,没说话,转身去露台上抽烟了。

  之后,无论是在酒店还是搬进别墅里,他晚上都只睡在我床边的沙发上。卧室里的沙发不大,又窄又短,他腿伸不直,总是曲着的,一看就知道肯定很不舒服。但我什么都没说。他不舒服他可以去别的房间睡,别墅有很多房间给他睡,床有好几张,他自己不去睡。

  *

  作者有话要说:

  粉卫衣:杨总,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杨总:快闭嘴!(等下沙发都没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