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宋风止还是在被窃听梦境和谋杀亲夫之间选择了后者。

  当然, 动手之前他还是出于人道主义,把档位调低了。

  第二天, 陆厌声揉着后颈在床上醒来。

  “……这家伙说动手还真就一点也不犹豫的吗。”他有点恍惚地念念叨叨, 下意识环顾四周,神情一顿。

  一整面直达天花板的玻璃书柜,窗边一张宽大的、上面堆放着许多文件的书桌。

  书桌后面还坐了一个人。

  “卧槽?”

  陆厌声一骨碌爬起来, 这才发现自己睡在宋风止书房那张单人床上。

  他第一反应就是低头扒拉身上, 看看自己的衣服还在不在。

  “怎么了陆元帅,是要看看你的清白还在不在?”宋风止开口淡淡嘲讽。

  陆厌声半点没有停顿, 轻嗤回道:“不是早都没了吗。”

  宋风止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什么话回怼。

  很快他意识到这种想法太过幼稚, 于是默不作声又看回自己的文件。

  五分钟后。

  宋风止皱着眉从文件堆里抬起头。

  “陆元帅, 你是不打算走了?”

  窗外的光线已经大亮, 而书房最深处, 陆厌声还拥着被子半倚在床头玩终端。

  玩、终、端。

  有那么一瞬间,宋风止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一电棍把这家伙又打失忆了。

  这人怎么会像个摆烂大学生一样一起床就在玩终端啊???

  在宋风止的记忆里,陆厌声这个人向来活力满满, 就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安静下来一样。就连951年3月,他亲妈陆芳菲元帅卸任的那天, 陆厌声也没表现出半点异样。

  “人都是会变的,宋首席。”陆厌声忽然抬眼,金眸淡淡撇了一眼看着他出神的宋风止,忽然语气变得好奇。

  “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宋首席十年前……也像现在一样天天在心里编排我吗?”

  “陆元帅脑袋是不是被砸坏了。”宋风止几乎瞬间收拾好情绪, 面无表情道,“你也说了, 人是会变的。”

  陆厌声未置可否, 收回视线继续在终端上来回点了几下, 这才掀开被子起身。

  “东西发你了。”他一边拢了拢乱糟糟的长发一边说。

  “什么?”宋风止愣了愣。

  陆厌声用束|缚能源棒的黑色圆环随意扣住抓起的马尾,头也没回道:“你们调查缺的材料。”

  宋风止打开终端接收文件,正是他刚刚在看的那份文件里缺的军方材料。

  “你看东西有默念的习惯你知道么?”陆厌声随口说,紧接着他没等宋风止回答,又补了一句,“当然,如果这是宋首席从我这里套材料的手段的话,那我自愧不如。”

  宋风止忽然觉得终端里那份文件有点刺眼。

  “你到底在气什么?”他皱眉,发问的语气有些硬。

  陆厌声铺床的动作停了两秒。

  “很明显?”

  宋风止气笑了:“允许你从我精神域听东西,不允许我听你的?”

  他刚刚分明清清楚楚地听见陆厌声精神域里传来一声重重的、掷地有声的“哼”。

  “算了。”宋风止也没兴趣和时间等陆厌声的回复,合上文件,直接起身越过陆厌声出了书房。

  “近期我不会再处理公务。”他说,“陆元帅也管好自己的精神域。”

  陆厌声金眸微微眯起:“宋首席也是。”

  “最好别再让我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

  两人似乎每次面对面,结果都是不欢而散。

  时间一转,距离宋风止和陆厌声被关进这栋“婚房”已经过了六天。隔离期一共七天,而两人到现在都还没有被虫族精神污染的征兆。

  虽然宋风止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和王虫的战斗中被污染,但眼看七天隔离时间马上结束,还是松了一口气。

  原因无他——陆厌声这个人真的是烦得要死。

  哪怕两个人从那天吵架后就再没面对面说过话,也烦得要死。

  宋风止坐在书房里,眼前明明是正在开会的虚拟屏幕,脑子里却忍不住冒出这句话。

  他本来确实是打算在精神连接消除之前不再处理公务,但和陆厌声在军部当甩手掌柜不一样,监察厅实在不能缺他太久。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之间的精神连接也确实有所削弱,从一开始的想什么都能被听到,到现在信号传输得断断续续,想必完全解除也是指日可待。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宋风止才会决定今天先处理一些琐碎的、细枝末节的事务。

  耳机里下属的汇报声磕磕绊绊,语气平铺直叙,比催眠曲还催眠,宋风止深吸了一口气。

  ……是他这些年把监察厅权利握得太死,导致这帮下属一个个都没什么独当一面的能力吗?

  可就算这样,也不至于连一个案情汇报都写得像没营养的注水小说吧?

  或许他错怪注水小说了,再怎么注水,也总有几句话能切入重点,也总有几个能把读者挽留一下的情节。

  [呵。]精神域里适时地传来陆厌声阴阳怪气的声音,[没想到我们监察厅宋首席竟然是这种溺爱孩子的类型。]

  听到他的声音,宋风止第一反应竟然是,听案情汇报还不如听陆厌声说话。

  最起码陆厌声讲话……有种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回怼两句的冲动。

  [陆元帅是个不错的陪聊对象。]宋风止在精神域里八风不动地回,[而且,我不像陆元帅一样,有给成年人当爸的癖好。]

  陆厌声没再在精神域里回复,也不知道是连接突然信号不好断掉了,还是他单方面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宋风止全当是他说不过自己,不战而逃了。

  耳朵里又被下属念经似的汇报声填满——宋风止说他讨厌这份工作不是假话。他特别讨厌,尤其讨厌这种连汇报文稿都没写明白就来报告的人。

  “停。”他开口打断,半个多余的字都欠奉,“下一个来。”

  一边说,他一边闭目养神,希望自己能清醒地听完下一个下属的汇报。

  很快他就后悔了。

  睁着眼睛的时候还好,可现在视觉感官一消失,其他感官就自动自发地活跃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完全标记之后的副作用,又或者称之为能力增强更合适些,宋风止发现自己的感官和精神力都比原来更强、更稳固了些。

  他家的隔音算是很好,往常在书房办公,或者在卧室睡觉的时候,哪怕一楼电子管家在搞大扫除,他都不一定能听到什么。

  可现在甚至能隐约听见从楼下传来的叮叮咚咚的声音。

  前些天两人不欢而散后,陆厌声就一直不知道在搞什么砸锅卖铁的动静。

  当然,宋风止不是没怀疑过这位元帅是不是在搞些杀伤性武器好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似乎是窥探得久了,空气里那点白兰地的味道在宋风止呼吸之间,都显得更加浓烈起来。

  宋风止迅速收回自己下意识散发出去的精神力。

  他知道他和陆厌声现在的状态并不健康。正常来讲,AO之间的结合热虽然只有一天,但在之后的一周里,都会下意识去捕捉对方的信息素,两人之间会有很强的肢体接触的欲|望,这是腺体最健康、最直接的需求反应——这也是为什么,帝国给AO之间的婚假里明确标注了“最短不得低于一周”这条。

  虽然明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来维持信息素的稳定,但宋风止和陆厌声却偏偏不能做。

  因为这个见鬼的精神连接。

  宋风止心里也清楚,他和陆厌声这种一点就炸、炸完还非要再回来碰两下的状态,未尝不是信息素在作祟。

  “刺啦。”

  手指下意识用力,纸张被戳了个洞发出的清脆声音,在宋风止耳朵里尤为刺耳。

  “首、首席……对不起我的方案还不完善,我会再修改的!”

  耳机里下属的声音顿时拔高,倒是比汇报时候半死不活的样子精神了不少。

  “今天汇报的人,后天全部来我办公室。”

  “散会。”

  宋风止直接退出了会议。

  他头疼得厉害,起身往书房深处那张单人床走过去,床上的被子是个标准的方块——还是陆厌声那天睡完叠的样子。

  宋风止看了两眼,还是没动那个看起来确实挺漂亮的方块,准备绕回自己屋子睡午觉。

  [陆厌声,去睡觉。]他在精神域里通知。

  对面迟迟没有回复。

  这些天,他们谁都担心对方窥探自己的梦境,于是做了君子协定——一起睡觉。

  当然不是在一张床上的那种睡。

  宋风止让电子管家从仓库里找出两个腕带式睡眠监护仪,给电子管家设定了程序,一旦检测到某一方从睡眠状态脱离,就会敲门把睡着的那个叫醒。

  用上的第一天晚上,宋风止就被陆厌声催着十点就躺下。

  第二天晚上,陆厌声半夜被电子管家敲醒,说宋风止那边醒了,他也不能继续睡。

  第三天中午,宋风止又说起太早所以要睡午觉,电子管家硬是把陆厌声从院子外面扯回卧室。

  ……

  这个东西似乎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给对方添堵的好用小帮手。

  [陆厌声?]宋风止又喊了喊。

  精神连接的信号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等等。

  心头涌起一个猜测,宋风止瞬间头疼好了个全,转身下楼直奔陆厌声的客房。

  [我开门了?]他在精神域里走过场一样问了一句。

  而对面果然没有回应。

  宋风止直接推开了门,却又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进退两难。

  “干什么。”

  陆厌声背对着门站着,闻声回头。

  他显然是刚洗过澡。

  银白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半遮半掩着肌肉紧实的背脊,又随着他回头的动作,像撩开帘子一般露|出脖颈和半个肩胛。

  宋风止才发现,对方脖颈腺体上标记的齿痕竟然还没有消退。

  ……我当时咬得很重吗?他下意识想。

  陆厌声和他对上视线,却没说话,宋风止知道他大约是在精神域里说了什么。

  他绷住表情,冷淡开口:“精神连接解除了。”

  陆厌声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滞涩,很快又换上一副轻松的姿态。

  “我就说,宋首席这么闯进来看到我……心里就没有点想法?”

  他这话几乎是没经大脑就出去了,说完才觉得越界。

  他和宋风止好不容易摆脱精神连接这个看起来就暧|昧不清的东西,既然现在解除了,他本应该趁机拉开距离的。

  虽然他们最近相处的并不和谐,但起码还算彼此尊重,起码他还答应了要做宋风止的盟友。

  理智告诉他,这段原本就不该有的关系是时候解除了。

  到时候他无论是想保持原先针锋相对的关系,还是想和宋风止再续前缘——他是指像大学那样做朋友,这都是合理的选项。

  可无论他心里怎么打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他只能落入被动位,等待回合制里对手的反击。

  他看见宋风止往前走了一步。

  “那陆元帅猜猜,我会有什么想法?”

  陆厌声轻嗤:“谁跟你玩这种猜来猜去的过家家游戏。”

  他说完就转过身去,随便从衣柜里抓了件衣服披上。虽然下|半身围着浴巾,可他还是不习惯在宋风止面前这么……有伤风化。

  只是因为AO有别而已,哪怕朋友之间也这样的。陆厌声想。

  他刚披上外套,突然感觉肩头的衣服被猛地揪住,他毫无防备地被拽了衣服,下意识就跟着力道转身,防止衣服被掀掉。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当然,即使开口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厌声只觉得脑袋发木。

  宋风止凑上来,像猫儿叼住一片肉一样,敏捷地咬住了他刚洗完澡还湿漉漉的唇瓣。

  陆厌声还没品出味道,对方忽然又撤了开来。

  宋风止抬手把他向后推了一步拉开距离,离开前看着他的表情似笑非笑。

  “不想玩?”

  “这可由不得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虽迟但到!!!